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雪上加霜

    “海尔辛的军团将在警戒堡登陆”这一消息，不仅成为了拉蒙特团长和绰和特汗两人信心的来源，而且大大鼓舞了伊萨克堡内潜伏的座狼信徒的斗志。

    从白天开始，这个传闻就在使徒间迅速传播。到了晚上，由于以讹传讹，甚至有不少人相信军团已经登陆，可能第二天中午就会攻到伊萨克堡城下。因此，他们纷纷行动起来，对城门、军火库、宫殿、兵站、粮仓等要点展开突然袭击。

    可以说，海尔辛对麾下使徒的粗放管理使他们在没有统一指挥的情形下盲目行动，白白暴露、损失了大量的人员。但也正是缘于这种狂热的盲动，这次前所未有的sao动的破坏力大大增加了。

    就在谢苗、左澄一行人决定向西开拔的时候，总督府参谋、具体负责处理城防事务的魏斯曼将军在睡梦中被副官叫醒。他一醒来便得知，城内三处主要的军火库中，有两处都燃起大火，腾起的火光和黑烟全城都看得见。

    将军在床上老神在在地坐了一会儿，随后才不慌不忙地起身，走到窗台前，看着满城的建筑物都被火光照亮了轮廓，街上人影晃动，时不时传来惊叫声和呼喊声。

    “拿城防图来。”他沉着地向副官下令。

    “派人去这几支驻扎在事发点附近的部队，如果他们还没出发前去弹压，就叫他们赶快集结。本地人虽然散漫，不至于这样玩忽职守。”

    魏斯曼一连下了几道简短的命令。副官见他没有穿军服亲临前线的打算，便只帮他披上一件羊绒大衣。

    忽然，仿佛冬日落冰雹一般，不远处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响。须臾，一个尉官闯进来，他的半边脸都让硝烟给熏黑了。

    “将军阁下，有一伙邪神信徒朝总督府开来，让我们在桥上截住了，已经交上火啦！”尉官激动得上气不接下气。

    “光是负责卫戍总督府的支队就有二百枝火枪，还怕打不跑一帮没头苍蝇一样的弃誓者吗？用不着报告我，你率人专心把他们打退就好。”将军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魏斯曼再度站到窗台前。他看到许多地方燃起的火已被扑灭，许多地方的枪声和喊声已经稀疏了，但有几个地方的战斗仍然很激烈。他吩咐副官传令，将机动兵力调到那些地方。

    在军火库边的一个军营，卡尔平中尉带着一队人火急火燎地前来增援。到达营房前的空地后，他见四下无人，只听得到外面传来“噼啪”的木料燃烧声，一派诡异的氛围，紧张地大喊道：

    “兄弟们，你们还在吗？”

    营房的门板“砰”的一声碎裂了。走出来一个全副武装的使徒。他穿着一套如火焰般鲜红的铠甲，头盔的形制类似古代的角斗士的穿戴，但要厚重得多。他右手握着的长剑竟然真切地紧紧环绕着火焰。

    卡尔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以前只听说过有的法师会做这样的附魔，却从未亲眼见过。

    使徒的身高接近两米，他睥睨着眼前的士兵，冷笑一声，高声道：

    “冰女皇的奴仆，为新秩序的黎明献出尔等的鲜血吧！”

    卡尔平大惊失色，连忙下令士兵开火。一排弹丸打去，只能在那副坚不可摧的盔甲上留下几个凹痕，稍稍阻滞装甲使徒的行动，除此之外便无法造成更多的伤害了。

    使徒冲将上前，手中火焰剑轻描淡写地一挥，十个人头便齐刷刷地落了地。

    在面向矮人遗迹的北门，某团队的一个少校奉命前来视察。一个守门的小队长毕恭毕敬地上前迎接。但当少校踏入城楼上的小军械库后，铁门便被“咣当”一声关上了。

    少校又是敲门又是呼叫，但得不到任何回应。他只能搬来一个木梯子，想爬到军械库的二层。他的脑袋刚探出通往二层的那个小圆洞，就被黑乎乎的枪口顶住了。只听一声闷响，军械库的木地板上便多了一具缺了半个脑壳的尸首。

    一个多小时后，城防军才弹压了反抗的使徒，夺回了北门的控制权。

    待到第二天黎明，一轮车轮般的红日升上山岗，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晦暗的指挥所。外面有时传来零星的枪响，大火已被基本扑灭，没有酿成将军最担心的爆炸。有几处地方的使徒凭借地利进行了负隅顽抗，但毕竟没有援军，终于被数量上占有绝对优势的城防军消灭了。

    魏斯曼将军颇为得意地捻了捻嘴角边一撮上翘的胡须，对他的副官说：“我必须得去睡上几个小时了。善后工作，就交给我们的总督大人好了。他恐怕在他的漂亮公馆里哆哆嗦嗦地过了一宿吧，哈哈。”

    “另外，立即审讯抓获的俘虏，问清楚他们为什么专挑这个晚上发难。我想大约这是女皇大军返回前最后的机会了吧，不过即便如此，他们的力量还是远远不足以撼动城防。”

    然而，黎明并不能使他得到解脱。仅仅一小时后，副官便急匆匆地赶回来，向他汇报了昨晚出城的队伍遭到袭击的紧急军情。这一突如其来而又雪上加霜的消息让魏斯曼头痛不已。

    与此同时，心境更加煎熬的是海都和阿雷克伯爵。

    绰和特汗大大高估了阿雷克伯爵对其领地的控制力，这对他的儿子而言不得不说是一种坑害。除了家人和少数亲信家丁，领内其他人都不知道阿雷克早就成了海尔辛的使徒，也完全没有投效努恩人的打算。

    因此，当海都到达伯爵领外围的第一个岗哨，大大咧咧地报上自己父亲的名号时，得到的不是善意的回复，而是几颗子弹。哨兵都是派驻警戒堡的正规驻军，哪会知道阿雷克的暗中筹划？

    海都一怒之下，带人攻破了这个岗哨，杀了几个哨兵。这个消息于是成了阿雷克伯爵几个小时里接到的第二个坏消息，虽然比起第一个，这个消息已经不足为道了。

    伯爵紧急找借口制止了驻军出动消灭海都的想法，派出自己的亲信人马，假意驱逐犯境的鞑靼人，暗中让几个亲信去找海都谈判，顺便告知他那个惊天动地的坏消息。

    “什么？你说援军不会来了？这怎么可能呢！”海都又惊又怒，一把揪住对面的斯拉维亚人的衣领。身后的几个鞑靼兵也拔出马刀，阴沉着脸，紧紧围上来。他们个个带伤，但反而让他们更加多疑易怒，仿佛随时都会大开杀戒一样。

    阿雷克伯爵的使者被吓得一时半会开不了口，过了老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援军……援军本来要搭一支新近投奔海尔辛魔君的海盗团的船来。可是……可是那些无耻的海贼临时变卦了，脱离了努恩人的控制……所以现在他们几天内不可能来警戒堡了。这不是我们伯爵能够决定的。”

    海都放开对方的衣领，颓然坐回椅子上。民房里的小木椅被他的伟岸身躯压得咯吱咯吱响。其实，以海都的智识，此刻只要稍加思索，便能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和绰和特部的处境。可惜命运没有给他这个时间。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离得近的鞑靼兵往窗外望去，惊叫道：“是罗刹佬！”

    下一秒，七八双愤怒的眼睛便转向了阿雷克伯爵的使者。其中海都的眼神最令人胆寒。

    “混蛋！你们竟敢出卖我！”

    伯爵的使者来不及申辩，海都拔出大刀，一跃而起，但见白光一闪，他的人头便带着惊恐的表情落了地。海都的一绺黑胡子上也沾满了喷涌而出的鲜血。

    见少主动手，其他几个鞑靼兵也不由分说地围上来，将使者的几个随从也当场砍杀。随后，他们夺门而出，朝自己系马的地方奔去。

    鞑靼人一出门，便看到两队斯拉维亚官兵一前一后包围过来。第一个鞑靼兵刚刚翻身上马，便被冲在最前头的拉古京一斧劈中肩膀，惨叫着落下马来。另几个鞑靼兵见左右道路都被堵住，在摆脱步兵的纠缠后，竟然稀里糊涂地往警戒堡的方向逃去。

    民房正对警戒堡方向有一条小河，河上架着木桥。几个鞑靼骑手慌忙奔到桥上，骑着那匹火红色战马的瓦列莉娅便从后方追来。女骠骑兵如旋风般扑向他们，后面的步兵们只看到他们一个个从马背上跌入水中，几乎没有一合之敌。只有一个机灵的鞑靼兵，在上桥前折返向了另一个方向，这才保住一命。

    “哎，她的身手还是那么好，刀挥得那样凌厉！”跟在最后的巴拉巴什气喘吁吁地跑上来，便看到这一幕。

    另一边，海都明白绝不能再往阿雷克伯爵领的腹地跑，因此一上马就往斜对角方向逃去。一个步兵想用长矛阻止他。长矛刺了个空，他反手一刀，将那人劈死。后面的那队人被他的气势震住，一时不敢上前。

    海都冷哼一声，正要逃走，忽然看到一个骑兵并排跟着自己，便策马冲去，打算解决掉这个威胁。那个一身鞑靼团队制服家伙既不跑，也不拔刀，似乎在听天由命地等待死亡降临一样。

    直到冲到近前，海都才看到对方手上的手铳枪管反射出的银光。

    枪响了。海都弯下腰，在马背上勉强支持了一阵，还是坠下马来。等维克多带人跟上来时，才发现以他那伟岸的身躯为中心，鲜血四溢，刚好形成一个圆圈，好像头顶的红日。

    维克多上前踢了两脚尸体，又将它翻了个面，看到那个骇人的创口。

    “妈呀！下回我也得搞支矮人火枪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