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茶楼
“红尘俗世中，色字当头上，大丈夫也难把此关过。” 响木往桌子上一拍，说书先生又开始讲些市井传言，下方的听众们听得兴起，纷纷鼓掌叫好，有余钱的往台上扔个几文，说书先生也能讨得明日温饱钱。 梁伟奇一进茶楼，就看到满堂座无虚席，连外面的围栏上，也靠着一些没钱的穷人，竖起耳朵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有人叫嚷着，让小二上壶好茶，或是拿些小吃过去，想必这说书先生一天还是能赚不少钱的。 梁伟奇一踏入茶馆内，就迎上来一个店小二，他一脸谄媚地说：“哟，不好意思了，道爷。进小店里听书，要十文入场费。” 梁伟奇吓了一跳，问道：“这么贵，你这说的什么书。书页是金子做的，还是先生那嘴是金子做的。” 小二一听这话，立马换了个脸色：“哟，道爷，您这话就没意思了。今天不比往日，是独一份的特别场，说的还是城主府贴身侍从的书，赚的可是杀头钱。我还告诉您了，今天这书呀，特别精彩，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了。” 梁伟奇一听，感觉应该是和那采花大妖有关的故事，伸手从储物袋里把钱掏了出来：“行吧，行吧，十文就十文，要是这书说得不好……” “您把那说书的打下台，把我们店砸了，也没关系。”小二收下钱，立刻拍着胸脯保证。 跟着小二来到靠后的位置，桌上摆着一盏茶和一碟瓜子，小二点头哈腰地说：“道爷，您听着，我就不打扰您了，要是等会想吃点什么，朝我招个手就行。” 随着一小段暖场小故事结束，说书先生看了一眼茶馆内，已经基本没有空位了，旁边的掌柜也朝他使了几个眼色，拿起桌上的茶壶，朝嘴里灌了几口粗茶汤，说道：“多谢诸位今天捧场，在下感激之情无以为报，便说上一段城主府的隐事。” “快点吧，别废话了。” 下面响起了一片催促声，茶馆里的众人急得抓耳挠腮，就等着这说书先生往下讲了。也就是梁伟奇身为修仙者，还能保持心如止水，他瞥见其他人的模样，不由赞赏说书先生吊人胃口的能力，果然是哪一行想要做好都难。 “话说，从两个月前，阳平城内就来了一个大妖。那妖怪生得青面獠牙，头上顶着两个冲天牛角，力大无穷，双臂可有万斤之力，一拳就能将阳平城的城门楼子给打垮喽。” 不少胆子小的人，被这说书先生一吓，脸唰地一下就白了。 “那妖怪昼伏夜出，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从街上飘过。诸位可千万小心，夜半没事别到处乱窜，就是上茅房也得低着头走路，别胡乱抬头看到那些不该看的。这妖物来阳平城就为了一件事……” “说呀，怎么不说了。” 看着说书先生突然停下，下面的人吵嚷起来。 说书先生抱拳说：“为了得到内部消息，在下破费甚多，还望诸位能够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说着，小二托着一个盘子，游走在众人之间，不少人都往盘子里扔铜钱，还能看到富户丢碎银子的，连梁伟奇为了让他讲下去，也排出了几文大钱。待到盘子里的钱满了之后，小二向说书先生使了个眼色。 “来阳平就为了看屁股，尤其是男人的屁股。” 说书先生嘿嘿一笑，把这个藏了半天的哏给抛了出来。此言一出，众多男人的脸色都变了，不约而同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那城主府的贴身侍从，专门替城主押送商队，半个月前的一个晚上。车队正行到城外乱葬岗处，突然妖风阵阵，鬼哭狼嚎，一个黑影出现在商队面前。那侍从已到了练气境后期，只差一步便能突破到养魂境，使得一手好枪法，便是仙人下凡也要被戳个透心凉，就是那神龙出世也要挨上一枪。” “就是这一等一的好汉，阳平城内数得上的英雄，在那妖物面前连一合都没撑住，被一巴掌就给打飞了。那妖物打飞侍从后，还把他裤子给扒了，光着屁股挂在树上现大眼。整个商队的男人，都被那妖物下了命令，没一个人敢站出来说个不字，纷纷把裤子脱光，给那妖物看屁股。” 茶馆内，顿时人声鼎沸，各个桌子的人聚在一起，都在议论这件事情。因为那妖物，最近阳平被闹得鸡犬不宁，城主商队被袭击的事情，也传到了大家的耳朵里，害得那几日米价涨了三成。 “此事当真？” 忽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茶馆内响起，硬生生压住了众人的议论。说书先生眯着眼睛，往那声音的来源处看去，便看到一眉清目秀的游方道士，捧着茶杯喝了一口。 说书先生拱拱手问道：“不知这位道爷是什么意思？” 在他看来，梁伟奇似乎想要找他麻烦，砸了他的场子。说书先生最重要的就是茶馆里的场子，要是丢了场子，就相当于没了吃饭的家伙，身份、地位便一落千丈，在那时就没几个人来听他说书了。 梁伟奇放下茶杯，再次问道：“我问你，你这书说得保真吗？” 说书先生冷笑一下：“我一个说书的，能说给你假的事情？” “这不好说，那些才子佳人、神鬼仙妖，又有多少是虚妄之谈。” “道爷，您这嘴上功夫挺利索的，怕是跟你师娘学的吧。”说书先生暗暗揶揄了一下梁伟奇。 整个茶馆内爆发出一阵哄笑，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连伙计都附和着笑了起来，掌柜是绝不责备的。不过下面还是有很多人，眼里开始带上了怀疑的神色，尤其是不少人花了十文钱，挺在乎这消息是真是假。 说书先生看着场内的气氛变了，心里急得不得了，赶忙说：“这件事绝对是真的，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买了一坛35年的女儿红，送给了城主府的一个参加了此事的人，才从他嘴里得到了这个消息。” “35年的女儿红，你搁这糊弄鬼呢！” “这女儿也太可怜了。” 没承想，说书先生说出真相后，这些人非但没有罢休，反而越闹越大。趁着场内没人注意自己，梁伟奇偷偷从旁边溜走了。 游荡在阳平的街头，梁伟奇一边摇着铃铛，一边暗暗观察城内的布局。一边走，一边从储物袋里掏出寻迹符，这种符箓贴在的地方，有妖物经过时，便会发出一种特殊的灵力波动，使得放置符箓的人能够获得妖物的踪迹。 阳平城的四个城门，梁伟奇都贴上了这种符箓，当然不能光明正大地贴在城门上，而是分布在一些角落中，尤其是有树木草丛遮掩的地方。 又想起，请求书上有说，那妖物似乎会偷窥澡堂和茅房，梁伟奇来到城中唯一一家澡堂旁，在房檐、屋角和梁上都贴上了这种符箓，特别是男澡堂的旁边，梁伟奇一下用了二十多张，弄得他都有些心疼了。 沿着街道，梁伟奇找到一家卖黄纸的地方，买了一沓裁剪好的黄纸。女店主看到梁伟奇来买黄纸，便问道：“道长会画符？” “恩，会一些。”梁伟奇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 “可否帮我画一些护佑家宅平安的符箓。”女店主看着梁伟奇的脸色，赶忙补充到，“这些黄纸就当我送给道长的，额外还会给您一点小心意。” “哦？你为何会要符箓？” 一说到这个，女店主就开始唉声叹气起来：“还不是那该死的妖怪害的，半个月前，我儿子半夜起床上茅房。结果遇到了那妖怪，那妖怪要他脱了裤子，我儿子在慌乱中摔在了地上，还把那妖怪身上披着的袍子给拽掉了。不知是不是摔坏了脑子，往后逢人就说那妖怪真漂亮，要么就是看着天发呆，就好像魂给人勾走了。” “那妖怪是女的？”梁伟奇敏锐地捕捉到了话里的关键信息。 没想到，女店主却矢口否认：“这当然不可能，城主的侍从碰到了那妖怪，他亲口说那妖怪的气息是男人，我听得真真的，绝不可能有错。” 从说书先生的话里，梁伟奇知道了那侍从是练气境，到了这个境界以后，就能通过不同气息去分辨出不同的人，既然他说了那妖物是男人，应该是不会有错的。 但是，一个更大的疑问涌上心头，一个男妖怪为什么要去看男人的屁股，莫非他有断袖之恋、龙阳之好？ 梁伟奇第一次感觉到一股恶寒，阳光照到身上也带不来丝毫的暖意。梁伟奇接过女店主递过来的毛笔，俯身在黄纸上画符，一边随口问道：“你儿子多大了？” “20岁，老大不小了，还没找媳妇呢。”女店主看着梁伟奇熟练的动作，不由暗暗点头，心想这是个有真本事的人。 给女店主画了十几张不同的符箓，有平安符、护宅符和寻迹符，将这些符箓交给她，伸手接过酬劳，梁伟奇转身朝着客栈走去。做戏就要做全套，既然他现在不想暴露身份，自然不可能去城主府里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