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烟雨朦胧，她的身影寂美伫立，静默成谜。 神卿尘一步步走进她，天青色的伞为她挡住雨丝，虽在笑却总给人一种凉意。 “你喜欢他？” 神卿尘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当年他跪在地上，雪雾灯坐在高高的王座上，漫不经心的笑着睥睨他。 如今他的目光如弯刀，直直穿透到她的眼底，一瞬间她的所有情绪都无处可藏。 “他不会成为天界的威胁。” 雪雾灯抿紧了唇，又重复了一遍：“他不会成为天界的威胁。” 神卿尘冷眼看着她。 幼时高高在上的神女，如今却满身伤痕，脆弱不堪，理智不在。 他想，她现在这样，他应该感到快意，而不是肺腑好像有一团烈火灼烧。 传音符远远飞来，雪雾灯看着他的神色由阴郁变为玩味，她用力闭了闭眼。 神卿尘洞若观火：“你想去救他？” 雪雾灯心海平静无波，她用无声的沉默表达了她的态度。 神卿尘眼皮微微一跳，这一刻他的怒气忍不住，也不想再忍，手腕直接砍向她的脖颈。 雪雾灯极速后退，任由雨水打湿她，她面容冰冷，咬破自己的手指。 “月痕剑，出！” 神卿尘拧眉，手中凭空出现一把剑，寒光闪烁，薄如蝉翼。 遥远的极地。 地下近千米的冰层深处，一把如月光般温润生辉的古剑微微颤抖，像是收到了召唤，它颤抖的越发厉害，仿佛整个极地都在跟着它颤抖。 倏尔破冰而出，月白色星辉愈来愈亮，像是在为重见天日而欢欣鼓舞，它“咻”的一声冲向远方的天青色天幕。 雪雾灯执剑而立，连带着她身上都披上了一层星辉，漆黑瞳孔望向神卿尘，抬手，直直指向他。 “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我不杀你。” “但是。” 雪雾灯的话语突然变得寒冷：“不要再来打他的主意。” “有我在，谁都别想伤到他。” 直到雪雾灯离开，神卿尘还久久的站在原地，手指轻按心脏处，那里一瞬间涌上的嫉妒让他不得不重视。 迷惘间，他的手无力垂落，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 韩子非被巨大的金色法阵束缚，动弹不得。 天帝站在最中央，神色阴沉，直勾勾盯着他。 万万没想到，那个被神界追杀的堕神空痕还残留一缕魂魄。 “不惜一切代价，斩杀堕神！” 金色光芒大盛，天地为囚笼，无数光刃纷纷落下。 韩子非的瞳孔倒映着这壮丽宏大的一幕，脑中却无端生出另一幅画面。 一个面容与他相同的男子，淡笑着抬手面对着铺天盖地而来的光刃。 天地失色，光芒黯淡，似乎都为男子的笑容所倾倒。 韩子非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也可以笑的这么好看。 他抬眸看着踩踏着虚空的天帝，明白了一切。 只是不甘心啊...怎么能就这样离开，他还没能见雪雾灯最后一面。 他闭上眼睛，静静等待死亡的来临。 并没有想象中的剧痛，空痕睁开眼。 雪纷纷下，葬了千层塔。 盖笼四野，大地白妆素裹，瑟缩几枚单薄梅花。 这是... 在场的所有人眼皮一抽，源于上古时期的敬畏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雪雾灯拿着剑，踏着雪，一步步走来。 这才是她的绝招，孤寒雪夜，冻结时间！ 雪雾灯轻盈的落到他的面前。 空痕默了片刻，温柔的笑了起来。 “小雪长大了。” 雪雾灯看着他温柔的微笑，眼眶酸涩，有一瞬间她想将这千年的思念宣之于口。 为了这笑容，她付出了太多，太多... ... 夜冰蓝处理完奏折，活动了下有些酸涩的脖子，龇牙咧嘴。 暗蓝色华贵衣袍穿在她身上，衬得她的气质越发威严。 宫侍敬畏的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脸。 夜冰蓝有些倦了，身边有宫女想给她更衣，被她挥手拒绝。 那宫女咬着下唇，心中纵使有万般不甘也不敢违抗魔尊的命令。 夜冰蓝没睡觉，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天会有事情发生。 站在这个位置，早已锻炼出惊人的直觉，夜冰蓝没轻视这种感觉，她静静等待着。 宫殿内晦暗不明，亦如空痕的心情。 夜冰蓝抬头。 男人抱着昏迷的雪雾灯，安静的看着她。 夜冰蓝站直身，目光来回打转在他的脸上，沸腾的魔血久违的叫嚣着。 堕神，空痕。 魔界的创始人。 夜冰蓝恭敬的行了礼，眼睛一直担忧的看着雪雾灯。 空痕将雪雾灯放在床上，动作小心翼翼的像是在对待举世无双的珍宝。 夜冰蓝快速用魔力探寻了遍她的身体，皱起眉。 “她的伤似乎是由空间之力所致，我治不了。” 空痕眼中的光黯淡下去，他又何尝不知，只是他如今空有记忆，却没有神力。 他心疼得连呼吸都是痛的，只紧握住她的手，除了给她些许温暖，什么都做不了。 夜冰蓝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发生了什么事？” ... 天界哗然。 先有堕神空痕复活，后有罪神雪雾灯现世，谁都清楚。 三界，要动荡了。 神卿尘站在万里星河中，仰头看着星宿。 芷萱看着他茫然的神色，有些心疼：“你傻不傻？” 傻傻找了她千年，她却早已心有所属。 芷萱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了名叫失落的表情。 “你喜欢她？” 神卿尘：“不知道。” 可能喜欢吧，儿时的惊鸿一瞥，如今已长成情丝，将他牢牢困住，无法移动。 神卿尘用手盖住眼睛，盖住他眼中的疯狂和黑暗。 强夺，弑神，又如何？ ... 雪雾灯堕入梦境，周边宛如空虚大雾，空梦一场。 她和空痕的回忆一点一滴的渗透。 那时，雪雾灯还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奶娃。 神灵还未献祭补天，神界一片热闹。 小雾灯一蹦一跳的想去参加宴会。 路上突然看见了一个特别特别好看的小少年。 漂亮少年一身墨绿色衣衫，衬得他的肤色越发白暂。 小雾灯腮帮子鼓鼓的，呆呆的看着他。 她从来没见过如此好看的少年，一时间看呆了，直到小少年转过身和她的视线对上。 少年空痕初次见到小雾灯，小团子外裹着深蓝色氅衣，精致可爱的脸蛋配上粉嘟嘟的婴儿肥，简直没法用可爱来形容。 小小年纪便如此风姿，待到长大后，该是多么的美。 少年空痕眼中闪过惊艳，银光一闪，下一秒他出现在她的面前。 小雾灯有点懵，呆滞的大眼睛扑闪扑闪。 少年空痕忍不住掐了掐她的脸蛋。 小雾灯才反应过来，退后几步，捂住自己的脸颊，瞪着他。 少年空痕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小团子奶凶奶凶的，大眼睛像两颗葡萄一样溜圆可爱。 后来别人告诉她，那个漂亮得不可思议的小少年是空间之神，掌握的是神界最高级的术法，小雾灯才后知后觉，原来小少年的身份那么尊贵。 许是天意弄人，少年空痕桀骜不驯，一身傲骨，独独对小雾灯情有独钟，见到她总是掐她粉嫩的脸蛋。如今空痕身负堕神骂名，却温柔又有担当。 少年空痕时一只心高气傲的小奶虎，堕神空痕却是一只温暖乖巧的猫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