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秘密联络点

    “来跳支舞吧，左？”瓦列莉娅见左澄一动不动，自己也愣了一下，随即又微笑着发出了邀请。

    葛罗姆见状，给了左澄狠狠一肘：“快起来，年轻人！别怕跳不好。当年我刚到这里的时候，梅察洛娃小姐还强拉我跳了一段呢！想想那个场面多滑稽！”

    左澄如梦方醒，捏住瓦列莉娅的手，起身来到宽敞的客厅中央，就着巴扬琴的欢快旋律起舞。

    老实说，瓦列莉娅的手并不好看。她的指节有些粗，手掌略宽大，还因长期握刀生着老茧。倒是左澄手指修长，指甲圆润而有光泽。光看两人的手，还分不清哪只是女人的手哩！

    少年时代，曾有长辈握着左澄的手，笑眯眯地对他的父母说：“我听说，长女人手的男人能成大事。”

    然而，一捏住瓦列莉娅的那只并不漂亮的手，左澄的心立即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摄住了。他一言不发，欣赏着梅察洛娃小姐少见的恬静容颜。她的一双蓝色妙目，叫他简直不能自持。

    瓦列莉娅臂力过人，舞技超群，左澄在舞中几乎只能对她的舞姿进行简单的附和。但倘若只作为衬托红花的绿叶角色，那么他的表演还是可圈可点的。

    “左先生，跳得不错。您学过跳舞吗？”瓦列莉娅先开口了。

    “我从格卢宁上尉那里学了一点皮毛。”

    早在西使团还未出发的时候，格卢宁便热心于为他的舞技找到东方的传人，可惜除了左澄稍有兴趣，其他人都不感冒。左澄也多半出于实用目的。几个月后的今天，倒也真派上用场了。

    “您的手真好看。”当两人恰好转到吊灯下方时，姑娘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加上温暖的光线，左澄的心绪愈加迷乱。

    左澄不敢再看对方的脸，假装往别处瞟。对面刚好有一幅梅察洛夫家的全家画像。画中除了少女时代的瓦列莉娅和她的父母，还有一位英俊的军装青年和母亲襁褓中的婴儿。那个婴儿就是她的弟弟，目下已有七八岁，非常活泼，在宾客间窜来窜去，很讨人喜欢。

    瓦列莉娅顺着舞伴的眼神望去，凝视良久，再转过头时，眼里竟闪着伤感的泪花。

    “家兄在第一次射石桥战役时就为神献身了……”

    左澄一下子慌了神。“对不起，我老是……”

    “不，不，全怪我不够坚强。左先生，对不起，失陪了……”金发姑娘拭去眼泪，悄悄往闺房跑去。

    左澄失魂落魄地回到沙发上。那个诗人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只剩下葛罗姆还在悠哉地品一瓶上等葡萄酒。

    矮人大使看到左澄这副样子，捋了捋胡须，故作姿态地叹道：“唉，请阁下好好保存这一刻的美好回忆吧，这种机会可能不会再有了。”

    左澄勉强抬头看他一眼。“您什么意思？”

    “您没看到可怜的科佩列夫吗？他五年前与梅察洛娃小姐共舞一时，从此便迷了心窍，可小姐几乎再没搭理过他。许多伊萨克堡的贵族青年都有这样的遭遇。他们以为得到美人倾心，实际上不过是对方一时起意罢了。”

    “据我观察，梅察洛娃小姐真正爱过的，只有米沙。可惜那孩子无福消受。当然，我不是在诽谤小姐的品性。只能说，漂亮的人类女性，和自以为是的人类男性天性如此而已。”

    “相比乞讨异性的欢心，还是我们的事业更加重要啊，阁下。”说完，半身人自顾自地往喉咙里又送了一杯酒。

    九点钟，左澄回到马车上，掏出那份行程表，苦笑道：“唉，不能不去啊。”

    一想到要去渡鸦使徒的秘密联络点，他就有如临深渊之感。但既然已被打下渡鸦使徒的烙印，他们就有把柄对付自己，完全抗拒合作是不可能的。

    稍加思索，他决定先去波佐尔斯基公爵府上看看。那里离联络点所在的山猫街不远，他可以在那把马车夫打发走，然后步行去联络点。

    没成想，一到公爵府前，仆人便抱歉地对他说：“不好意思，达加尔上尉，主人方才喝醉了，不能待客。”

    这话实在莫名其妙。左澄一问才知，仆人把他误认作鞑靼团队的一个上尉了。

    于是左澄只好到行程表上他最不愿去的一站了。一路上，他不敢问人，只能靠一张粗疏的地图摸索，好久才找到27号的位置。

    “伪装成一间杂货铺吗？”

    左澄推门进去。杂货铺老板似乎正在算账。这个貌不惊人的中年人戴一顶小巧的白色瓜皮帽，一对小眼睛藏在一副圆眼镜后面，的确像个精明的小业主。

    “先生，您需要什么东西呢？”老板见有人进来，放下账本问道。

    左澄懒得打哑谜，开门见山地拿出约好的暗号。

    “万变之道。”

    “谋略之主。”老板几乎即刻对出下一句。“欢迎你，使徒先生。”他笑着说。

    老板按动了一个藏在台下的机关，墙壁上顿时出现一道暗门。他示意左澄跟着他，沿着门后的楼梯一步步往下走。楼梯一直往黑暗处延伸，似乎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

    左澄满腹狐疑，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须臾，前方传来开门的声响，紧跟着刺眼的光芒便洒满了阶梯。左澄眯着眼睛走进一间明亮的地下室。

    这个地方远比他原来想象的宽敞。其中一半像是图书室，书架上塞满了琳琅满目的法术书。他随手翻看一本，格式跟当时幻境里的那本空间系法术书如出一辙，想必通过使徒印记可以迅速掌握。

    另一半则好似博物馆，不过展示柜里安放的可不是艺术品或文物，而是货真价实的兵器和道具。

    “规则很简单。消灭一个有印记的海尔辛使徒奖励1阿斯，摧毁他们的一处祭坛或联络点奖励5阿斯。完成我们指定的任务另算。不限手段，您要把他们报给斯维特拉娜的第四厅（特务机构）也行，不过这样那些鹰犬首先会怀疑您的情报来源。”

    “阿斯是我们渡鸦使徒使用的一种货币，如你所见，可以用于兑换这些资源。我这边提供大量免费情报，不过一些机密还是得用阿斯来换。”说着，老板扬了扬手中的一枚银币，上面刻着一只瘆人的眼睛。

    “此外，您也不用担心上报的问题。鸦神的耳目无处不在，凡立功劳，必有反馈。我会特意为您准备一本账本。”

    左澄沉吟片刻，不禁笑道：“我当你们是个宗教团体，今天一见，倒更像是一群走街串巷的小贩。”

    老板丝毫不以为忤，两手一摊，说：“这您可就不公道了，我可是有固定店面的，当初为了经营许可证还洒出去三万多格里夫纳呢。”

    “我怎么分辨谁是海尔辛的人呢？”

    “那就得依赖我们的情报网了，毕竟使徒是不会随意露出印记的。据可靠消息，这个月所有座狼信徒的联络点都会挂出一幅镶金边的油画，画上都有一条火龙。”

    什么！左澄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波澜起伏。

    难道连科兰佩总督也暗中依附了努恩人？如果他是清白的，那他的下官也……

    “那么，我想问——平时在总督府办公的都有什么人？这应当是一条免费情报吧。”

    老板略加思索，如数家珍地答道：“除了科兰佩公爵外，还有负责城防事务的参谋阿雷克伯爵和魏斯曼将军，以及其他七七八八的政务官和军官。您若是需要一份完整名单，我可以费点工夫找来。”

    “不必了。”

    左澄匆匆辞别老板，一溜烟奔到大街上，大脑在焦急的情绪中飞速运转。倘若总督府中的高级将领中有海尔辛的使徒，那么几个小时前维克多他们接到的那个突兀的命令很可能就是阴谋的一部分。使徒们完全可以先消灭外出的将兵，再回头攻击空虚而慌乱的伊萨克堡。城内也一定有他们的内应。

    是的，一定是这样。冒险潜入斯拉维亚腹地的绰和特人八成也是为了执行这个计划。

    可现在能怎么办呢？无论向谁说出这个猜想，自身都必然会受到猜疑。留在城里也无用武之地。左澄想来想去，还是得先到城外救下维克多他们。

    但此事仅凭他一人的力量是做不到的。何况他还需要一个理由，一个人证，制造出一种“无意间撞破阴谋”的假象。

    左澄咬着嘴唇，双手插在口袋里，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踱了一会步。最后，他苦笑着自言自语道：“唉，还是得去麻烦那个人。”

    将近11点整的时候，左澄再次于梅察洛夫伯爵家现身，不过这次是在一片静谧的后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