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楼下有个娃
2027年6月27日，阴雨，凌晨，4:50 林好好半摸着黑，轻车熟路的端着一杯热牛奶从厨房回到卧室，裹了厚厚的毛毯倚在卧室的窗边宽大的摇椅里，岳葳最近时常辗转至半夜才睡去，这会儿还没有醒，也不难理解，最近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世界崩塌的冲击，那种种惊悚又岂是短短几天的时间能抚平的。 林好好先是拿出手机查看了监控，确定没有什么异样才把手机随手放在腿上，悄悄掀起一角窗帘向楼下看去。 距离丧尸爆发已经过去将近两周了，因为囤积了大量的物资，而且此时水电仍正常供应，这十来天的日子比林好好预想的要从容的多，除了不能出门仿佛一时间也与平常的日子无异。 林好好小口小口的抿着牛奶，热气腾腾的牛奶在杯中升腾着热气，打湿了她的睫毛。 这雨时下时停，天上厚重的积云始终没有散去的迹象，温度一日低过一日，现在这凌晨时分隔着窗户仍让人有些寒战，外面的温度早就掉至零下。 楼下游荡的丧尸像是丝毫未受温度的影响，数量比起前些天只多不少，从上周开始她们已经看到有从家中出去的幸存者，但是出去的多平安回来的少之又少。 林好好喝下最后一口牛奶，握着空杯子看着窗外发呆，岳葳醒过来看她坐在窗边，手指在头皮上用力划了几下，让自己清醒些，赤着脚下了床，“好好”，岳葳附身环住她，正想说话，林好好攥住了他的衣袖，莹白的手指向窗外，将另一只望远镜递给岳葳。 岳葳接过望远镜向林好好指的方向看过去，对面楼从半地下阳光房的气窗探出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束着口的长衣长裤，背着一个灰色贴身的小包，脚底绑了厚厚的海绵，脸上戴了口罩还带着个护目镜，正手脚并用的往外爬。 钻出气窗这孩子左右看看，尽量让自己的喘息平复下来，能看得出来爬气窗费了他不少力气。 他蹑手蹑脚的沿着墙根半米宽的水泥路一路往前面绿化带摸过去，小小的身影掩盖在黎明前的阴暗中，不仔细看很难清他的行动。 “他要去便利店”林好好已经拿了望远镜站在窗前，她手心贴着玻璃，水汽氤氲的她掌心一片濡湿，喃喃的说着。 社区便利店的门在丧尸爆发的那天就从里面被两个店员锁了起来，只是那两个人运气都实在是差，估计是在逃回店内关门的时候就被丧尸感染了，爆发后没几天店里就只剩下两具丧尸在货架中横冲直撞，店内货架被撞得东倒西歪，货物撒落一地。 躲藏的日子一眼望不到头，救援也不知道是有是无，这一屋子的食物和水引得小区里不止一波人眼热，可门被锁死，稍稍一动里面就是锁链声响成一片，引得四周的丧尸像是恶虎扑食一般围向便利店，一个小小的便利店已经引得好几波人有去无回。 昨日傍晚有个人好不容易摸到店面前面，拿布裹着把店面前面破碎的玻璃一点点敲开了一个洞，看着约莫有两个篮球那么大，那人正要继续却惊动了店外的丧尸，拼命逃走也只是最终在楼前留下一滩滩血液和残肢。 那小孩在家中想必是观察许久，直到昨天觉得等到了机会，准备了一夜这才朝着便利店出发。 林好好和岳葳秉着呼吸，好像他俩此时也到了楼下随时会有丧尸扑到身上撕咬她们，林好好拿着望远镜一眼不敢错，用手推了推岳葳，轻声说“乖乖，挨着厨房的那个客房里，有几个箱子上面写的是玩具，里面有好多我买的玩具球你去拿两个来。” “好好，你是要…”岳葳把视线从楼下收回来。 “我是怕，他等下万一有点什么动静，会被围在哪儿，”林好好声音依旧很轻，举着望远镜环顾着便利店四周。 如果楼下是个成年人她绝不会管这个闲事，可那是个半大的孩子，又正好被他们看到了。 万一真有点什么事，在不影响他们自己的前提下，她说不定能帮那个孩子一把… “就是以防万一”林好好接着说。 等岳葳拿着两个玩具球回来的时候，楼下那个小孩已经摸到了开了洞的玻璃门前，他先是趴在玻璃上往里看，确定了店里那两个丧尸此时不在这个方向，他迅速的解下双肩背趴下身，脸都贴上了玻璃，尽力把手伸的更往里一点，飞快的从里面往外掏着东西，也顾不上摸到的是什么只管往包里塞。 林好好在楼上捏着一把汗警惕着四周。 “好好，那边！”岳葳用手臂轻轻碰了碰林好好，示意她看过去。 林好好顺着岳葳指的方向看，两三具丧尸游荡的方向正是向着便利店的方向，因为没有明确的目标速度倒是并不快，只是如果距离再近一些恐怕那小孩的气味就要被发现了，这些丧尸现在的速度堪比成年人奔跑的速度，若真是被发现了恐怕这孩子难逃一死。 林好好有些焦急的望着那还在努力从门内往外拽吃的的小孩，那孩子专注的很，丝毫没有发现致命的危险已经靠近，自己依然是半只脚踏上殒命的悬崖了。 “不能等了，岳葳”林好好和岳葳对视了一下，没有开灯拽开窗帘，一把拉开卧室的窗户，岳葳一下明白过来林好好的意思。 林好好镇静的声音传来“往花坛那边扔！”她早就在刚刚观察的过程中选好了动手的位置。 岳葳听了不疑有他，拿起手里的玩具球，抡起手臂一前一后奋力扔了出去，玩具球重重的砸进花坛中间，爆发出一阵光亮然后响起了有些刺耳的儿歌声。 “爸爸的爸爸是爷爷。。。” 骤然间附近的丧尸都扑向了花坛，那几个原本向着便利店方向的丧尸也掉头向花坛奔去。 那孩子听到这么大的动静吓了一跳，猛的将手缩了回来，与此同时店内的两个丧尸也受到声音吸引，哐的一下扑在了玻璃门上，那小孩抱住背包连滚带爬的向回路跑去，也顾不得隐蔽自己的身形，趁着丧尸受那声音吸引，一路向着那个气窗拔腿狂奔。 那孩子手脚飞快三两下把背包丢进了窗户里自己也跟着钻进去，还不忘回手将气窗带好。 楼上早已重新拉上窗帘，只留一丝缝隙继续窥探的林好好这才松了一口气。 外面的声响不小，在本来寂静的凌晨更是突兀，惊醒了不少幸存的人家，纷纷探头看楼下的动静。 贺云也听到了动静，裹了个外套就从二楼的卧室下来，“好好，出什么事了” 林好好重新拉好窗帘，拉着两人去了客厅，她打开灯简要地把刚刚的事儿跟贺云复述了一遍。 贺云听了有些惆怅叹了口气，这该死的世道，“估计过几天这孩子还会出来，这么小的孩子，哎。” “这世道，谁也救不了谁，咱们帮他这一次也是运气好，能用玩具帮他吸引注意力，下次会什么样谁也不好说，看那孩子的命吧，mama你再睡一会儿去吧，还早呢” 林好好一大早经历这么一遭心情总是有些阴郁，随着时间推移家中断水断粮的幸存者会越来越多，有了这个小孩这次的经验，盯上便利店的人恐怕不在少数，下次即便他们有心护航恐怕这孩子也不会这么顺利了。 “不睡了，躺下也睡不着了，你们早上想吃点什么，”贺云随手批了个外套，往厨房走，“小葳，吃馄饨吗？” 已经去洗漱了的岳葳从卧室里探出头来，嘴里叼着牙刷“阿姨，我煮吧，您再上去穿件衣服，这几天更冷了可别感冒了，好好你也是，回去再加点衣服，我刷完牙去煮馄饨。” 贺云听了把刚拿出来的馄饨放在了厨房台面上，上楼去换衣服，虽说他们备了日常的药品，可这个时候生病总是个麻烦。 稍微一折腾就六点多了，外面依旧见不到光亮，岳葳端了一大盆儿馄饨上桌，林好好跟在后面拿着三个碗，看着岳葳分好馄饨又在她的碗里点了几滴香油和醋，示意她快吃。 林好好捧着碗喝着馄饨汤，这几天网络时有时无，趁着现在有信号她拿着手机刷着新闻，网络上众说纷纭，各种流言满天飞，却依旧没有任何官方的说法，依然只是让居民居家自救不要外出等待救援，林好好把页面划掉专心吃饭。 “还是没有救援的消息吗”贺云看林好好关了手机，虽说有林好好前世的记忆，三人都知道等待救援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总是有一点希望在的。 “没有，这几天都没有官方消息发布了，”林好好摇着头，伸手拿个了小包子，蘸着醋塞进嘴里“恐怕和上辈子没什么区别，军队最后的力量恐怕会分化到几个大的避难所里，想等救援…几率不大” 之后几日都风平浪静，三人在家除了一日三餐之外就是在二楼运动一下保持体力，无聊了就看看书看看剧。 如果忽略掉夜晚能冻死人的温度和时不时嘶吼的丧尸，倒真的有点悠闲假期的感觉了。 林好好长想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也行的，可惜老天从不听凡人祷告，一直蜗居在家里最后等待他们的，绝不会是什么happyend。 这几天温度已经是断崖似的下降，室外气温已经掉到零下四十度左右，家里也越来越冷，他们把家里所有的空调都开到了最高温度才勉强能脱下羽绒服。 贺云皱着眉窝在沙发里，手里拿着本书却半天也不见她翻一页。 “阿姨，暖暖手，”岳葳给她们母女一人塞了一个热乎乎的暖水袋。 “这天气太冷了”贺云接过暖水袋在手上搓了搓，“二楼的菜根本种不活。” “没事的妈，咱们存的吃的吃个一两年没有问题的，”林好好一边接过暖水袋一边连人带毯子缩进岳葳怀里。 “阿姨，好好”岳葳抱着怀里的林好好，有些犹豫，“我这几天看监控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看着面前两人，咽了下唾沫，苦笑着“南边4号楼楼下有几个丧尸，前几天吃了好几个外出找吃的的幸存者，我今天再看丧尸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它们好像在往墙上爬” 听了岳葳的发现，一整天林好好都守在客厅的窗户边，一边关注着iPad上的监控画面一边拿着望远镜观察楼下。 贺云料理完二层的那些半死不活的小菜苗，也搬了个凳子坐过来和他们一起看监控。 终于在傍晚七点左右，让他们看到了端倪。 拿着望远镜看过去，那几具丧尸身上还残留着生前的服饰，看样子应该是几个年纪不大的学生，蓝白色块分界明显的布料像是中学校服。脸上青紫色一片，獠牙好像比其他丧尸更长一点，虽然也身上布满烂疮，脓液淋漓让人看着就恶心，但四肢具是完整的，此时正手足并用的沿着粗糙的外楼面的墙壁缓慢向上攀爬，每想上一步锋利的指甲就在墙上留下一片刮痕，簌簌下落的的墙皮看的人皱眉，动作并不十分协调，只是爬了两三米就滑落下去在外墙上留下几道长长的沟壑。 林好好看到这儿就不再看了，缓缓拉好窗帘，紧了紧衣袖，三个人回到沙发上，林好好有些无奈的按揉着自己的太阳xue，苦笑起来，丧尸进化的比她预估的速度要快。 “妈，岳葳，它们开始进化了，比我预估的要早” 虽然林好好早在一开始就提过这些丧尸是会进化的，可听说总没有亲眼所见来的震撼，贺云和岳葳对视一下，看向女儿，“好好，他们最后会进化成什么样子…” “我也不知道，”林好好摇摇头，“直到我上辈子结束重生回来的时候，他们都是在不断进化的，进化的方向可以说是千奇百怪，类型之多就连那些专家也不能给出定论，甚至有些丧尸会出现意识，可是依然保留着丧尸的习性，食人蚀骨。” “上辈子这个小区也有过几个进化了的丧尸，只是没有出现的这么早，每次进化后的丧尸进食欲望会更强，当时小区里的大部分的住户已经遇难…剩下的幸存者也有不少结伴出逃了，剩下的也就零零星星的十来户，所以短暂的觅食之后它们就都离开了，”林好好习惯性的用指甲摩擦着拇指的指腹，贺云看她越来越用力上去握住了她的手，林好好安抚似的反手握住贺云的手，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这一次进化的时间提前了，而且恐怕不止这一只，小区里目前的幸存者也要比从前多得多，我怕这些丧尸进化后不会轻易离开。” “这几个丧尸看起来在进化中获得了攀爬的能力，只是短期内还没有适应进化后的身体，”岳葳依然在监控里观察那几只丧尸。 通过摄像头里的画面可以看到它在不断调整和适应它的新能力，“恐怕也就再有一两天他就能完全适应了，好好，这种丧尸能爬多高？” “不一定，即使是同样的进化方向也因为个体不同最后达到的程度也会不一样，”林好好顿了一下，捞起一直在脚边蹭来蹭去团团搂在怀里，“不过即使他能爬上来力量也很难撕开钢筋的安全网，咱们家应该还算安全，但是小区里没装安全网的不少，恐怕会有人遭殃” “天儿这么冷，等断了电估计会有很多人被迫出门，现在又有丧尸进化…”贺云有点说不下去，他们都知道，还会死很多人。 “阿姨，好好”岳葳举起平板，放大了其中一个监控画面，这个摄像头是装在厨房的窗沿上的，岳葳不断调整着摄像头的角度，林好好贺云凑过去，不知道岳葳到底想给她们看什么。 岳葳终于停下来，指着监控画面的一个角落，“阿姨，你们看，这是不是个小孩儿“ 监控画面受到摄像头的角度限制，三个人趴在屏幕边研究了半天也只能看到一双蜷缩起来的腿，穿的是一条加厚的秋裤露出一截脚踝，已经冻得呈现出了红紫色。 林好好眉头紧紧的皱起来，死死的盯着画面的一角。 如果这真是个孩子，是个还活着的孩子，那他们要怎么办？下楼救人吗？ 这和那天帮楼下的小孩儿可不是一回事，一不小心弄不好要引火烧身的。 “小葳，拿个镜子咱们去厨房看看”贺云的声音打断了林好好的种种想法让她回过神来。 三个人找了个手持的化妆镜，拿胶带把镜子绑在晾衣杆上粘成一个直角，从防护栏小心翼翼的探出去。 岳葳带着手套，攥着凉的有些扎手的晾衣杆费力的调整角度，终于看到了楼下此时的情况。 贺云低呼了一声。 ”真的是个孩子！“ 看着应该只有五六岁，穿着一身秋衣秋裤，身上裹着个毛茸茸的垫子，开起来像是个给宠物用的毛绒垫子，这孩子背靠着他家的冰箱，双手环抱着膝盖看不清脸，尽力把自己缩在垫子搭出的小窝里，手脚冻的发红。 稍微转动镜子就能看到玻璃门里有两具丧尸正在向阳台里窥探试图闯进来。 林好好叹了一口气，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一幕发生了，是个孩子，还活着的孩子。 她拍拍岳葳示意他轻一点，把镜子收回来，三人沉默着重新回到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