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潋白

    是日，穆晴与小棠用过早饭就去了大殿，穆晴秉承着“活下去并赚到钱”的态度再次认真地研究了损毁的壁画，发现虽然损毁程度不小，但掉落的小石子有的还很完整，并且按着色域色块重新填充回去在技法上也并不难做到，难的是去哪能找到相似的石材，以修复完全损坏的部分。

    穆晴又秉承着“专业态度及匠人精神”问了大师兄，南素师兄说自打他来到观里，这壁画就已经有了，恐怕要问问师父了。亦玄道长回溯，百姓几次扩建道观，只添砖加瓦，并未改动内部陈设，虽然他驻观几近千年，如不是此次小妖作乱，他也并未觉得玄龙观的壁画用料如此特殊。穆晴犯了嘀咕，亦玄道长见为难，便吩咐南素为穆晴提供尽可能的帮助，甚至可以去藏经阁找些上古之时留下来的简牍经书，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但藏经阁属于禁地，仅限南素、穆晴出入，小棠可做随从，旁人不得入内。

    藏经阁地处玄龙观最北侧，距离正殿最远，清净避光，更适合存储经文简牍之类，平日阁门紧锁，大门二门的钥匙皆由道长保管，南素每月底都要问道长取了钥匙，带领师弟们晾晒藏品，防止霉变。他对藏经阁也算熟门熟路，按照年份名头码放的各类经文他找起来毫不费力。

    南素一张国字脸，中规中矩的五官形成了他一副没什么亮点的面容，只一口白牙在讲话或笑起来时显得十分整齐瓷实，衬得整个人清癯利落。

    “穆姑娘，藏经阁有两层，一层由西到东这几列是按编年排列的炼丹术典籍，我们站的位置往里走，北侧几排是经文类，最北侧那一排年代最久远，往南几排次之。东侧拐角处有楼梯，楼上都是法术典籍和上古经文，我的建议是先在这里看看，如有需要，咱们可以去上层。你和小棠姑娘可以自行查找，我先在门外候着”遂留下穆晴和小棠在偌大的建筑里。

    穆晴一边嗅着藏经阁内蕴蓄着的古老的气息，一边环顾四下，不禁自顾感叹“我随便弄一本册子回到2021年，也就发达了呀......不仅仅是这些书籍，单是一个别致的锅碗瓢盆带回去，我下半辈子也就衣食无忧了哈哈哈......”说着喜不自禁的窃笑起来，“嗝”，被小棠戳到肋骨的穆晴发出了一句惊呼“大姐，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戳我，你这是啥习惯啊？”

    “我发现你自从上次醉酒，总是喜欢自言自语，看起来怪怪的”

    “啊？我，我哪里怪了？”穆晴有些迟疑的问到。

    “就好像变了个人，又好像忘记了好多事情，之前咱俩不是一直这么互相戳来戳去的嘛？！”

    “是嘛？是嘛？对你温柔几天还不适应了呀？”穆晴说着，比比划划跟小棠两人嬉闹起来。小棠咯咯的笑着，上气不接下气嚷道“哎呀呀，不要闹了，一会再弄坏了人家东西，快干正事吧。”南素听到门里的吵闹声，不自觉向内张望了一下，见到两个姑娘在嬉笑，他也感到悠然自得，好不惬意。

    穆晴和小棠翻阅了几册典籍，顿觉头大，小棠本身识字不多，能读懂简单的东西就不错了，更别提这类晦涩难懂的文字了。而穆晴简直像在看天书一样，形式上，象形字及古汉字居多；内容上，大部分是经文和修炼方法、咒语等等，基本上没有可参考的依据。

    就在两人愁眉不展时，南素说道：“要不咱们上去看看吧”。于是，三人一同进了藏经阁的二楼，有外人在，穆晴和小棠的效率加快了些，虽然大多还是看不懂的文字，但北侧陈列的的几副画卷吸引了穆晴的注意力，“看不懂字，好歹这几幅画可以看看吧”穆晴随手翻开了一副精巧的小卷，打开来一看，是一副山水画。

    在满是记载着法术咒语古文字的陈冗幽暗并带有老旧竹简气息的逼仄空间里，穆晴的心突然一沉，像试图翻越树丛和石砬密布的山峦，一直在爬，又一直望不见顶，直到快要筋疲力尽时，拽着一支趁手的细小树干，用力一跨，顿时豁然开朗，原来已站在山巅。群青色的山峰此起彼伏，似乎与天空连着，却又恰到好处地缭绕着些许雾气，显得层次分明又神秘莫测；一览眼下粗粝的石块和纠缠的树木，也不再恼人，反倒鬼斧神工，错落有致；山脚下有一处惹眼的缥色，泛着微白，波光粼粼。穆晴深深吸了一口气，这画笔触细腻却不失磅礴气势，平淡天真又融浑静穆，她又缓缓的叹了一口气，完全沉浸在这幅画里。

    小棠见状，也凑了过来，“嗯，比祖母当年临摹的希梦那副还要好呢”。

    祖母其实是穆晴的祖母，小棠儿时的记忆早已模糊，只能断断续续记起来自己曾在夜里被什么东西追赶，差点丧命，是祖母出手相救，又抚养她长大的。祖母对待小棠如同对待穆晴一般，自小就教授姐妹两人绘画技能，后来大些，同样的画作，穆晴几个时辰就能完成，且灵动传神，小棠常常几日也画不完一幅，自觉天赋欠缺，又体恤祖母身体渐衰，慢慢就学着料理家事和生计，祖母见小棠是一把cao持的好手，也就不再勉强。

    凭借着祖母的声望，穆晴的天分，小棠的努力，祖孙三人过了几年好日子，除了祖产，家底大多是那时攒下的。只是好景不长，祖母还未到暮年，突然暴毙，姐妹俩伤心欲绝。穆晴此后落下了头风的毛病，时不时发作，小棠虽然自小被当做meimei，但这时却表现出坚强的一面，一边像jiejie一样照料穆晴的饮食起居，一边还维系着画铺的生意。虽然之前家里略有盈余，但是几年过去了，生意寥寥无几，笔墨纸砚的钱却不能省，穆晴的头风病也需要药物调理，所以小棠就精打细算，开源节流，时间久了，倒显得吝啬，总爱挂在嘴上的一句话是“算计不到怎么行？日子还长着呢”。

    “真是气韵生动，浓淡相宜，墨色也用的好，看水边这五彩墨色，从来没见这么用墨的。”小棠接着说道，穆晴随着小棠手指的地方，才注意到画里的水色并非单一的苍青潋白，果真五彩斑斓，见了太多色彩的来自21世纪的人，是会忽略掉这处小细节的。

    穆晴随即问向南素“这山水画的是哪里？”

    “这不是我们绵延山嘛！噢，和无垠潭”

    “无垠潭？这幅画是出自谁手？”

    “这个，我也不清楚，如果你们去问师父的话，他应该就会说｛这里很多东西都存在千年了，天机不可泄露｝这样的答复”

    “今天时日不早了，明天我们下山去无垠潭”穆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