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数
一个与地球所在相似而又有所不同的时空中。 西元2013年8月，蓝星，B国，L城，汉普斯特德区。 一处无名空间中，上下、四方都是无垠星空，一身正装的张和与一位年轻女郎凭空坐在两张相对的沙发上，脚下似有一块透明的平台托住了他们。 女郎身着白色休闲服，容貌美丽、身形窈窕，她微笑道：“……总之就是这样，你要进入以好莱坞出品为首的西方电影世界，改变其发展轨迹，随后现实世界中的电影也会有一定变化，只要变化后该电影的票房降低、影响力下降，你就能得到奖励。” 张和缓缓将手中茶盏放在沙发边的小几上，几乎没发出碰撞声，看着有点面熟的女郎，沉静道：“我有很多疑问。” “问吧。” “所以，你是来自未来？很久之后？” “对。” “你们都能穿越时间，能把人送进电影世界了，还需要这样做来削弱他们的影响力？” “虽然看起来大费周章，其实这是性价比最高的方法之一，”女郎似是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道：“时光易逝，心墙难除啊。” “怎么会那么久还没解决呢？”张和皱眉比了个手势。 女郎明白他的意思，道：“是啊，没打起来。星际时代比人们预料的来得早。” 张和懂了——星际探索的发展红利延迟了矛盾爆发，而且似乎一拖就是好多好多年——也不知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他道：“好吧，进入电影改变剧情，这是想把对手拉到和我们同样的低水平啊，不过我喜欢。” 张和接着又问道：“但是现实中的电影改变会带来别的影响吧？比如原本有情侣看完某部电影后去开房、中标了，电影改变之后他们不去看了，那怎么办？” “放心，除了对人们记忆和对后续事件的影响，现实中的人类生死几乎不会改变，”女郎摊了摊手，道：“至于怎么做到的，目前没法和你解释，因为你现在大脑开发不足，无法理解，硬件条件不允许。” 张和也不纠缠这个问题，换了个话题道：“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阁下怎么称呼？” 女郎展颜一笑，和煦如春风，道：“不用这么客气，你可以叫我阿珠。” 张和一挑眉，他就觉得女郎有些眼熟，这才想起很像一个C国女星朱涛①，于是道：“阿朱...塞上牛羊空许约？” 阿珠摇了摇头，道：“不是哦，是绿珠的珠。” “哦...那么阿珠，”张和站起身来，扣上西装纽扣，道：“我要去的第一个电影世界是？” 阿珠也站起身来，素手轻摆，两人身侧出现一个巨幅画面，其中是一片森林在夜色下的俯瞰远景。 这片森林中的一草一木都分外高大，其中许多植物还发出冷色的荧光。漫山遍野的荧光有规律的明明暗暗，似乎整片森林拥有生命，正在呼吸一般。 这番景色一见便知与地球不同。 “第一个世界是试炼，你将进入的是当前全球影史票房第一的《阿凡达》，”随着阿珠的说话，画面中开始播放电影《阿凡达》的片段，她继续道：“目标是让《阿凡达》的全球总票房下降至少10%，你将有三次进入机会，24小时时间。” 张和仔细回忆，3年前《阿凡达》刚上映时他也看过，记得里面可是有小规模战争的，问道：“为什么是《阿凡达》？这个电影可不安全。再说，大家都是冲着特效去的，剧情改不改变都不影响票房吧。” “试炼规则可不是我定的，”阿珠显得极有耐心，解释道：“试炼难一点，总比选错人好。至于危险，你的安全会被保护，一旦受到致命伤害就会退出电影世界，当然，那次进入机会也就用掉了。” 张和稍稍放心了些，道：“如果三次都没成功，会怎么样？” “抹去关于这个空间的记忆，回归现实世界。” “呼，”张和深吸一口气后吐出，道：“明白了。进入电影世界后我有合法身份吗？” “试炼期有特权，你可以直接拥有中等社会地位、非超凡智慧生命的合法身份。” “这么说，正式期的电影世界里这种身份不是免费提供的？” “对。还有，基于‘rou体影响灵魂’的原则，你在获取并使用非纯种人类身份时仍会使用你自己的身体，只是外表会进行伪装以对应角色，相当于此时代游戏中的人物‘皮肤’或‘外观’，说起来和‘阿凡达’一词的本意近似。” “非人类？” “是啊，”阿珠抬手一招，在身前唤出数个小画面，张和能认出其中都是他耳熟能详的好莱坞科幻片角色，阿珠解释道：“如果你通过了试炼，正式期时为了在电影世界中行事方便，可以花费一定代价获得非人类种族的初始身份，如变种人、兽人、精灵、神裔...等等” “但是只有身份和外观，没有对应rou身，仍然是我的真身进入？” “对。” 张和揉了揉眉心，道：“好吧，说回试炼吧，我能从什么时间进入？” “电影剧情从开始到结束的任意时间。” “进入电影后，现实世界的时间呢？” “不论你在电影世界里待多久，或者在这个空间待多久，回到现实世界都只过一瞬间，”阿珠说着歪了歪头，补充道：“这个‘一瞬间’只是个形容，不是0.36秒，是指几乎没有时间流逝。” 张和不由看了阿珠一眼，觉得在奇怪的细节上有点较真的阿珠才像是个和自己一样的人，而不是宛如神明的未来来客，他笑道：“这可真是太好了。” “还有什么问题吗？只要在我的权限范围内，我知无不言。”阿珠道。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为什么是我？” “什么？” 张和指了指自己，摊手道：“我虽然觉得自己有点小聪明，却不会自大到认为有什么大事是非我不可的，所以，为什么给我这样的机遇？” “唔...因为你是真心认同我们理念的好同志呀！”阿珠看着张和道。 张和收回双手抱在胸前，面无表情地看着阿珠，也不说话。 阿珠也看着张和不说话。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数息后，阿珠率先打破沉默，耸了耸肩，道：“你应该知道，在时间面前，你的秘密对我而言没有意义。” 张和自进入这个无名空间后第一次真正严肃起来，盯着阿珠皱眉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阿珠不答，挥手间，一直在半空中播放着《阿凡达》、《X战警》、《指环王》……等电影片段的光幕消失不见，出现一个新的画面，看起来似乎是某段路口的监控录像。 张和一眼认出，这是自己每次来安妮阿姨家拜访都要经过的芬奇利路的一个路口。 他还注意到，这段监控的录制时间是明天的这个时候，也就是24小时后。 “你知道我刚刚所言非虚，当然，这不是唯一的原因。你不是我们找的第一个人，这甚至不是我们来的第一个时代。”阿珠道。 随着她的话语，监控画面动了起来，张和看到自己走到路边在等红灯。 “灵魂的秘密即便是我们也没能完全了解，毕竟是上天给的一点灵性啊，”阿珠用感慨的语气道：“我们发现，那些试炼失败的人就算被消除了记忆，还是有可能在机缘巧合下，如想起梦中经历般记起试炼世界中的一鳞片爪。虽然只是一点，已足够让他们做出与原本历史轨迹不同的事情。” 听到这里，张和已对阿珠接下来的话有了个不好的推测，他双手攥紧，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监控画面。 阿珠继续道：“这些试炼失败者的寿命越长，就越有可能出现上述情况，我们就必须不断处理、掩盖这些时间线变化，以免被我们同时代的对手发现端倪。” 此时的监控画面中，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从上方跑进画面，看也不看红灯和左右，从张和身边跑过，进了马路。 几乎同时，画面左侧一辆小轿车疾驰而来。 画面中的张和显然看到了来车，他条件反射的前冲一步，把小孩往回拽。 小轿车也看到了它前方自左向右跑的小孩，已经在刹车并向左小打方向盘，看情况如果小孩的跑步速度不变，小轿车很有可能从小孩身后擦过，有惊无险。 偏偏这时张和出现拉住了小孩，这下小轿车来不及再做反应，将张和与小孩都撞飞了出去，在马路上留下刺目的刹车印和长长的血痕。 所谓“说来话长”，从小孩出现到与张和一起被车撞飞不过短短数秒。 张和大大地喘了口气，缓缓坐回沙发上，呼吸沉重地看着监控画面中的人们围了上去，乱作一团，有人查看情况，有人似乎在做心肺复苏，还有人显然是在打电话报警或叫救护车。 虽然监控画面没有声音，但现场的纷乱嘈杂似乎能通过画面传入张和的脑袋里，让他脑仁生疼，青筋直跳。 张和听到阿珠仿佛从天边传来的声音：“为了避免此类情况，如今我们会优先寻找在原本的命运轨迹中会意外身亡的人作为试炼者。” “是啊，这样就不用担心试炼失败者们记忆恢复后影响现实历史了，因为他们在试炼失败后的一天内就死了。”张和用有些沙哑的声音接口道，语气莫名。 阿珠听出了张和话语中隐含的质疑，她一言不发地坐下，将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背脊挺得笔直，静静地看着他。 迎着阿珠明澈而清冷的目光，张和缓缓平复被恐惧激发到快要跳出胸膛的剧烈心跳，问道：“那个孩子...” “也死了。” “如果我没有拉那一把...” “他会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