5.何尚生

    “喂？”林华接起了电话。

    “林华，知道我是谁吗？”宋友儿声音平静，语速平缓。

    “我存了你电话的，是友儿吧？”

    “嗯……”宋友儿沉默了一会儿。

    “我家里出了点状况，你能来帮帮我吗？”她随后道。

    此时的林华脑袋飞速运转起来，一个又一个的想法在他心中浮现，他必须再拖延点时间。

    “书默呢？他不在家吗？”林华问。

    友儿那边顿时出现一些不自然的噪音，似乎是手机磕到了什么上面，但很快恢复正常：

    “书默回老家去了……是的，我们吵架了。可我又这种时候扭伤了小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想来想去，我才决定打给你。”

    友儿的声音中带着自然的委屈和哽咽，听的让人觉得心都要化了。

    林华只知道两人多半是感染了魔女病，却不知道是怎样的病情，为何会打电话给自己，这还真是个突发情况。

    但这通电话简直是串联起一切的钥匙，宋友儿主动叫他过去的，那么自己进入那危险的暴风眼，也合情合理了。

    “我……我知道了。那我准备一下就过来。”

    林华的语气也平缓自然，只是其中隐藏着细微的急躁和欣喜。

    他此时心里在想：“互飙演技，谁怕谁……”

    友儿仿佛如释重负般道：

    “谢谢……那我把地址发给你。”

    “我……等你……”

    这句我等你一出，林华脑袋也不禁一麻，暗叹这女人好生厉害。其实电话那头，这甜声美语的女人，恐怕早已变成了不知什么样子的怪物。

    挂了电话，时空魔女道：

    “看来我们履行承诺的时候要到了~我救下她的性命~你不要忘记你答应我的事情~”

    林华眯眼笑着，微微点头：“当然了，我怎么会忘。”

    ……

    他立刻收拾东西，背上平时上学用的书包，就出发坐地下高铁去了。

    乘坐地铁，步行一路，终于已经来到了位于谷地区的那座公寓楼附近，就在往公寓楼前进的时候，林华突然变向，往另外一边冲刺跑去。

    “你~”

    时空魔女语气仍然平静，但明显感觉到事情有变。

    林华冲向了一辆黑色轿车，然后竖起双拳敲击在了车窗上，他高声大叫起来：

    “救命！救命！”

    只不过他的脸上不是恐惧，而是淡淡的笑容。

    这样的动静会暴露车上人监控跟踪的事实，他们也不想引起邻居的注意，所以不可能置之不理。

    所以在短暂的停顿之后，车窗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打着花领带，穿着西装的两个男人来。

    “这位同学，你有什么事情吗？”两个男人脸上半点表情都没有，他们冷冷看着林华，平缓道。

    林华装的很激动，急促道：

    “你们就是平常跟踪我的那些人吧？你们要救我，我的同学染病了，魔女病！还要叫我去她家里，一定会杀了我！你们要救我！一定要救我！”

    两个男人互看了一眼，明显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展开。很显然，他们只是负责跟踪的外勤探员，也没有权限决定这种事情。

    关上车窗商量了两句，他们决定一个下车来看住林华，另一个则打电话回去请示一下。

    电话打完，车窗里伸出只手来：

    “上车吧强森，上面说了，把他带回去。”

    被塞进了轿车的后排，车开动以后，林华再次露出了不明显的笑容：

    “成功了……”

    “时空魔女没有反应。”

    “她也无计可施。”

    “这是阳谋，无法破解的阳谋。”

    ……

    林华被带进了几个街区外，仍处于谷地区的一栋不起眼的20层左右大楼。

    在楼道里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处隐蔽的审讯室。就和电影里一样，中间放着一张不锈钢的桌子，两把椅子面对面，四周都是不透明的玻璃。

    然而林华来到这里之后，态度立刻大变，变得不再惊慌，而是淡定自若，对任何事情都闭口不谈，无论西装男怎样询问，他只有一句话：

    “我不和你谈。我要见管事的，管理我和友儿案件的人。”

    西装男软硬兼施，发现没有效果之后，就退出去了。

    大概十五分钟之后，门响了，又一个人走了进来。

    但他显然和那些普通的探员完全不一样。

    他只穿着一件灰色的衬衫，甚至没有别进裤子里，这是因为他有点胖，别进裤子可能会崩着扣子，更加难看。

    他穿着宽大的西装裤，踩变形的大皮鞋，脖子上挂着工作牌，脸上挂着个眼镜。

    平平无奇的寸头发型，平平无奇的小眼相貌，整个人看起来有点邋遢，和帅沾不上半点关系。

    唯一异常的是，他的那双手上，大大小小布满了无数的疤痕，从上到下，几乎没有一寸好皮。

    他笑意盈盈地走过来，毫不在意地伸出手与林华握手：

    “你好，你好。我是阿城魔女病对策办公室首席对策主任，何尚生。也是目前在场的最高长官，很高兴认识你，你是……”

    看着那双手，林华明白，眼前的这个，就是所谓的“净化者”了，他又一次改变了态度，平静地说：

    “我叫林华……”

    “哦哦哦……”对方笑着，舔了下手指，翻开了随身带进来的一份档案：“了解，了解，咱们是老熟人了。”

    他低头看着档案：

    “那，你说你的同学是？”

    “周书默，宋友儿。”林华道。

    对面的何尚生翻到了书默和友儿这一页，然后抬起头：

    “很让人奇怪，你又是怎么确定他们感染了魔女病的？”

    林华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通过观察你们的跟踪。大概四个半月前，我们聚餐的时候，我发现了你们在跟踪书默和友儿，那时我就怀疑，他们可能染病了。”

    何尚生眯着眼睛微笑起来：

    “好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真是让人想不到。你是哪国受过训练的特工吗？”

    林华靠在椅背上：

    “我被跟踪了十年，就算我不在乎，大概也能弄明白你们监控的规律了。我觉得这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何尚生面无表情地盯着林华，没有说话，持续了很久。

    而后，他撇了撇嘴：“好吧，就算我承认你这句话的逻辑。你发现了我们跟踪的规律，然后，突然有一天，你发现你的同学也被跟踪了，据此推断，你认为他们和你一样，成为了魔女病疑似病例。”

    “那么，你为什么今天要来求救呢？你又是怎么判断出来的，他们已经发病了？要知道，你可是十年都没有发病。”

    这些对话，其实早已在林华心中模拟演练过数次，所以他没有半点犹豫：

    “很简单，你们平时对我的跟踪很宽松，只有在我违背生活习惯，特殊外出的时候，才会派人跟着我。四个半月前，你们也是这样跟踪书默和友儿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们对友儿他们的监控愈加严密，甚至到今天，你们至少有四五组人围着他们家公寓，守住了所有路口。所以我断定他们肯定发病了，而据我所知，发病之后就会变成怪物，或是染上恐怖的传染病，如果我去了，一定是死路一条。”

    何尚生的疤手有节奏地敲击着桌子，他靠在椅背上，咬着嘴唇道：

    “我先不和你纠结你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观察我们的，当然，你事后肯定要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我想知道的是，按照你的说法，毕业以后四个多月的时间，你也没有找工作，也没有去实习，我们没有跟着你的时候，你几乎都反过来跑到宋友儿家的公寓附近来观察我们了，是吗？”‘

    林华点头：“差不多。”

    何尚生摊开手：

    “那你必须得让我信服，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华停顿了一下，努了下嘴，看了一眼桌面：

    “因为我喜欢宋友儿。”

    “我控制不住自己想去了解她的情况，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救她。”

    林华直视何尚生的眼睛，何尚生也回以直视。

    何尚生想了想后，微微摇头：

    “你的逻辑是通畅的，虽然很难以置信，但我得承认，这一切有可能是真的。”

    但他又突然靠近林华，盯着他的眼睛，仿佛屠夫盯着猪rou：

    “但有太多疑点了。你不要以为我会轻而易举放过你，我们会把你留下来，直到把你的灵魂都看透为止！”

    林华没有畏惧，他点头道：

    “没有问题，只要你们帮我救下宋友儿，我任凭你们调查。”

    何尚生懒洋洋地躺回椅子，抱着手，不屑道：

    “你给我们设了个套，我们凭什么乖乖听你的？让我们的弟兄用命帮你英雄救美吗？”

    林华指了指桌角被扣押在那里的自己的手机：

    “宋友儿刚才打电话给我了，她要让我去她家，你们不想看看，那里面到底什么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