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蓝儿
雨又下了两天。 为了确保安全，格蕾丝带学生们去实验室的计划也随之延期。 时间很快来到张和本次进入的第11天下午。 和上回一样，格蕾丝与涅提妮带着孩子们乘坐运输机，苏泰率领一个猎人小队随行保护，一行人无惊无险的抵达了哈利路亚山上的26号哨站。 由于前两天上课时已经讲解过实验步骤，格蕾丝很快开始分发优妮德塔树叶。 这一幕给了张和一种又上了一次初中的既视感。 按照实验步骤撕下表皮、放上载玻片、染色、观察，张和很快看到了由一个个小格子般的细胞构成的优妮德塔树叶表皮。 其他的孩子也在不久后完成了实验。 有的孩子只是觉得好玩，而有的人——如接受了祭祀训练的涅提妮和塞薇妮——则敏锐感觉到了这一小小的细胞观察实验对她们世界观的挑战。 张和理解这种感觉，正如荀子《天论》所言：“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如果天地自有规律，又把“母神”伊娃至于何地？ 看到涅提妮姐妹两人眼中惊疑，张和想起伊娃读取“记忆之书·科德”后第一时间就认定科学对她而言是把双刃剑，确实眼光独到、眼界不凡。 突然，哨站大门被重重敲响，苏泰沉稳但语速极快的声音传了进来：“塞薇妮，奥古斯汀博士，你们看好孩子们，不要出来。” 张和忙从哨站的气密玻璃窗向外望去，很快从一个窗户上看到之前见过的那只霸王魅影飞龙正追着之前同样见过的那只体型稍小、通体蓝色的高山斑溪兽，从远处向着哨站的方向飞来。 小蓝斑溪兽似乎受了伤，行动间稍显滞涩，在托鲁克的扑击下左支右绌，它们周围四散而逃的斑溪兽群丝毫没有掺和的意思，只顾逃命。 对小蓝斑溪兽而言非常不幸的是，它附近没有如上次遇袭时一样的大型悬浮山，也就没有茂密的树林可以进去躲藏。 虽然没有确认过眼神，张和依然一下就看出了小蓝斑溪兽向着哨站飞来的用意：既然逃下去必死无疑，附近也没有地方可以躲藏，不如引入新的变量，说不定能带来转机。 在张和心中暗赞这只高山斑溪兽智慧不低的同时，以苏泰为首的七名猎人已分散开来，将26号哨站围在中间。 眼见小蓝斑溪兽和霸王魅影飞龙都没有停下或转向的意思，径自向着哨站而来，为了保护众人，苏泰率先唱起猎人小队的“和声”。 七个音节的短调哼完，第二遍时，其他六名猎人也同时哼唱各自的短调，汇聚为不间断的、由七个音高组成的“和声”。 一直用精神力进行感知的张和也在同时明白了“和声”必须小组练习才能掌握的奥秘： 当“和声”完成时，七名猎人的精神波动渐渐同步，相比张和单人练习时进行了少许微调——也就是说，每个新晋猎人都要经过老猎人小队的这种微调，才能保证从古至今一代代新老猎人传承下来，“和声”的精神波动始终不变。 张和还发现，即便有“和声”引导，七名猎人于不自觉间被调动的精神力总合也就刚刚达到了能够发出精神波动的门槛，而张和一个人就能做到这一点。 眼见小蓝斑溪兽与托鲁克一逃一追越来越近，张和学着七名猎人，将精神力主动调整为“和声”对应的精神波动，小心的汇入猎人们的“和声”中，向托鲁克发送过去。 随着“和声”响起，不受影响的小蓝斑溪兽毫不停顿，依然向着26号哨站所在的悬浮山飞来，它身后的托鲁克则微微一顿，显然是接收到了“和声”中的精神信息，犹豫的绕着悬浮山侧向盘旋起来。 数息之后，小蓝斑溪兽飞入悬浮山，就在运输机停靠的不远处连滚带爬的摔落地上不再动弹，隐隐可见身下渗出血迹。 霸王魅影飞龙绕着悬浮山远远盘旋一圈后，终究没有继续靠近已唱响了“和声”的猎人小队的所在地，30米翼展的巨大双翼猛力一振，快速向着折返方向飞去。 猎人小队不敢怠慢，依然哼唱着“和声”，直到托鲁克消失在远方的天空才停下。 从气密窗中看到苏泰打出“已经安全”的手势，塞薇妮迫不及待的打开哨所大门，问道：“怎么回事？” 一名猎人见苏泰点头，回答道：“一开始我们看到一群高山斑溪兽在远处成群飞行，这种情况很常见，我们也就没和你们说。” 其余猎人保持警惕看着四周，苏泰、塞薇妮、格蕾丝和好奇的孩子们一起跑向倒在地上的小蓝斑溪兽，猎人继续道：“没想到托鲁克从兽群下方的一块巨石后突然出现，用嘴上的角攻击了这只蓝色斑溪兽。” “嘴上的角？”有孩子问道。 猎人道：“是的，从下方发动的攻击，我也没想到。” “为什么要攻击它？”又有孩子问。 “可能是因为它飞的离兽群最远，最易得手，”猎人摊手道：“也可能是上次捕猎时让它逃过一劫，托鲁克耿耿于怀……” 说到这里众人已跑到小蓝斑溪兽摔倒的地方，合力将已经接近晕厥的小蓝斑溪兽翻过身来，发现其腹部有一道不深但很长的大口子，鲜血正从中汩汩涌出。 格蕾丝第一时间蹲下检查。 猎人道：“这个小家伙反应很快，躲闪的很及时，运气也不错，没被托鲁克的角直接分成两半。但还是受了伤，之后一路逃向这里，后面的事你们也知道了。” 此时张和已将这只斑溪兽看了个真切： 有类似蛇的、通体蓝色带有浅蓝色花纹的表皮； 两对翅膀，大的一对翼展10米（一般成年斑溪兽为14米）左右，小的一对在大的之后，翼展不到3米； 两条粗壮后肢，一条长尾，尾巴末端扁平而有骨刺； 一对琥珀色的大眼后方是一对小小的副眼，此刻都显得无精打采； 头两侧各有一条长长的、用于建立心灵链接的触角； 脖子下方两侧、靠近翅膀根部处各有一个拳头大的呼吸孔，此刻正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没有正常斑溪兽下颌处似鱼鳍的角，反而在头顶有一个小小的鼓包； 总的来说，既有野性美，还有点丑萌。 格蕾丝简单检查完，对众人道：“伤口不深，还有救。就是失血过多，需要赶紧输血并缝合伤口。塞薇妮，你去拿急救包。楚迪，你帮猎人们的斑溪兽检查血型，看看有没有能用的……” 在格蕾丝的指挥下，众人忙碌起来，完全忘了问“为什么要救小蓝斑溪兽”。 清理伤口时，小蓝斑溪兽本能的挣扎起来，格蕾丝道：“这样不行，你们摁住她，不要让她乱动。” 众人正要上前控制住她——格蕾丝在做检查时已经确定了小蓝斑溪兽的性别，苏泰突然道：“还有一个办法，与她进行心灵链接，就能轻易‘说服’她平静下来。” 说着，苏泰看向张和。 张和看懂了苏泰的意思，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斑溪兽一旦进行精神链接就会终身认主。 以张和的身体素质想要在正常情况下独自驯服一只高山斑溪兽可谓九死一生（苏泰不知道张和正在开发“远程链接技术”），而小蓝斑溪兽虽然翼展“只有”10米，驮着张和飞行却已经绰绰有余。 小蓝斑溪兽远比正常斑溪兽要小的体型又决定了她不会成为其他猎人的驯服对象，所以此刻没人会与张和争夺这次心灵链接的机会。 张和没想到苏泰会在短短时间里为他考虑这么多，但他马上反应过来，既然已经放弃了“废柴崛起”计划，没有必要“一鸣惊人”、“装逼打脸”来获取声望，与小蓝斑溪兽进行心灵链接完全可以接受。 更何况，小蓝斑溪兽显然是因为体型太小、长相与众不同，因此张和两次见到她时她都显得不太合群，这与“卡托”的状况何其相似。 张和很快拿定主意，道：“好。” 张和上前几步，跪坐在小蓝斑溪兽脑袋旁边，抓过一根触须，又用另一只手抓过从自己后脑伸出的“感知触手”，轻轻将两者尖端碰在一起。 瞬间，张和的精神感觉到连通了一个懵懂的、但已经有了“自我”的意识，其中主要是对伤处的痛苦，还有些对张和这个突然在精神链接中出现的意识的好奇和畏惧。 张和用精神波动安抚道：“不要怕……你得安静下来，我们才能救你……” 精神波动没有语言壁垒，懵懂的意识“听”到张和的安抚，渐渐平静下来。 小蓝斑溪兽的身体也随之减少了挣扎的力度。 格蕾丝一边抓紧时间清洗伤口，一边对张和道：“很好，继续保持这样就好。” 张和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只能用精神波动对那个懵懂的意识东拉西扯：“以后我们就是伙伴啦，我叫张和……” 懵懂的意识反馈给张和欣喜中带着疑惑的情绪，似乎知道什么是“伙伴”，但不理解“张和”的意思。 张和道：“我得给你也起个名字，这样你就明白了……小蓝…不，你是女生，就叫你蓝儿吧，你觉得怎么样？” 懵懂的意识重复了一遍张和的精神波动，似乎在问：“‘蓝儿’？” 张和笑道：“没错，‘张和’是‘我’，‘蓝儿’是‘你’，我们以后就是‘伙伴’了。” 懵懂的意识——蓝儿的意识——再次传递出欣喜的情绪，似乎是认可了张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