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太空幽影
失去了休眠液的供氧，鼻腔猛地被空气填充，陈贺年一下惊醒。 他胸口猛烈起伏，慌张从休眠舱内坐起。 好一会，休眠许久的大脑才让他想起来自己在哪。 窗外的景象告诉他，他此时还身在宇宙。 陈贺年疑惑起身，拖着湿漉漉的身体，光着脚走到地面，摇摇晃晃地走到浴室，抽出一条浴巾披在身上。 此时舱室的门还开着，陈贺年探出头，外面走廊很静谧，没有丝毫声响。 休眠舱出问题了？我为何会提前苏醒？ ‘当当！’ 高跟鞋的当当声响突然在走廊的尽头响起。 陈贺年警惕，立马转身看去。 一道穿着白色研究服的黑发女子一闪而过。 她是谁？这身影怎么感觉这么熟悉？陈贺年喃喃自语。 陈贺年思索片刻，疑惑着，大步追了过去。 女子走的很快，陈贺年再次在一个拐角看到了她，但她转眼便走进下一个拐角。 她好像是在带着我去哪。跟我玩恐怖片那一套？陈贺年扔下披在身上的浴巾，嘟囔道。 他加快了速度，大步追上。 但女人仿佛和他之间有一个恒定距离，陈贺年还是只能看见她的白色衣摆。 穿着高跟鞋怎么能跑的这么快？ 陈贺年一个跳跃跟着她的身影跳下了楼梯，但依旧没有追上，这一排两侧全部都是休眠舱，没有一个苏醒的乘客和乘务人员，一个人也没有。 陈贺年此时依旧光着脚，挂在他身上的休眠液滴落在地，脚下一片冰凉。 走廊很安静，陈贺年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声和女子若隐若现的脚步声。 陈贺年吐了口气，大步跑了起来，穿越休眠舱道，又是一个转弯，公共厕所的标识在他一旁闪过。 再次下了楼梯，穿过两侧的咖啡厅、棋牌室、健身房，追着女子那白衣的尾摆，陈贺年没有停留。 陈贺年诧异的是，这些公共场合依旧是空无一人。 只有陈贺年一个人的身影穿梭在其中。 再往前走，已经到了飞船的下庭，这里是空旷的星空餐厅，陈贺年光着脚踩在玻璃板上，下面是漆黑宇宙，餐桌餐椅摆放整齐，没有顾客、没有服务员、没有厨师。 娘希匹！现在什么时间，怎么一个人也没有，就像是一个人漂浮在宇宙之中。 数千乘客的星舰，乘务人员除了一些特殊时段，她们都是需要在岗的，因为每个时间都有可能乘客设置了苏醒时间，甚至也会有乘客会一直苏醒活动。 而现在是什么时段？所有人都在休眠？ 陈贺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追上那个女人，只是觉得他必须见一见她，这种想法强烈到让他有些烦躁。 那道身影仿佛也在等着他，一道白影站在远处不知通往哪里的入口，陈贺年咬了咬牙再次追上。 再往后，跑到了星舰的中下部分，脚丫子跑过金属地面的通道发出”当当当“声响。 密集的线路开始出现在过道的两边，机器的电子滴答声响越来越密集，引擎的轰鸣声越来越大。 过道两旁还有不时出现数个大风扇嗡嗡作响，吹出温暖的风。 再往后拐角越来越多，线路也更分散。 穿过数个拐角，陈贺年猛地停下了脚步，皱起眉头来。 前方无路了，再往前面是一个巨大的冷却装置，陈贺年估计它的另一侧就会是这艘星舰的发动引擎之一。 这里温度很高，地面也很热，陈贺年皮肤开始发红，没穿鞋站在这儿还会有些跳脚，额间汗珠滴落，陈贺年转身左右望去，没有一个人影。 刚才那是什么？幻觉？休眠液致使神经出现的幻觉？ 我到底是追什么东西跑到这来的，这里格局错杂，路线分支极多，回去的路他有些记不清楚了。 陈贺年尽管面色通红汗珠滚滚，他竟然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发凉，鸡皮疙瘩竖立。 “你不该去火星的。”一道温柔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陈贺年瞪大了眼睛，这道声音仿佛穿透了无尽的时空，他好像听出了这声音是谁。 陈贺年猛地转身问道：“你是谁？我为什么不该去？” 但他的身后空无一人，只有一个硕大的风扇在远处高速旋转着。 “我会守护着你，我的孩子。” 女声又在陈贺年的身后响起，这次它变得十分微弱，微弱到陈贺年只能依稀听清。 陈贺年再次回身依旧是什么也没有。 “先生。”另一种女人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他惊恐地猛地转身，却发现只是一个星际女郎，手里还拿着他掉落的那条浴巾。 星际女郎显然也是被陈贺年的反应吓了一跳，向后退缩一步，憋出微笑说道：“先生我追了您一路了，马上到加速区了，所有人必须要进休眠舱的。” 才到加速区吗？ 加速区是火星和地球中间的一个庞大‘加速空间站’，加速区间是一个巨大的圆圈，像是宇宙之中漂浮地呼啦圈，飞船从中经过时，空间站会施加一个推动力将飞船送走，到时速度提升将会是三倍不止。 陈贺年闻言愣愣点头，又说道：“你看见我追了一个人吗？白衣服的女人。” 星际女郎面色显然很诧异：“没啊先生，监控上除了您一个人所有乘客都休眠了，是不是您因为休眠液而产生幻觉了？” 只有我一人吗？我明明看的真切，高跟鞋、白色大衣、黑发...... “或许是吧。”陈贺年附和说道，想了想又转调问道：“但为什么我的休眠舱会突然开启？舱室的门也是开着的？” “您是说您的休眠舱是自己开启的？怎么可能？”星际女郎神色闪烁一下，也是疑惑起来：“可能是休眠舱的电子系统出问题了吧，我给您换一个舱室吧，实在不好意思让您受惊了。如果确认发现问题的话，我们会您全款退票的，实在不好意思。” 陈贺年抬眼深深看了一眼这个星际女郎，面目神情看不出有问题，肢体动作也看不出紧张和说谎。 他缓缓点头：“好，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那先生跟我来吧，咱们得赶紧上去，我来带路。” 陈贺年跟在她后面照着原路返回，眼神里写满了忧虑，他突然小声嘟囔道：“会有灵魂存在吗？” “您说什么？”星际女郎闻言回头疑惑问到。 “没什么，接着走吧。”陈贺年摇了摇头说道。 走到来时那个拐角，陈贺年忍不住回头看去，他依稀看见那个风扇前好像站着一个白衣女子正微笑着看着他，眼神温柔，不过只有一刹，身影很快便消失不见。 是你吗？mama。陈贺年心中问道。 ‘那句我的孩子’让陈贺年尘封的记忆开始松动。 “我的孩子”，在很小的时候母亲总是这样称呼他。 陈贺年是在宇宙中出生的，父母在一座星球那么大的科研空间站内生活工作，他们都是一流的科学家，同样的，他们也很忙，在陈贺年的脑海里与他们相处的记忆不多，甚至父母的模样他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他们总是穿着一件白色的研究服。 陈贺年记得那时候很淘气，他常常和艾利克斯在一颗星球那么大的科研太空站上奔跑玩耍。 艾利克斯小时候是个大眼睛蓝瞳孔很漂亮的男孩，陈贺年很喜欢和他在一起，好像也有其他的孩子，但他们的身影都是模糊的。 他们在通风管道中穿行，躺在粗壮的线路管道上睡觉，在一个房子那么大的冷却机旁乘凉，望向数层合成玻璃外面的无尽黑暗...... 然后是一架黑色战舰的求救，对接桥搭建，但从中出现的不是伤员，而是一个个疯子。 再然后是鲜血洒满了白色的科研室，尸体铺满了他们常常玩耍的走廊，母亲的鲜血滴落在他的头顶，顺着额头流进他的瞳孔，染红了一切。 那群自称公司的神罚们没有杀掉他们这群孩子，他们的理论好像是小孩还没被污染，还有成为神使的希望。 然后是浑浑噩噩的记不清了，只是记得他们将很多的孩子聚集在了一起，孩子们都拿着冰凉的匕首，冰凉顺着手掌凉到陈贺年的心里。 再然后陈贺年只记得自己慢慢晋级成了神罚，获得了代号H。 “先生给您安排好了，给您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 星际女郎给陈贺年安排了一间新的休眠舱。 “没事，不用担心，我不会投诉的。” 女子感激地微笑，小心退了出去。 陈贺年缓缓在休眠舱内躺下，脑海里还在回荡着那个幽影的声音。 ....... 陈贺年再次醒来，是被统一唤醒的，已经落地，窗外已经可以看见远处火星的红色地表。 舱室的音响播报着乘务声响：“尊敬的乘客感谢您搭乘地球宇航，经过八天旅程我们已到达火星。您现在可以去浴室清洗好身上的休眠液，然后换好衣物。” “火星温度此时约为零下62度，您走出星舰前一定要穿好火星发放的公共恒温服饰WN133，以免冻伤。” “‘地球-火星XJ381’全体乘务再次感谢您搭乘此次航班，期待我们的再次相见。” 陈贺年等播报结束，缓缓起身，俯身在窗户旁看向窗外。 可以看清远处高耸的透明生态罩外，红色的地平线上沟壑山丘起起伏伏，一股苍茫萧瑟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