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百年之恋的终章
男人跑到牡丹酒馆的牌匾之下，电子音乐随着门的敞开一下涌了出来。 他喘着粗气从门口摇摇晃晃的人群之中挤了进去，音乐将他包围。 粉、红、篮、紫数个颜色摆动的灯光之下酒馆依旧昏暗，他看不清满场酒醉金迷的面孔。 眉头在陈贺年的面孔上紧皱，他暗自懊恼：约在这么个昏暗的地方，可不好找人啊。 音乐突然戛然而止，安着第三只机械手的调酒师，领着人们集体呐喊，所有人都高举酒杯庆祝十二点的到来，这是这里的传统节目。他们在每夜凌晨都会庆祝新一日的到来，也在庆祝他们又多活了一日。 这也是陈贺年期待想和S度过的时刻。 只会出现一分钟的全息投影，无尽璀璨星河在头顶亮起，这个星河地图是有考证的，如若仔细辨认，还能找到巴掌大的太阳系，和那颗蓝色星球。 漫天的花瓣和彩片从屋顶的花篮洒落。 陈贺年站在星河之中，花瓣和彩片穿越星辰，在他的周身缓缓下落。 他借着星河的光亮寻找着那个他没见过的面孔，一个发着光的身影点亮了他的瞳孔。 她坐在无人的角落，她看起来好像并不属于这里。 她的肤色很白，脖颈挺拔，冰肌玉骨，借着光亮就像是发了光，变得显眼。 她没有化妆，淡淡的眉毛，简单的轮廓，五官并不算得上惊艳但看起来十分温润舒服，看不清色泽的长发简单散落。她面无表情地坐在那，一股宁静的美感。 女子敏感地感受到了陈贺年的目光，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女子依旧面无表情。 漫天的花瓣、纸片挂满了陈贺年一身，粘在他挂着汗水的额头上、鼻子上，落在他的嘴角，活生生得像一个花猫，陈贺年忍不住一吹，漫天飞舞。 噗呲。 女子嘴角扬起忍不住笑出了声。 声音似乎跨越星河穿透嘈杂的音乐传到了陈贺年的耳朵里，他也笑了出来。 他知道她就是S了。 S的声音陪伴陈贺年六年了，他听着声音暗自想过无数次S的相貌，陈贺年真的没想过S要有多漂亮，他只想看一看真实的她，见到她的面容就以让陈贺年心满意足。 两人跨过星河对视着，陈贺年许是被她清冷的气质感染，突然感觉一阵平静，似乎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了。 他希望这一刻可以跨国光年。 不过很快，凌晨第一分钟的秒针走到了最后一刻，全息投影的星河消散，女子的光亮也消失在了星辰消散的宇宙之中。 陈贺年着急地穿越歪歪扭扭的人群来到那个角落，女子早已不在了那里，她仿佛从未来过。 陈贺年无奈轻笑了一下，昏暗的灯光下他倒是没有表现出失落。 这是S会干的事儿。陈贺年心想。 走出酒吧，气喘吁吁的花冈靖子正好追来。 “H先生怎么突然跑开了，有急事？” “没事了。”陈贺年摇了摇头笑眯眯的。 没事怎么那么开心？ 花冈靖子暗自抿了抿嘴，掏出手帕优雅地擦了擦汗水，露出与陈贺年初次见面时一般无二的微笑，那是独属于大和族女子的笑，矜持、温柔还带着刻意，她缓缓说道：“H先生没事的话，那我们走吧。” ...... 后半夜的雨还没有停歇。 他望向车窗外忍不住心想，发明飞机的莱特兄弟，如若看到人人都可以乘坐会飞翔的车会是作何感想？ 还有那个坐着椅子绑着爆竹上天的万户，他会如何看待如今一架架不停飞向宇宙的星舰？ 陈贺年觉得，他们一定会惊叹科技，但真正让他们感叹的，或许会是时间。 他们乘坐的是花冈靖子的悬浮车，一款专门服务于女性的制车品牌，车身小巧精致，外皮是雪花白金属色，内饰经典的波多尔红颜色，看起来很沉稳奢华。 悬浮车驾向城市边缘，照亮黑暗大地的灯光逐渐稀疏，最终在一个只有点点灯光的城区降落。 雨水划过帽檐在她的面前形成一道雨幕，花冈靖子好奇地看着这个破败的城郊，这里好像是几个世纪前的世界。 忽然，大地开始抖动。 震耳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 花冈靖子的心神晃荡，等声音远去，她才缓过神来问道“那是什么？” “那东西你肯定坐过。”陈贺年打开了一座古老别墅的大门，眼角余光微不可查地巡视了一遍他做下的防护装置。 没人来过。 他转过身来伸手指向东南方向解释道：“民用星舰，那边十多公里远是亚洲最大的民用星港。这里曾经也是繁华的城郊，不过星港建起来后这里荒废了。” “因为噪音？” “对。”陈贺年领着花冈靖子进了屋。 入门过了玄关，客厅家具不多，没有装潢，看起来简单空旷也很干净。 “那我还看到了还有不少的人家？” 陈贺年看着心情不错，从冰箱里拿出了两罐可乐：“这边荒废的房子免费，而且依照联邦法律，在这里落户每年星港还会捏着鼻子给户主一笔不菲的噪音补偿，不喜欢地下城的话，这里对于流浪者和急需用钱者而言，是很好的归宿。” “没想到您居然会居住在这种地方。真是好奇，人在这里要如何入睡？”回想刚才的轰鸣，花冈靖子的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从未为钱担忧过的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因为钱，而生活在心脏都会骤停的噪音之下。 “各有各的活法，累了在哪都能睡一觉。”陈贺年落座沙发，灌了一口可乐。 古老的配方在口中流淌，陈贺年开门见山接着道：“这里有屏蔽器，不会有人窃听。直说吧，你到底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女子似乎在在疑虑：“这里可以屏蔽掉所有信号？” 陈贺年缓缓点头，疑惑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轰！” 又一架星舰乘着雨滴缓缓升起，整片城区的耳膜都在随之鼓动着。 花冈靖子似乎又被吓到了，神色微微扭曲。 轰鸣声远去，花冈靖子看向陈贺年的双眼，话语也随着扭曲的表情呼之欲出：“H先生，我想委托您杀了我的丈夫！” 陈贺年愣了一下，随后缓缓说道：“你丈夫？好啊，杀一个人对我而言是最简单的事儿。” “杀我的丈夫似乎没有H先生想的那么简单。” 陈贺年闻言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花冈靖子见陈贺年自信的样子接着说道：“他现在的状态很奇怪......我想讲一个关于我和我丈夫的故事，讲完或许您就明白了，不知道H先生想不想听？” 陈贺年耸了耸肩：“请便。” “故事很长，您请耐心。”花冈靖子露出追忆的神色：“H先生应该轻易能看出来，我是个长寿者，虽说我现在看起来还是三十岁的模样，但我其实已经一百三十四岁了。” 长寿者，是对人类极少一小搓人的称呼，他们都是精英阶层，权高者、大资本家、财团氏族...... 在这个时代，穷人或许明日就会饿死，但贵族却可以花费昂贵的金钱来延长自己的生命和青春。 在某种意义上，只要大脑不死，他们甚至可以达到长生。 陈贺年轻轻点头，示意靖子接着说下去。 “我生在逐渐没落的大和财团。在我二十三岁时一个名叫姚文宇的年轻人与我结为夫妻，但我们不是恋人，只是生意上的联姻。” “那时姚文宇创办的‘联邦荧惑科技公司’没有大势力支持，他需要大量的资金和渠道，我的家族则是需要依靠他的公司来完成旧工业到新科技的转型，而我则是两方链接的链条。” 大和财团，老牌财团氏族。而联邦荧惑集团！是如今的科技巨头之一。 陈贺年眯了眯眼睛，对这个大瓜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然后呢？” “但联姻之后，我的家族才发现姚文宇并没有那么容易控制，他是很厉害的男人，年纪轻轻便就反过来控制大和财团。渐渐的，他便不再需要我家族的帮助，反而我的家族变成了攀附的那一个。” “那时候他对我的家族很不好，很多管理高层都被他替换，被他踢出了家门，但所有人都不敢反抗。” 花冈靖子抿了抿嘴唇，对着陈贺年轻笑一下，一颦一笑女人味十足：“但他对我一直很好，在我面前他一直是温柔的，我也渐渐地爱上了这个男人。虽然在漫长岁月中也我们曾相互厌倦过，相互背叛过对方，很多次。” 这是能听的吗？陈贺年闻言忍不住张开了嘴巴。 她接着讲道：“不过我们最后发现，新鲜的刺激永远也比不上漫长的陪伴。我们无言地又生活在了一起，我们只有彼此。” 陈贺年听的入迷的，只不过没谈过恋爱的陈贺年理解不了这种沉淀的爱情。 他关心的地方在于：那她为什么想要杀了他的丈夫？ “问题出在一年前。”女人终于讲到了关键处。 在陈贺年眼眸中，花冈靖子的双手开始抖动：“在夏威夷的海滩，他说火星科研总部有一则研发有了突破，身为老板和主要工程师的他需要在场，他说他很快回来，还会给我一个惊喜。” 不知为何，陈贺年突然想到了三大科技封禁法则，他脱口问道：“他研发的是什么科技？他没回来？” “不知道，我从不过问公司的事。”花冈靖子接着说道：“他很快就回来了，但回来的不再是他。” 陈贺年愣了一下，他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 花冈靖子顿了顿，灯光下她看起来更加娇小，带着让人想要怜惜的憔悴： “他完全变了一个人。尽管他伪装的很好，但一起生活了百年的我一眼就看得出不同。” “我盘问他你到底是谁，他似乎十分惊讶，找各种借口伪装，微笑着像往常一样和我在一起生活，但他最后或许是厌烦了我，他主动撕破了伪装......” “那夜，他躺在我的身边，手指在我的身体上划过，他看着我的身体，那似乎不是人的眼神，他说：美丽的靖子啊，我还是理解不了你们人类所谓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