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什么，除····除妖？” 遥川原本摊在书案上的身子腾地一下坐的笔直，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伏案绘画的南枝，他一度以为，云隐宗子弟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对参与三界之事。 “十多年前的不周山之一事，师兄还记得吧？”南枝闷头道，在画卷中落下最后一笔。 “三界风雷巨变，如若云隐宗再不表态，那九重天就完全有理由排除异己。”南枝将画卷铺平，在题字下盖下一枚章印，这印章是昨夜会面时雩风留下的，看似是一枚再简单不过的翠玉印章，却是南枝曾经在之战时的利器。 “师妹，你是不是想的有点多？”遥川疑惑，师妹心思何时这么重了 南枝笑而不答。 “南师姐，宗主要见你！”一个同门的小师妹在屋檐下喊道。 “那师兄，我先走啦！”南枝面上一扫先前的阴霾，仿佛刚刚的谈话根本没有影响她什么，只留下摸不着头脑的遥川独自一人面对堆积如山的炼丹经书。 “师妹，你一定要快点回来帮我抄···啊不，温习功课！！！”意识到南枝已经走远的遥川歪头扯着嗓子大喊道。 云隐宗，漪兰小筑。 院内静谧，池边以青金石铺地，回廊皆被花蔓缠绕，池中睡莲随风轻轻摇曳。南枝一路小跑，不多时就见到师尊正与一位身着素白罗裙，以珠纱饰面的女子交谈，那女子南枝也认得——素尘谷谷主澹台尘徽，据说二人还是在三界举办的一次宴席上相遇，此后便一直常有书信来往。 “师尊，徽jiejie！” 南枝轻轻一跃，从背后搂住尘徽，却敏锐地注意到，澹台尘徽若隐若现的耳朵上有蛇样的花纹。 南枝眼眸里的惊讶与阴沉之色转瞬即逝，恢复成以往古灵精怪的样子：“徽jiejie是不是直到我要下山除妖了？” 澹台尘徽笑笑，伸手揉揉南枝的脑袋，纤长的手指描过南枝的脸颊——“当然知道啊，这次就是来给你送些药来。” “我就知道jiejie最好····哎呀呀呀呀！”没等南枝反应过来，秦起的大手直接拧住南枝的鼻尖，还不忘用食指狠狠弹了一下少女的脑门。 “师尊，你干什么呀！”南枝不满，而秦起则是别过头去，在一旁装起了鸵鸟。 尘徽扑哧笑出声来，颤颤巍巍放下茶杯：“秦宗主，你不会连我的醋都要吃吧？” 秦起欲言又止，南枝眼看着师尊尴尬的模样倒是在心里偷笑。 “好啦，秦宗主，过不久就是七大门派的所主持的升仙大会，你们逍遥了这么久，是不是应该来露个脸了？” 说到这升仙大会，乃是凡人修道升仙的唯一机会，每年的升仙大会也是众门派都会从其中选择一些新晋弟子，为各派补充新的血液，当然，各门派也会争抢极具天资的凡人，好让自己的门派更加发扬壮大。 “就知道你要说这个，”秦起抬眸，挥手化出一些小食，“这次升仙大会说什么我也要带着我这宝贝徒弟。”南枝登时一愣，这个凡人到底打什么算盘？ “这好不容易露了脸，这么快就要宣示主权了？”澹台尘徽眸中笑意更盛。 “好不容易捡到这么个小家伙，总要天天带在身边才是。”秦起给南枝满上茶，一改刚刚的鸵鸟模样，宠溺地给南枝剥橘子。 “对了，这个收好，你这小徒弟身子弱，定要好好养养才是。”澹台尘徽随机化出几方丹药，递给秦起。 三人坐在一起闲聊一会儿后，南枝就借口离开漪澜小筑，一路避开宗门弟子，回到自己原来的厢房，也幸好师尊只是把梳妆镜和床铺搬到暖阁去，其他的橱柜和木箱倒是原封不动的放在厢房中。 南枝施法打开放在最里侧一个木箱，从木箱的最底层翻出一枚琉璃盒，将盒中的精美的蛇形耳饰放在掌心细细摩梭。 “我居然之前都没发现么？”南枝自嘲道，将耳饰重新戴上，远远看去像是一只小青蛇盘于少女的耳上小憩。 关上木箱，南枝贴在门上仔细听外面的动静，在确认没有那个弟子来这里闲逛后，才轻轻带上房门，化影离开。 回到书堂时，遥川正面对一大堆炼丹经书发愁。 “师兄，我回来了！”南枝招呼着，来到晾晒多时的画卷前，轻轻抖搂几下，将其仔细收好。 “师妹，你快来帮帮我吧~我要是再看下去，我怕是人还在，气先没了。”遥川往后一躺，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南枝翻看着炼丹经书，心下盘算着嘟哝；“看来，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我必须炼制更多的丹药才能重塑魔神之躯，可是动作如果太大，万一被遥川这小子察觉，还不知道会招来什么祸患，留给我的时间不多。” 南枝脸上的阴郁之色没持续太久，看到遥川一副摆烂之势躺在后桌上的模样，忍住笑意，随手取来画笔，开始再遥川脸上涂涂画画。 “师妹，你说，我是不是从此无法得道成仙了？” “非也，师兄，不会炼丹怕甚？又不是不会炼丹，这生涯就算完蛋。”南枝一边在遥川脸上画乌龟，一边笑嘻嘻道，还不忘给遥川画个八字胡。 恍惚一阵的遥川回过神来才感觉到脸上一阵凉意，猛地起身，额头刚好和南枝刚好撞在一起，发出“咚”地一声响亮。 “师妹，你在脸上画了什么？！” 子夜，不死教，断魂殿。 夜色静谧，满庭的血色花朵在月下幽幽地绽放，馥郁芬芳，却如吃人那般，殿中有一人，乌黑如泉的长发随意披散在箭头，只头戴一枚造型奇特的纯银发冠，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眉不描而黛，肌肤惨白衬的人唇绛嫣如血色，手执金锤轻轻敲打案上尚未完工的面具。 “少主，圆象星官求见。” 忽闻一声通报，少女刚要落下的金锤停在半空，随机缓慢转头道：“让他进来。” 放下金锤，少女推动轮椅，悬空而起，浮至大殿下方，血色的双眼直直而视，殿门开启，只见雩风踏剑而来，周身星光萦绕，让常年身处黑暗的少女很不习惯。 “孤竹郁离，拜见星官大人。” 见少女欲行礼，雩风收起周身星光，将其温柔地按回轮椅上，“身子不方便就罢了。” 郁离被这突如其来的行为弄得有些慌乱，却又很快恢复镇定，沉下眸子将目光移开。 “星官大人找我所为何事？”郁离道，常年不用的声带艰难的颤动，声音嘶哑，手上动作却不停，近看才发现是一枚被打磨精致的贝壳。 “如果我没猜错，少主的耳朵上，也有蛇样花纹吧？” 闻言，孤竹郁离吓的差点从轮椅上摔下来，她费劲心思遮掩耳朵上的花纹，难道仍是被发现了么？ “少主不用紧张，我也是。”雩风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差点翻到在地上郁离，同时将耳边的鬓发捋到耳后，一对带有蛇纹的耳朵出现在郁离面前。 “大人，您是觉着我很经得起吓唬么？”孤竹郁离虽然声音嘶哑，但是嘴上却不饶人，继续在轮椅上的小案打磨贝壳。 雩风自知理亏，便没有跟郁离继续争辩，蹲下身子安抚似地替郁离按摩吓得僵硬得双腿。 “不周山夫诸你可知道？” 郁离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看向四周已经体若筛糠的众人，示意他们全部退下，并名人守在殿外。 “大人可是指那只四只角的小白鹿？”郁离道，轻推雩风的手，推着轮椅向后一退，挥手化出一张小圆桌，上面摆满小食，“最近所谓的正道中人对他可惦记的紧。” 雩风心下一凉。 对南枝来说这并不棘手，可这对眼前的少女就是难题了。 “不过大人也不必那么紧张，我又不是什么善茬。杀人越货的事情干得多了，你也会和我一样。”孤竹郁离阴笑两声，又拿起一枚雪耳糕塞进嘴里。 雩风竟然一时间无法反驳。 “好啦，不逗大人您了，说吧，要我做什么？”郁离得了趣儿，退回殿中长案后继续敲打手中的尚未完成的面具。 “不久之后，云隐宗弟子南枝将来此带走夫诸，还请少主协助。” 孤竹郁离听罢，血红色的双眼眯起，手上动作不停，“敢问大人这弟子可是与我们一样？” 雩风知道孤竹郁离话中有话，没有正面回答，“这件事当然不劳烦少主cao心，少主若是不放心，我大可满足你一个要求。” 眼见雩风转移话题，孤竹郁离心中便有数，也不再追问，而是转移到雩风所提的要求上来。 “事成之后，我倒想要几名药人。我这腿现在还没着落呢。”孤竹郁离下意识的覆上自己尚且残存点知觉的双腿，“作为交换，我到可以赠于你一份不死药。” 雩风颔首，道声请后，就化光离去，孤竹郁离看看时间，是时候回到地面上继续自己的小生意了。 平旦，江都城，通太阁。 孤竹郁离施法将铺子内的蜡烛点起，继续回到内室敲敲打打，只留自己的贴身药人木樨看守店面。这木樨原本是穷苦人家出身，为了换些钱财干粮就将其卖给不死教，郁离见她可怜便就收为自己的贴身侍女。因而不死教的教员们对此都极为诟病，少主如此喜怒无常，怕是那天自己也要遭殃。 “请问，掌柜的在吗？” 木樨闻言，看向门口，自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着一身月白衣，搭上雪羽肩，里穿乳白搀杂粉红色的缎裙，手腕上带着两枚琉璃镯，肩头趴着一只尚小的橘猫，手中捧着一袭红衣，看似是一件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