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练字
“小姐，您的字有进步！”香兰斟酌措辞，半天才憋出一句。 小元五官都凑到了一起，看起来十分为难，叹气道：“小姐，要不我给您买两本字帖，您照着上面写？” 沈莹月笑着说道：“那就买一些便宜的宣纸，我的字这么丑，用这么好的澄心纸太浪费！” “哎，我记下了！”小元弯着眼睛应道。 香兰说道：“小姐，我房里还有不少宣纸，您要是需要，我这就去拿来！” 沈莹月点点头，香兰快步去取宣纸。 等香兰的时间里，沈莹月记得芳华阁里，原来有卫夫人的《稽首和南帖》、《笔阵图》，但是练了不到两日，就不知道被她丢到哪里去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父亲，这些年时常写信叮嘱她，总要学一两样本事傍身。 否则以后不学无术、脑袋空空，无法管理家中中馈，谁家愿意娶她进门？ 但凡父亲教导她刻苦用功，沈莹月便十分不悦，那些千里迢迢寄回来的家信，也被她撕个粉碎。 沈莹月呆呆望着窗外，从前祖母怕她累着，不想练字就不练。 父亲托人请来的诸位教习，不到半月，便原封不动地将束脩退回…… 有时祖母还跟她说，这些先生空有名声，收了那么贵的束脩，却没有方法教导。 沈莹月巴不得没有人管着自己，在府中自由自在惯了，哪里能坐得住，便和祖母一起说那些先生的坏话…… 沈莹月回忆过去，似乎距今很遥远，生了这场病，她像是经历了短暂的一生。 一想起自己梦中的结局，心就猛地一抽。 退烧后躺在床上的那两日，她已经想清楚，这一生绝对不会让自己和母亲陷入那般境地。 不仅是母亲，父亲若是看到妻女遭人毒手，必定会为她们报仇雪恨。 可父亲…… 对他来说，复仇是一条看不到希望的死路…… “小姐，小姐！”小元抬手在沈莹月眼前摆了摆，见她回神，问道，“您在想什么呢？” 一旁站着的香兰，见小元如此举动，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好在小姐并没有生气。 香兰暗暗摇头，要说小姐病好之后，脾气变好了许多。 但是想到对香云和于mama的态度，又觉得她依旧是之前跋扈的性子。 小元见沈莹月心绪不佳，有些后悔之前的实话实说，面带歉意道：“小姐，小元不会说话，您不要生气……” 沈莹月茫然抬头，好一会才回想起之前小元说的话。 “从明天起，我每日下午练两个时辰的字，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打搅！”沈莹月坚定说道。 听到沈莹月的话，小元这才打消了心中的忧虑。 香兰虽然嘴上鼓励，心里却怀疑沈莹月怕是坚持不了几日，便揉着手腕子，不肯再碰笔墨…… “你的字不错，不如你写几个，让我照着写？”沈莹月将笔递到香兰面前。 香兰以为沈莹月出言讥讽，吓得双腿差点一软： “小姐，奴婢虽识得几个字，怎么能……” “我现在不是没有字帖嘛！快过来！”沈莹月说着将镇纸压好，将位置让了出来。 香兰眨眨眼，沈莹月居然这般虚心好学了？ 小元看着沈莹月的目光闪闪，充满了敬意，不愧是她的小姐，品行高洁，不耻下问…… 香兰执笔稍加思索，便写下一首《江南》，她搁下笔之后，看着纸上有些不满意。 “真不错！”沈莹月由衷赞道。 小元也凑过来，不知从哪学来的动作，拈着下巴直点头。 香兰被这两人的样子逗笑了，刚才的紧张也烟消云散，心里不由懊悔刚才自己那般想小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香兰刚要起身，就被沈莹月伸手又按了下去。 “还得请你再写一篇。”沈莹月边收起香兰的作品，边说道，“你一来就写那么多笔画的字，我怎么能写得好？” 香兰一想也是，便写了“天、地、上、下”等简单的字。 晚霞从窗棂照进来，将澄心纸染成绯红色。 香兰怕沈莹月练得手酸，想要劝她歇一歇，没想到沈莹月真的数到做到，足足写了两个时辰。 沈莹月看了看窗外，伸了一下懒腰，问道：“晚饭送来了吗？” “刚刚才送到，奴婢伺候您洗手……” 沈莹月抬手打断香兰的话，对小元说道：“将饭菜送到逸秋堂，若是守门的婆子敢阻拦，你就扇她！” “是！”小元激动地应道，转身便要走。 “小姐，您把饭菜送去逸秋堂，那您吃什么？”香兰瞥了一眼小元，问沈莹月道。 小元挠挠头，这才发觉自己确实有些毛毛躁躁，竟然忘了问。 “跟逸秋堂换一下不就行了！”沈莹月走到外间的小桌前，将香兰摆在桌上的银碗银筷，全都放进食盒里。 小元得了吩咐，提着食盒疾步离开。 香兰心中不解，却又不敢问，从柜子里重新取了一套银碗筷，轻轻放在桌上。 “香兰，闲来无事，我们主仆闲聊几句吧！”沈莹月坐在小凳上，转动桌上的银勺。 这一日，沈莹月处处都透着古怪，香兰虽然对她性情极为了解，但此时此刻，她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沈莹月一般。 “坐！”沈莹月指着旁边的凳子。 “这不符规矩，奴婢不敢……”香兰嘴上支吾，内心更是心惊胆战。 “也罢！”沈莹月倒也不强迫，笑问道，“在香云的事情上，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过无情？” 香兰一怔，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回答，也不敢为香云求情，毕竟于mama下午刚被小姐斥责过。 见香兰闷不做声，两只手紧紧攥着，沈莹月之前从没有在乎过这些下人的所想所做，正是因为她漠不关心，才让自己身边的人对自己失了忠心…… 现如今，香兰的所有小动作，甚至所思所想，沈莹月似乎都能猜出几分。 “若我告诉你，我这次落水受冻，与香云脱不开关系，你还愿意为她说情，一如既往地跟她做好姐妹吗？” 沈莹月语声轻缓，盯着香兰的眼睛问道。 “什么？”香兰察觉自己因为震惊而抬高音量，忙捂住自己的嘴，妄想压下因惊愕而狂跳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