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练习（4k5）
搓成细长的纸巾条伸进鼻子里，轻轻转动，柔软的尖端刺激着鼻腔神经，又痒又难受。 “呜……” “啊……阿嚏！” 喷嚏声回荡在平静的湖水表面，湖面波光粼粼，在阳光下的照耀下，蒸熏而升腾起一团白雾。 夏宁吸了吸鼻涕，拭去眼角的泪花，一脸苦闷。 “我喷不出来~” 他向坐在不远处的草地上感受自然的母亲诉苦。 “加油啊~” 朱茯抿着自带的茶水，纯净的空气夹带着弥漫的水汽，沁人心脾的清凉。 “不想练了啦。” 夏宁觉得再这样打喷嚏自己迟早要患上鼻炎的。 “说什么呢，总不能放任自流吧。” “呜......” “不喷了当然是最好，可要是有火喷不出问题就大了，万一又爆发了怎么办？” 朱茯不拧开保温杯的盖子，又给自己续了一杯热茶。 “这样下去你要上不了学了哦，还是得掌握好怎么喷火才行。” 自那天之后，夏宁就没再喷过火了。 那颇具气势的火焰只放出过在教室的那一次，此后，不管他如何尝试都没用。 如果再也不喷火了自然再好不过吗，但是事情常常事与愿违。 黑发白角的少年蹲在湖岸边，郁闷地扒拉着地上的杂草。 ...... 时间回到今天早上。 “宁宁，烧到的地方怎么样了？”朱茯打着哈欠，向正在吃肠粉的儿子问道。 夏宁咽下食物，抬手摸了摸略微粗糙的嘴角，“感觉差不多好了，只剩点痕迹。” “这么快吗，果然也遗传到了恢复能力，龙血真可怕。” “这也是因为龙血吗？” “当然了，寻常烧伤不可能两天就痊愈了。” “也是哦。” 朱茯打开柜子，拿出一小碗燕麦，用牛奶冲开。 她的肠胃不好，早餐吃得简单点。 “话说宁宁，你后来还有喷过火吗？” “没有诶，喷不出来，再打喷嚏也不行，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夏宁歪了歪脑袋思考，漆黑的中长发从一侧滑落到肩上，露出洁白丰润的脖颈。 “哎不过喷不出来不也挺好的吗。” “不，喷不出来就糟了。”朱茯细眉微颦。 “啊？” “一旦喷过火就说明你继承了这部分的基因，迟早是还会再喷的。” “啊~” “好！既然这样，那就先把喷火的问题解决掉吧。” 如此这般，就有了两人在公园湖畔练习喷火的一幕。 “啊......阿嚏！噗！” 夏宁这次连鼻涕都要喷出来了，依旧见不到半点火星。 “呜呃……我不行，被抽空了，这喷火绝对和喷嚏没有关系。” 抽出纸巾撸掉鼻涕，夏宁苦着脸按摩鼻子。 “为什么喷不出来呢……” “或许是没燃料了吧，来，吃午饭吃午饭。” 朱茯一边向他招手，一边从背包里掏出打包好的茶点。 “嘿咻。” 一路小跑回mama身旁，夏宁仰面倒下，盘坐在了花色野餐垫上，捻起一颗虾饺丢进嘴里。 “啊呜……好吃！” 两人在和煦的春风中享用完了午饭。 朱茯侧躺在垫子上，撑着脑袋，捧着杯热茶，满脸惬意。 夏宁则是平躺着，双手搁在小腹上，闭上眼睛。 有杂音在耳畔回响。 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鸟扇翅膀的声音，水搅动的声音，还有mama喝茶的呲溜声。 满世界的光像是变成了粘液似的，从四周的树木上滑落，洗去了所有的影子…… “话说，为什么我们像是来春游的啊。”夏宁睁开眼睛，向朱茯发问。 “怎么了嘛，都请假了，当然要给自己好好放松一下啦，而且难得天气这么好。” “哦，那今天就这样好好放松一下吧。” “不行哦，你还要练习喷火。” 朱茯又饮了口茶，淡淡地叮嘱道。 “唔……喷火还会吐血，超痛的，我其实不怎么乐意的。” 撑着手坐了起来，夏宁满脸的不情愿。 “所以说没事的，出血貌似是正常反应。” “这也是听爸爸说的？还有其他的吗？比如说怎么喷火？” “嗯～这个吗……” 握着保温杯抬头望天，朱茯的思绪不由得回想起，那天在深山老林之中…… 【“不局限于火。” 峰峦重叠，云雾缭绕，山风吹拂，青山万里。 庞然巨影环绕着大山，垂首注视着山顶的破庙。 或者说是破庙前的黑发美人。 “起初不知道怎么做很正常，毕竟宁宁身体的基础构造还是人类。” 朱茯翘腿坐在破庙前的台阶上，双手怀抱在胸前，臭着脸瞪着面前的盘山巨影。 “不过，喷火之类的现象本质上是成长而不是变异，随时间流逝身体必定会逐渐适应的。” “唉……” 苦恼地叹了口气，朱茯扶着额头，“那宁宁以后会出现什么能力？你都给我说一下，我回去教给他。” “不知道。” “啊？！”朱茯眼角抽动，眼神逐渐变得危险。 “蕴藏在龙血中的奥秘太多太深了，他会遗传到多少我也不清楚，但只要继承了相应的基因就会成为他的体质，为他所掌控。总之放宽心等待就好了。” “这要我怎么放宽心啊？” 捂着额头，朱茯只觉得愈发的头疼。 “你们人类偶尔不也会喷点什么的嘛。” “我可不知道人类还会喷火……” “排泄物之类的。” “……”朱茯的额上暴起青筋。】 “好恶心！” 夏宁一脸嫌弃，对自己父亲的印象暴跌。 “是啊，我爬了那么久的山，他都不知道体谅我的心情。然后我就用石头砸他的脑袋，朝他狠狠地发了一通火，让他别瞎糊弄了。” “你们还会吵架的吗？” “当然啦，那家伙根本不会从人的角度思考问题，所以只能我告诉他了。” 朱茯苦恼地抓住一缕发尾，漂亮的漆黑秀发在指尖缠绕。 和龙吵架吗……mama好强！ 澄澈明亮的竖瞳倒映着晴天，天蓝得像一张蓝纸，几片薄薄的白云，像被阳光晒化了似的，随风浮游。 夏宁眨了眨眼睛。 “爸爸他…是什么样人…龙？” “什么样啊……” 嘴巴咬着保温杯的边缘，朱茯垂眸回忆。 “要不干脆和他见一面？” “……才不要，又不知道他会是个啥怪物。” 而且，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和素未谋面的父亲见面的准备。 “哈哈，也是呢，不过他的性格其实和人类差不多，虽然外表是怪物。” “这样吗……嗯？” 夏宁突然一愣，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好似瓶子装满了水，车子加满了油，子弹上好了膛。 一股流水般的温热在他的肺腑胸膛间流转。 他福至心灵，本能地明了了。 “噫，嗯？好像……” “怎么了？”朱茯注意到了他的异样。 “好热，要喷了。”夏宁瞪大双眼，看向朱茯，他莫名的激动起来。 “哦，哦！快，快去！”朱茯抬手一指湖畔。 夏宁快速起身，一路向湖边小跑。 他在一簇灌木丛旁驻足，缓缓平复有些急促的呼吸。 少年遵循本能深深吸了口气，胸中的热力骤然膨胀，压缩收束后涌上喉头。 同时一个疑问在他的心中产生。 ‘我这样……’ 夏宁张开了嘴，像是咆哮一般吐出了火焰。 ‘还能算是人类吗……’ 比铁水还要炽热，比火焰喷射器还要迅猛，犹如火烧云般盛大，又如浓烟般厚重。 赤红的深炎仿若利剑般从口中喷发，将身前二十米的范围尽数笼罩，使周围的温度都上升了，触碰到火焰的湖水瞬间沸腾，水雾升腾又被烧干。 “喔！喷出好大一团。” 旁观着这一幕的朱茯惊奇地鼓着掌。 火焰渐渐熄灭，夏宁口中含着火苗，瞪大的双眸熠熠生辉。 “喷出来了……” 他连忙转身，跑到母亲身前。 “我喷出来了！” “好厉害啊。” 朱茯站了起来，一手叉腰，微笑看着他。 “想不到还挺简单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很顺利的就喷出来了，而且……” 夏宁惊喜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这次完全不痛了。” “是喉咙适应变化了吧，出血也只是因为本来的人类喉咙受到了刺激。总之恭喜啊，火喷的不错哦。” 朱茯抬起手想摸摸夏宁的脑袋，却被他歪头躲过了。 “喷火哪有好不好的啊。” 孩子长大了总会对亲密的举动感到害羞呢。 朱茯也没放在心上，她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说道。 “虽然还算不上完全掌控了，但是反正今后应该不用担心失控爆发了吧。” “嗯，这就要走了吗？” “嗯，带你去医院再检查一下，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吧，反倒感觉……” 夏宁也背起自己的书包，摸着喉咙感受了一下。 “痛快多了。” 清俊的脸上露出了自然明媚的笑容，夏宁感觉一下子轻松多了。 “总觉得有点开心，我会喷火了！” “哈哈哈，还是小孩子心理吗。” 之后，夏宁跟着朱茯又去了之前看烧伤的医院。 主治的医生是mama的高中同学，对方似乎也知道一些关于龙的传闻，会定期帮他检查身体的变化。 再之后，两人又去了乡下的外婆家，向她报告发生在夏宁身上的事。 虽说是乡下，其实就在隔壁镇郊外的村子，开车的话也只要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一间略显老旧的平房前，朱茯也不按门铃，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直接打开门进去了。 “我回来了。” 房子里装修布局充满了上个年代的风格，即朴实土气又充满了家的感觉。 一位文静和蔼的老妇人从客厅探出头，她看见在玄关换鞋的朱茯，惊讶地走了过来。 “你怎么回来了？” 朱茯抓了抓头发，讪讪傻笑道，“妈，我回来了，哈哈哈。” 看到她这副傻样，老妇人一脸的冷漠嫌弃，“回来干嘛？又来蹭饭？” “外婆，好久不见。” 这时夏宁在朱茯后面跟进来，他笑着和外婆打了声招呼。 “哎呀！宁宁来了啊！” 外婆一下子变了脸色，她惊喜地推开挡路的朱茯，面容慈祥地牵起夏宁的手，往客厅里走去。 “快进来吧，想吃什么？外婆给你做。” 朱茯无奈地跟在他们身后。 两人刚坐下，外婆又戴上眼镜，去厨房切了盘苹果。 “来，先吃点苹果……嗯？这角怎么回事？” 戴上老花镜的外婆这才注意到夏宁头上的角。 “是他爸爸遗传的。” 用牙签插起一块苹果，朱茯边吃边说。 “是吗……” 年老粗糙的手指摸着夏宁的角，外婆新奇地感慨，“这角生的真靓啊，万一有滴咩事，就用角把人顶穿去。” “啊这……” 夏宁汗颜。 自然，外婆他们也是知道实情的。 说要是有紧急情况时都会帮他的。 这让他心生感动的同时不由得有些郁闷。 感情全家都知道我的爸爸是龙，就我蒙在鼓里是吧？ 这天发生的事让夏宁切实感受到了变成龙后带来的变化，但是万幸，一切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夏宁心中还是不免有一个疑问。 或者说，担忧。 …… 母子俩在娘家住了一天，到第二天下午，才告别了外婆家，驱车回家了。 途中朱茯想起家里的米快吃完了，于是又拐去了超市。 在一长排的米柜前，夏宁看着正在挑米的mama，想了想，突然问道，“对了，我今后要怎么办？” “嗯？什么怎么办？呜哇，好便宜，米价又降了啊。” “比如之前在学校那边发生的那些事啊。” 夏宁不安地皱起眉头，点着手指。 “我还能照常去上学吗？” “也对哦，不过没关系吧。” 洁白的米粒从指缝间溜走，朱茯依旧冷静平淡。 “反正你现在也能控火了，别担心尽管去吧。” “嗯……” 看着夏宁依旧纠结苦恼的样子，朱茯无奈地笑了笑，抬手戳了戳他的额头。 “当然如果你不想去上学那就另说。” “呃，能去上我还是想去的啦。” “那就去上吧，不过想和以往一样的确有点困难。” “呜……” 回学校之后该怎样面对同学们？一想到这个问题，夏宁就不由得叹了口气。 “好啦，别愁眉苦脸了，要是又出了什么事，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你就好好上学就行了。” “哦……” 就在夏宁苦着脸一筹莫展时，一道身影突然从背后抱住了他。 夏宁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 “露露？！” 还穿着校服的青春少女轻轻放开夏宁，后退了一步，不施脂粉的素颜和盛开的玉帘花一样好看，她巧笑嫣然，顾盼生辉。 【真是好巧呢，宁宁。】 “露露怎么也在这？” 【正好放学了，我来陪mama买东西，倒是宁宁，烧伤好了吗？】 “嗯，嗯，好了。”夏宁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那真是太好了，你一直没来学校担心死我了！看见你健健康康的就好～】 梅露的视线黏在夏宁身上，毫不掩饰发自内心的庆幸与欢喜，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 那双漂亮明眸中绵绵流转的温柔眼波，让夏宁不禁看呆了。 【啊！不好…把我妈晾在一边了。我要先走了。】 梅露倒退着走向不远处一位温婉夫人，同时朝夏宁挥挥手。 【到学校再见！！！】 “嗯，再见。” 夏宁呆呆地告别，眼睛始终跟着少女的背影。 不知何时躲到米柜后面的朱茯若无其事地走出来。 她看了看夏宁，又看看梅露，摸着下巴，露出了八婆气十足的揶揄表情。 “小女友？”她突然出声。 “不，不是！”夏宁登时涨红了脸。 现在还不是…… “……要吃哈根达斯吗？” “真的？” “可以哦，奖励你的。” 果然，还是要去学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