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日常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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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华认出了这顶帽子，他曾经在书默请客吃火锅的那天晚上见过。 就在，另外一个同学的头上。 拿着帽子的林华，看着握有菜刀的友儿，知道自己已经站在了危险的边缘，此时的回答稍有不慎，可能就会立刻遭遇杀身之祸。 他干笑一声： “哦……我只是奇怪，这么好看的帽子，怎么给丢了……” 宋友儿看了他几秒，没有说什么，最终转过身去，在橱柜上用菜刀切着什么。 原来是她买了一个小香瓜，正打算切开招待林华。 可是，在如此肮脏的环境中，四处都是恶臭的味道，又让人，怎么吃得下水果呢？ 房间里到处都被垃圾占领了，所有的墙角下都有垃圾袋，都胀鼓鼓的。 地上还有明显的拖拽痕迹的黑色淤泥。 难道，友儿看不到这一切的异常吗？ 林华看着友儿的背影，手里拿着帽子，知道自己已经不是第一个被叫到这里的同学了。 很可能友儿就是专找书默请客那天晚上来过的男同学们，利用他们喜欢过自己的心理，把他们诱骗到了这间公寓。 也只有精虫上脑，才能无视得了这股臭气和这肮脏，勉强走得进去吧。 林华知道，现在自己需要用一句话，打破友儿冷漠的防御，以此来获得更多的情报。 于是他道： “书默怎么样了……应该是，生病了吧？” 切香瓜的手停了下来，友儿静止住了，随后，她缓缓向前弓腰，低声抽泣了起来，眼泪落到了案板上： “嗯……” “是的……书默病了……书默，生病了……” 林华将帽子扔到了地上，并没有往前走，而是站在原处道： “我恰好知道一点的，世界上就是有这种怪病。我有个叔叔是医生，他跟我说过的，阿城污染太严重了，会有这些怪病。说不定……我能帮你的。” 友儿哭的更大声了，她手拄着橱柜。 林华知道她动摇了，于是继续道： “我知道你已经很辛苦了。你为了这个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家，已经付出了太多，已经太累了。没关系的，也许你应该寻求外界的帮助，寻求一个值得你相信的人……” 友儿转了过来，她哭的梨花带雨，两只手抹着泪： “是的，我太累了，我已经坚持不住了。” 她缓缓走向林华。 林华继续安慰她： “别担心，没事的。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一定会帮你的。” 友儿踉踉跄跄走了过来，大声嚎哭着： “书默他病了……他病了呀……他一定要吃新鲜的……他还逐渐变成了……变成了……” “我不敢带他去医院，不敢丢垃圾出去，不敢拉开窗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呀！” 她走过来扑进了林华的怀里。 林华第一次拥抱了友儿，他愣了一秒，随后继续道： “你已经很坚强了，你一直没有逃避，你可以抽身就走的，但是你爱他。你很勇敢，你一直坚持着，坚持到了现在，我也会一起帮你的。” 友儿爆哭着： “我怎么走啊？他只是病了啊，他是那么可怜，那么痛苦，我怎么能忍心抛下他啊，我已经……” 突然，哭声戛然而止。 一股大力从林华臂膀上传来，只见怀中的友儿抱着他的手臂，利用自己的体重，狠狠将他扭翻，摔进了客厅里面。 林华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报警，他迅速爬起来，只见宋友儿早已站在玄关处，她一只手用力地关上了门。脸上虽然满是眼泪，表情却恢复了平静无波。 她继续说着她没说完的话： “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 绝死绝命的危机，门被关上了！ 要想拖延五秒的时间，最理想的情况就是往电梯方向跑。 但是现在被关在了房间里，那道门的门锁自己不熟悉，哪怕勉强抢到门边，很可能因为打不开反锁的门，而最终导致拖不到五秒，落得身死的结局。 再看友儿的情况，为什么她会如此决绝？为什么她完全不吃自己的语言攻势？ 现在想来，之前被叫来的同学，在临死之前，肯定是什么话都说，不择手段想要活下去。 难以想象友儿这段时间以来遭遇了些什么，总之肯定是无数的欺骗，充满希望后再出现的绝望，以至于一个普通的女孩变得不再相信任何人。 该怎么办？ 在房间里，如何拖延五秒以上？ 就在这时，那唯一的房间，漆黑的卧室里，传出一阵可怕的低鸣： “我饿了……友儿……” “我饿了……友儿……我要吃的……” 友儿微笑着，呢喃道： “让你久等了，书默，吃的……已经来了。” 林华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没用了，他站起来，轻声道： “我死之前，能知道书默究竟怎样了吗？他毕竟……也是我的朋友。” 林华此时的想法是，宋友儿和书默的关系，更像是沉没成本投入过大，导致自己情感上无法抽身的状态。外界根本无法理解她的行为，但她自己的情感会给书默找一万个理由。此时，她的情绪是完全聚焦于书默的。 所以，关心她或者解放她的言辞根本毫无意义，应该聚焦的是书默。 果然，宋友儿出现了一点动摇，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没想到啊……书默竟然还有真正的朋友……” 她锁上了门，缓慢踱步到卧室门口，她抬起一只手，挂着书默脸的一条长脖像蛇一样在空中游动，主动挤到了她的手边： “我饿了……友儿……我要吃的……” 友儿脸颊上一条泪珠划破了污渍，流淌到颌下，她不分语法地捧着书默的脸，温暖地微笑着： “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友儿给你做吃的？” 林华感到一阵心神动摇，他眼前又一次浮现了她的脸。 十年前，十四岁的周清的脸。 他突然想起了周清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那么的简单和朴实。 “好好，活下去。” 如今，看着眼前这一幕，林华也忍不住感叹道： “宋友儿，真是个坚强的女人……她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都没有放弃。” 此时，又一个声音窜进了他的脑海，正是沉寂已久的，时空魔女的声音： “可惜~她身上已经背负了人命~她已经为你们人类的伦理所不容~但她却有着属于她的冤屈~她付出了一切~背后喂她吃下碎屑的存在~一切的始作俑者~却不会受到任何的惩罚~数千年来~我们魔女一直背负着这样的冤屈~” “让我告诉你一条铁律吧~自人类诞生直至现在~被碎屑感染的男性~会最终变成毫无理智的恶魔~失去所有人性~但女性~天生拥有对邪力的抗性~她们会成为保留自己记忆和情感的魔女~” “魔女~数千年里都不被人类所容~在世界各地~她们被叫做女巫~女妖~精怪~女鬼~她们一直承受着莫大的冤屈~一直被曾为同类的人们不停追杀。” “我要你成为的魔女代理~不是我一个魔女的代理~而是全世界所有魔女的代理~我要你去拯救她们~因为你曾经犯下罪责~你牺牲了无辜魔女的性命~才能活到今天~这是你的使命~是你的救赎……” 林华愣住了，他明白了时空魔女的用意，她故意等待到了现在，让自己看到了宋友儿的悲剧，才最终道出何为魔女代理。 可是这太沉重了，没有人类，不可能有人能够有勇气，站在魔女那一边。 林华没有过多的思考，他不会因为时空魔女的一番话，就临阵倒戈。 此时，事态的现状，仍然是一场生存游戏。 友儿，自己，时空魔女，三方的生存游戏。 三方都有可能会死。 游戏规则也很简单，事前早已说好了的，如果你时空魔女最终真的救下了友儿的命，那我就遵守诺言，做你所谓的魔女代理。 只可惜，一切早已被自己算计，在你出手救友儿的时候，埋伏在外的净化者就会把你们两个魔女一起消灭。 而自己，只会回归那平凡的日常生活。 再也不用去玩这些可怖的生存游戏。 …… 林华笑了起来，他看着友儿道： “我明白了，书默生病了，你却一直没有放弃他，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只是，我想知道，你把我，或者说我们，当做书默的口粮，这会不会太讽刺了？我们也曾喜欢过你啊，我只想知道，你这是无奈之举，是因为除了我们这些喜欢过你的傻瓜之外，你骗不来别人……还是因为……你恨我们？” 友儿捧着书默的脸，转过头来，没有什么表情。 但她确实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地板，然后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林华点点头： “你这么说的话，我就是死也心甘了。那我只有最后一个要求了，我死之前，再像刚才一样，抱我一下吧……这样，就算我死了，我发誓，我也不会怪你了……” 林华微笑着张开双臂。 友儿没有动，她看了一眼书默，又看了一眼林华。 她思考了很久，虽然她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林华知道她在纠结。 直接把书默放出去进食，根本不用理会自己的要求。是的，这样做自己也毫无办法。 但那就不是宋友儿了。 如果如此无情，她又怎么会留下？ 果然，她放下了书默，看着自己，缓步走了上来。 两人抱在了一起，友儿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林华也确确实实感受到，眼前的魔女，是有体温的，就像常人那般。 林华在她耳边轻道： “对不起友儿，书默已经去了。但你还没有……” 友儿顿时疯狂挣扎起来，瞪大了疲倦的眼眶，她叫喊道：“书默！” 背后的怪兽疯狂扭动起来，书默那张脸龇牙咧嘴，嘴巴直接撕开到了耳畔。 林华此时死死勒住了友儿，右手已经拿着手电，按下了开关。 光芒照向黑暗的房间，装载书默那张脸的长脖子，仅仅只是房间里那东西无数利嘴的其中之一。 那是一个没有皮肤的rou团，上面长着或粗或细的几百只带嘴长颈，rou团的最中间，是一张像甲壳动物那般带十几组大颚的黑红巨嘴，仿佛两把角磨机般不断上下搅动，会把进入那深渊的一切事物碾碎。 听到友儿的呼唤，无数条长颈飞扑而来，就要刺向林华。 但是林华死死勒住友儿，用她当做盾牌挡在身前。 那怪物竟是下手不得，嘴里还扭曲地嘶喊着： “绝不……绝不伤害友儿……” 此时友儿已经挣扎着面向了怪物，林华死死勒住她，已经关掉了手电，正一面后退一面暗自倒数着： “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