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侦探的棋盘（4）
说实话，最开始我并没有指望能在寝室里发现什么“独家”线索。 现在距离事件发生已经过去四个月了，这间寝室虽然一直处于被封锁状态，但恰如左志轩的情报所言，里面没有任何灼烧过的痕迹。 其中三个床位都已经被搬空，那大概就是何雪杏的三名室友的床位。剩下的那个仍保持着满满当当的状态。虽然这和现实逻辑不符，但很明显这是棋盘特地为我们留下的线索。 “哇，这……”钱飞飞显然被吓了一跳，“我还以为这里肯定已经什么都没了……”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许启咳了一声，岔开了话题，“我们四处找找吧，应该会有还没被发现的线索。” 在开始搜索前，我看了一眼左志轩。他一脸严肃地打量了一遍整个寝室，眉头皱得更近了。不过考虑到他自从和我们遇见起就没一副好脸，这个样子倒也算得上正常。 ……大约一个小时后，我们四个人都各自将这个房间上下搜了个遍，每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样。 “遗书中提到的欺凌确有其事，并且相当严重。” 在搜索的过程中，我来到了书桌上方何雪杏的床位处。被褥被草草铺就，相当凌乱，墙壁上则横七竖八刻上了许多侮辱性的词汇。在床与墙壁的夹缝里，还隐蔽地藏了几份沾染了红黑色污渍的卫生用品。 在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我的脑海深处有个声音在说，如果真相确实是何雪杏的怨灵将这三人烧死也未尝不可。 ……这样她便不必在活着时犯下杀人的罪孽，以完成自己的报仇。 “……我找到了这些。”钱飞飞拿出了几本外表是青黑色的书，“看上去她原本就喜欢这些灵异志怪小说——只不过书的后半部分几乎都被撕坏了。” “一些作业，字写得很漂亮。”左志轩的语气里也带上了遗憾，“但有好几份都是被撕成了几大块，用透明胶粘起来的。” “我去走廊看了看。”许启最后说道：“所有门都锁着，并且都落了灰——不过有一点有些奇怪。” “怎么了？”我问道。 “你们不觉得桌子上太干净了吗？”许启指了指何雪杏的桌子，“就算这间寝室直到一个月前都还在被调查，只要有一个月时间没人动过，怎么说也该会落上一层灰。” “这么说来……”我凑近了书桌，用手指到处蹭了蹭，的确没有落灰的痕迹。 “这么说来，这张桌子直到不久前，都有谁在使用……？” 钱飞飞的话音刚落，一声巨大的响雷便在窗外炸响。 一时间，房间内陷入了古怪的沉默，雨声密集，风声凄厉，近乎无光的室内，只有钱飞飞的手电筒闪烁出喑哑的光。 “但这不可能啊。”左志轩推了推眼镜，“整个宿舍楼都被上了锁，窗户也从内部被锁上了。要想进来这里，只能是有钥匙的人——” “或者并非是人呢？” 从刚才，不，从一开始，钱飞飞就时常提起“非人假说”。他这么认为的根据似乎也不只是学生中传开的流言，反倒是有某种确凿的证据。 见其他人都看向了他，钱飞飞倒也没显出什么慌张的神色，反倒摆出了郑重其事的表情。 “……我得提醒你，”许启这次并没有选择沉默，“出现超自然力量，可是推理剧的大忌……” “可这里并不是推理剧本内，这里是现实。” 钱飞飞没有丝毫动摇，他继续说道；“老实说吧，我觉得你们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很可疑。但我并不想知道这背后有什么原因，因为我有种预感：你们出现在这里，是来解决那四名学生死亡的真相的。” “但有时候，真相往往会出离的离奇。而如果你们只想着去遵守什么诺克斯十戒，范达因二十则之类的东西，只会丢失应有的视点。” “……这里是现实，而现实就是不讲道理又毫无逻辑的。” 左志轩和许启的脸色都变了，我则紧紧盯着钱飞飞，以防他有什么突然的暴行。 不过，他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虽然这里名为“侦探的棋盘”，但对于一无所知的我们来说，还是不以侦探小说中侦探的视角来判断会比较合理。 “咳。”许启清了清嗓子，先前有些被吓到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就算你这么说，但一切都要拿证据说话。” “如果你坚持超自然力量的说法，那么就得拿出对应的证据来。” “……可我不是侦探呀。”钱飞飞突然露出苦笑来，“我只是个有些好奇的普通人。” “虽然准备了很多东西，但当我回到学校转了一圈后，就已经想着就这么回去算了。如果不是碰见了你们，除了雨伞，估计我准备的所有东西都用不上了。” “所以，等你们调查结束后，要是什么结果都得不出，我就认为真的是何雪杏的幽灵完成了她的复仇好了。” 气氛渐渐和缓下来，我们又讨论了一阵目前得到的线索，仍然理不出什么头绪。 雨丝毫没有减小的迹象，我们只能顶着大雨再次回去。 有伞的两人先一步下了楼，我则刻意落后一步，找上了许启，有件事情我想找他问一问。 “诺克斯十戒和范达因二十则……你有听说过吗？” 我自己是知道这两个都是侦探小说应遵守的准则的，但钱飞飞知道这个就很奇怪了。要说为什么的话…… “知道啊，不过我也只是略有耳闻的程度。”许启点了点头，“好像是诸岛那边的说法，侦探的准则什么的吧。” “……没事，我就问问。” 看来即使在这个世界，也有十戒和二十则存在。 “说起来，你的右眼戴着眼罩，平时看东西会很不方便吗？” 距离棋盘结束还有一段时间，我随便找了一个话题，想多了解一些其他人的事情。 “还好吧，我很早之前就戴上了，现在差不多也习惯了。”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右眼。 “你之前说你是高一（9）班的副班长，在现实里也是？” “对，不过现实里的高一（9）班比棋盘里的这个要平和多了。钱飞飞也是棋盘内布置的角色，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他。” “那么这个事件从头到尾都是虚构的了……”我沉思着，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楼下。 “别磨蹭了！”左志轩没好气地喊道，“赶紧回教学楼那边去，这宿舍待得我瘆得慌。” 由于大雨里很难辨认方向，我和左志轩这组还是刻意放慢了脚步，让钱飞飞和许启那组上前去带个路。 不过返程时，左志轩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一定程度，我无法继续无视下去了。 “……你，是看见了什么东西吗？” “别乱说！”他立刻反驳道，但随后露出的动摇表情让这次反驳显得格外无力。 “你就直说了吧，现在可不是逞强的时候。” “……” 他的眼角抽搐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讲出了一个令我汗毛直立的事实。 “……刚刚在那间宿舍里，钱老师说完，许启反驳他之前，他背后就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我一开始怀疑是大雨天窗外的树影，但后来钱老师移动的时候，它也在跟着动。” 我回想起了当时另外两人怪异的表情。 “那，那个影子现在……” “还跟在钱老师背后。”左志轩低下了头，一脸不愿去看的表情。怪不得他一路上都一副便秘般的神情。 “超自然因素……”我望向前面那组的背后，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左志轩的话语还是成功地让我对着空洞的雨帘产生了恐惧。 “……？” 就在这时，一抹桃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视野内。虽然隔着层层雨幕看不真切，但我很确定，过来时的那里并没有这样的东西存在。 “你看那里，是不是有谁在？” 我下意识压低了声音，但随后意识到在大雨里压低声音说话就谁都听不到了，于是便提高了音量。 “？”左志轩眯起了眼镜后的眼睛，看向了我示意的方向。但这次望过去时，那里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你别在这种时候吓人啊……”左志轩此刻的语调已经失去了中气，一派垂垂老矣之色。 “……应该是我看错了吧。”我叹了口气，加快脚步，跟上了钱飞飞和许启那组。 在九点左右，我们回到了教学楼内。先去和位于高一（9）班内部的三人组会和，确认了各自的状况后，我们才继续往天台的方向走。 这次是七个人一齐出动，魏芬带着两个孩子走在队伍中间，左志轩和我殿后，钱飞飞和许启则在前带路，七人一起向着天台的方向走去。 期间，爱拉梅娅总是露出不安的神色向后看。 在钱飞飞找钥匙开启天台大门的空当，我向着爱拉梅娅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和健谈又活泼的爱弥儿不同，面对我的问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了魏芬与jiejie爱弥儿。但此刻的两人都在钱飞飞身侧聚精会神地看着他，同时听着许启讲述我们在宿舍楼内的调查结果。 没发出声音的爱拉梅娅自然没有引起她们的注意。 “没，没关系的啦，jiejie我啊，不是坏人哦……”我小心翼翼地安抚着女孩，可她却突然就掉起了眼泪，还边哭边念叨着“mama”。 “……”左志轩向我投来了微妙的目光，我此刻却没空理她，只想着要找到纸巾之类的东西。但意外的是，爱拉梅娅只是哭了一小会儿就结束了，随后便低垂着头，看都不看我一眼。 “打开了。”钱飞飞的声音在门旁响起。 我站起身，再次看了一眼女孩，随后便通过天台大门钻进了激昂的风雨交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