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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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澄在大营中受了几天称得上“铺张”的招待,美酒和佳肴让这个年轻人的精神和血气大大恢复了。然而从第五天开始,随着大军的补给愈加困难,他的待遇也不免每况愈下。十天后,端上来的食物就只剩一种又柴又干的rou了。 “十分抱歉,现在军中粮草不济,大家只好杀马取rou了。皇上她也只能吃这些东西。”达利娅不好意思地说。左澄一笑了之,却不太相信个中细节,因为在冰行宫依然能看到进进出出的厨师与仆役。 第二天,斯维特拉娜终于决定撤兵了。这些天,她的部队与绰和特部的小股人马有零星战斗,互有死伤,但始终不能寻到敌人主力,以至到了吃马rou的地步。她和文武大臣商定让军队分批开拔撤离。左澄和一些伤兵被分到一支约三十人的小队里,领队的正是骠骑兵中尉瓦列莉娅。 临行前,女沙皇亲自前来慰问这支小队。她看到眼前半跪着的瓦列莉娅那副庄重而忧郁的神情和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的晶莹泪珠,想起了她遭遇的不幸,又回忆起前年女骑兵在战斗中的英勇表现,忍不住将这着戎装的姑娘搂入怀中,亲了亲她的脸颊。 “陛下……”瓦列莉娅眼里噙着泪水,把头埋得低低的,内心充满了一种哀恸与感激相交织的情绪。即使左澄心中仍然时时为自己的前途忧虑,也不免为这一情景动容。 随即,女沙皇发表了一番简短的讲话,大意是鼓励将士矢勤矢勇,为国尽忠。达莎递给左澄通行证和一封给伊萨克堡总督的信,好让总督拨给他一处居所做使馆。末了,斯维特拉娜用一种难得的温柔口气对瓦列莉娅说:“你要像保护自己的眼睛一样保护那个乞台人。他对我们很重要,可能比一位白银学院的蓝袍法师还有用。” 小队即刻出发了。小队最前面走着瓦列莉娅、维克多几个骠骑兵熟面孔。由于马匹缺乏,左澄还是骑着米哈伊的马,待在队伍中间。队后是二十个塞契人,负责保护板车上的伤员,领头的是一个叫巴拉巴什的脑袋上只剩一撮毛的老兵。据说他曾经也拿到过团队长的权柄,但现在只挂个支队长的虚衔,手下并无固定部曲。与左澄并排走着的是一位铁甲骑兵团队的军官,他面色冷峻、不苟言笑,除吃饭睡觉从不脱下他的银色胸甲,让左澄感到莫名的压力。 一路上,瓦列莉娅似乎还沉浸在悲伤的旋律中,一言不发,弄得维克多这样活泼的青年也不好说话。后面的塞契人倒是有说有笑,尤其是巴拉巴什,十分健谈,时不时摘下他那顶大毡帽,将自己早年的云游经历添油加醋一番。 就是京师茶馆里常驻的说书先生,也没他讲得有趣味。左澄竖起耳朵听了一阵,得出了这一结论。 但塞契兵还嫌气氛不够火热。“贵族老爷们都不说话,这可不行。”一个胆大的家伙凑到巴拉巴什身旁说。“老爷子,您去劝劝队长,不能因为她做不成小鸽子了,就让大家在路上闷几个月。”后队登时传出一阵窃笑。 巴拉巴什瞪了那人一眼,说:“有些花随便浇点水就能养活,可有的花需要鲜血的浇灌才能绽放。我怎么拿得出血呢?只有鞑靼人或者北佬才能帮这个忙了。” 不承想上天还真送来了这浇花的养料。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当小队行到路中时,从两侧的山岗上“呼啦”一下冲下二三十个鞑靼骑兵,朝小队包抄而来。瓦列莉娅拔出战刀,拨马向前;维克多紧随其后,不忘向后队吹一个口哨。巴拉巴什心领神会,扬起马鞭狠狠抽了一下身旁一个大胡子塞契人的坐骑的屁股,用洪亮的嗓音下达了命令:“拉古京,你和帕维尔去帮骠骑兵,其他人从两翼包抄鞑靼佬!” 两伙人的前锋都放慢了马速,缓缓靠近对方。突然,瓦列莉娅率先发难,纵马从鞑靼队伍中的空隙突入,铮亮的刀锋闪电似的划过敌人头目的脖颈。那个披着粗糙的柳叶甲的鞑靼人登时如遭雷击般从马上跌落。紧跟着头目的一个鞑靼人慌忙策马奔逃,同时往身后射出一箭,恰好射落了女骑兵的帽子。瓦列莉娅不管不顾,猛追上前,挥刀劈向鞑靼人的肩膀。这一刀又快又狠,几乎从肩膀劈到了腰部。 到这时,敌人的前锋已被骠骑兵吃掉了大半。两翼的塞契人也压了上来。这伙鞑靼人装备很差,也没有死战的打算,很快作鸟兽散了。跟熊一样魁梧的拉古京把一个逃得慢的鞑靼人掀下马。帕维尔靠上去,用鞑靼语和俘虏交谈了一阵。最后两人吵起来,帕维尔不客气地拔刀朝对方的太阳xue砍去。鞑靼人一声不响地倒下去,再也没有起来。 “他们不是绰和特人。是多罗部的。只是为了抢马。”帕维尔回来对大家说。 左澄注意到那个叫谢苗的铁甲骑兵军官全程紧锁眉头,想他应是觉得瓦列莉娅身为队长,行事过于鲁莽。左澄自己也有此感,但他还是更惊艳于她的英武和胆色。 不管怎么说,巴拉巴什的话果真不错,瓦列莉娅擦掉脸上残留的血迹,变得活跃多了。甚至谢苗的话匣子也被打开了。左澄才发觉他和维克多等颇熟识。 此后长久无事。到四月,雨季使道路变得泥泞,有时原野还被沼泽切断。但过了一月,小队还是按时进入了斯拉维亚的腹地。五月初的一天,尽管日头偏西,但队员们依然谈天说地,热情不减。这一来是因为此处离斯拉维亚首都伊萨克堡已经不远,二来则是因为小队即将打尖的那个叫作“蜂王”的村庄盛产蜜酒。这种蜜酒在伊萨克堡大受欢迎,在西方诸国卖到脱销,而在南方州,塞契人把它同其它酒倒在木桶里,用大勺舀着喝。 谈笑间,领头的瓦列莉娅发现迎面走来另一支队伍,挥手示意大家停下。来人走近一些,瓦列莉娅看清那是一队武装侍从,腰挂宝剑,身背弓弩,簇拥着一位身穿蓝色法师长袍的中年男人。他们的衣着打扮是纯粹的西方风格,服饰上看不出一丝鞑靼风味。 是白银学院的蓝袍法师么?小队里的人这么想着,交头接耳起来。白银学院,是西方的神圣塞塔帝国,乃至世界上最具权威的一所魔法学院。白银学院有千年历史,在帝国建立之前便已存在。而蓝袍法师,在学院里的地位高于魔法学徒和穿绿袍的实习法师,低于各个系别的主管红袍法师和穿紫袍的与帝国皇帝同等尊贵的首席法师,在旧大陆是很受尊敬的存在。 但现在瓦列莉娅对这伙人一点尊敬的心思都没有,因为她的目光扫到了侍从们身后的骡马和板车上满载的金银器皿和各种农产品,其中甚至有祭祀用的礼器。她笃定这是这些外国冒险者从蜂王村非法征收上来的。当时这一现象并不少见。 于是她拨马上前,拦下这队人,礼节性地高声道:“赞美天主!远方的客人!” 一个侍从也如是回复:“永生永世!斯拉维亚的骑士!” 但接下来的交流便不再这么和谐了。瓦列莉娅的措辞变得严厉:“那么,帝国的先生们,你们为何来到这里,难道只是为了打劫斯拉维亚的村庄么?”她的目光锐利如剑,扫过对面的每一张面孔。 立刻有两个侍从挺身挡在法师面前,手搭在剑柄上。其中一个淡黄色头发的明显是女孩子,十七八岁模样,一身魔法学徒的打扮,眉宇间和中年男人有些相似,想来是他的某个亲戚。她刚想横眉立目,被瓦列莉娅瞪一眼,马上xiele气,神色有些慌乱了。 蓝袍法师摆摆手,让侍从们退下,轻捻胡须,上下打量了中尉一会儿,用略带嘲讽的平静口气说:“蓝眼睛的小姑娘,在神圣帝国,除了逐利的商人和嗜血的佣兵,很少会有人想踏足这片寒冷泥泞的土地。但白银学院,尤其是我们光明系魔法的传承人,熟谙惩戒邪神异端的手段,因此虽不是专业的猎魔人,却也肩负着阻止北方邪神的信仰渗透的重任。你们的沙皇和总督,也很乐意我们前来,甚至向学院送去了邀请函。不过,近来总督大人囊中羞涩,难以支付我们的差旅费和劳务费,只是发了文书,允许我们到附近的村镇征收这笔必需的款子。” 一个侍从赶忙将伊萨克总督签发的通行证和文书拿上前给对方看。瓦列莉娅无话可说,一股火气噎在心头,只好放他们过去。两人擦肩而过时,蓝袍法师又补了一句:“小姑娘,方才在前头那个村子,有几个邪神信徒露了馅。我们毕竟是外人,不好处置,你们骠骑兵可一定要秉公执法呀。” 帝国法师那浓重的口音和虚伪的微笑,真是惹人生厌。 当瓦列莉娅揣着火气,领着全队快马驰到蜂王村时,发现这儿果然在开审判大会。一台落满灰的绞刑架被摆到村口。上了年纪的村长磕巴地讲着现编的审判词。这次抓获的邪神信徒,或者说弃誓者,是三个旧磨坊的帮工。其中两个在小队到来之前就已被绞死了。 “既是邪神信徒,理应一并绞死,为什么还留着他?”瓦列莉娅看着剩下那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帮工,向村长问道。 “中尉阁下,苏鲁奇老头的两个儿子当年跟着老沙皇一块战死了,因此大伙多少有点可怜他。再者,他好像知道是谁在磨坊留下北方邪神的印记的,大概是个过路的外乡人。” 瓦列莉娅听后,想起战死的未婚夫,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她走到老头面前,温和地说:“老伯,您现在能认出那个外乡人吗?” “我只记得他给了我一件棉衣,否则我都捱不过上个冬天。至于他长啥样,早忘啦!” “您没有向那个印记祈祷过吧?” “我倒是拜过,可没有任何回应。我这把老骨头,天主嫌弃我啦,也没有哪个魔神要我。我现在只想去见我那俩小子。” “您的儿子可以在天堂过圣洁的生活,可您只能下地狱!”瓦列莉娅突然变得残酷无情,气冲冲地走开了。 现在明眼人都看出老头是真不想活了。村长大手一挥,一个丁壮把绳套套在老人的脖子上。老人被吊在半空中,两脚剧烈地晃一晃,这象征性地挣扎就停止了。他那张灰白的皱巴巴的脸,这时变得更加可怖了。 这骇人的一幕,外加一种失落和恶心的感受,久久萦绕在左澄的心头。他天然地憎恶刑罚。友人不止一次地拉他去菜市口看杀头的好戏,他从不答应。在繁重的战争税、兵役和各路人马的勒索降临以前,蜂王村有过一段很富裕的时光,因而许多民居都修得整齐而漂亮,甚至还建了一座刷白漆的小教堂。可他此时全无心情去欣赏,只是茫然地跟着骑兵们到村长家做客。 几杯蜜酒下肚,一股暖洋洋的感觉席卷了左澄全身,稍稍安抚了他不宁的心绪。坐在众人之间的巴拉巴什,此时正绘声绘色地讲述小队旅途中的故事。在他的叙述中,黑压压一片的鞑靼骑兵,分成三队向小队展开了波浪式的进攻。小队就像大海中的孤舟,随时就要被撕成碎片。但骠骑兵和塞契兵面无惧色,奋勇向前,将敌人杀得片甲不留。村长听得不断咋舌,仿佛刀光剑影就在眼前。 巴拉巴什的第二个故事快讲完时,天已经黑了。屋子里的村民和兵士一个个告个晚安,踩着地上的点点星光,各回住处去了。左澄也回到拨给他的小屋。由于酒精的作用和旅途的劳累,他几乎一沾床就进入了梦乡。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一只通体紫黑的渡鸦落在屋外一棵白杨树的枝干上,用大而尖利的喙吓走了站在一边的几只白头鸦,一对浑浊的小眼睛飞速转动起来。而屋内床头掩盖着的渡鸦印记,也仿佛被激活一般,映出一圈幽蓝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