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贱人
    曾氏一路走一路紧张地思索,怎么好端端地来了圣旨,郭郎不过一个小小的里亭侯,安安分分领着俸禄,从没有出过头,这圣旨到底是好还是坏?    她十指相抵,心乱如絮,抬头看见郭世充快步走来,赶紧迎了上去。    郭世充得了消息之后立刻着了冠服,因太匆忙,冠不正,服衫不整。    曾氏一边替他扶冠整衣,一边焦急地催促,“快想想,此次圣旨到底是好是坏!”    郭世充一面安慰她:“莫急莫急,为夫一直安分守己,未结党营私,该不是坏!”一面将这些日子的事前前后后想了一遍,琢磨半天心中还是没底,郭世充只好吁出一口气,拿出一种豁出去的姿态,“走吧,别让公公久等。”    宦者见了郭世充,将皇上口谕传达一番,郭世充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件事,他一脸惊愕问曾氏,“云娘回来了?”曾氏气鼓鼓地别过头,“我如何知晓!”    宦者道:“快备车马,去接人吧!”    曾氏暗暗磨牙:好你个李云善,竟然找了皇上撑腰!    郭世充对宦者道谢,宦者也对他道喜:“皇上说:朕有此福气,理应让百姓均沾。恭喜里亭侯,蒙皇上厚爱,享齐人之福。”    曾氏听到这里,又在心里咒骂:好你个荒唐的皇上!不做安邦定国的事,只会在贤臣后院放火!    送走宦者,郭世充连忙吩咐:“备车,我要出门。”    曾氏黑着脸,阻拦道:“不准去!”    这是公然抗旨,郭世充张着嘴,不可置信:“柔娘……”    曾氏气得眼睛都红了,她死死地盯着他,“你是不是对她旧情未忘?”    “柔娘,这不关旧情,你也听到了,这是圣旨。”    曾氏“呸”了一声,“你如此心急,难道没有一丝旧情掺杂?郭世充,你将我置于何地?”    郭世充放软了声调,搂着她唤了一声:“卿卿。”    曾氏青着脸,怒道:“她的父亲做了反贼,累及你的仕途,你不记得了吗?这些年,我与你患难与共,你仕途不显,都是我父亲处处照料,你难道忘记了?如今这妖妇赦罪回来,你居然想将她置于我平起平坐?郭世充,你想也别想!”    郭世充听了此话,连连说:“不想不想,为夫不出门了。”    一奴仆道:“郎主,车已备好。”    郭世充搂着曾氏往里屋走,头也不回,“不出门了!”    在房里,郭世充安慰曾氏好久,曾氏才慢慢息了怒气。可是还是给他脸色看。    这时,一婢女在门外说:“夫人,小郎哭着要找母亲。”    郭世充便开心地吩咐道:“将小郎抱来。”    郭世充与曾氏最疼小儿,小儿长得白白胖胖,煞是可爱,曾氏一见婢女抱着小郎进屋,脸色立即好转,郭世充见状,连忙开心地去接儿子。此婢正好,深得我心,他的眼中藏着感激,小郎一来,曾氏的怒气就消得快些。    他从婢女怀中接过郭小郎的时候,小郎手一抬,郭世充的手便碰到了婢女的脸,婢女的脸立刻红了。    曾氏刚好看到,怒火蹭地一下燃烧起来。郭世充将小儿抱到她面前的时候,她一把夺过孩子,对他喝道:“一个一个让人不痛快!你们都出去,让我与小郎好好处一会儿。”    “柔娘莫要再生为夫的气……”郭世充拽着小儿的小手,逗了一逗,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就在婢女也要出门的时候,曾氏叫住了她。    曾氏走向她,脸色铁青,婢女心下难安,“夫人?”    “你这个小妖妇!”曾氏大手一挥,啪地一下,响亮的一巴掌,将婢女打了个踉跄,婢女挨了这一下,眼泪都被打出来,却不敢掉,只能生生地噙着。    “阿云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夫人……”    “阿云?”曾氏磨牙,想起了方才郭世充的那句“云娘回来了?”是了,那个妖妇便是唤作云娘!“谁准你叫阿云的?”    说着,她扬手,婢女一见,连忙磕头,“夫人饶命,夫人饶命,我不唤阿云便是,求夫人赐我名!请夫人赐奴名!”    “贱人!”曾氏喘着粗气,“以后你便唤作贱人!”    婢女连连磕头:“谢夫人!谢夫人!”    郭小郎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抱住曾氏的腿,软软糯糯地唤了一声:“阿娘。”    曾氏心中陡然一软,蹲下身子抚摸他滑嫩的脸蛋,“我儿怎么了?”    郭小郎扑闪着长长的睫毛,奶声奶气地说:“阿娘莫气。”    曾氏将他紧紧搂在怀里,“我儿会心疼阿娘了!我儿真乖!”    阿云低低地,怯怯地在身后说:“夫人,奴,奴先去了。”见曾氏也顾不上理自己,阿云小心地站起身,将门带上。
    走到院子里,阿云忍不住,捂着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不,不能在这里这么招摇地掉泪,她想绕过长廊到院子的假山后面,正走着,一个高傲的声音传过来,“喂,你站住!”    她赶紧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挤一个笑容在脸上,走过来三个女孩儿,高矮递减,她福了福,依次叫道:“蕙姑子,蓉姑子,芳姑子。”    个字最矮的是郭芳,今年十岁,她不耐烦地问:“小郎与母亲呢?”    中等个儿的是郭蓉,她睨了郭芳一眼,“废话,小郎定是与母亲在房里。”她看向阿云,“方才是不是来了圣旨,出了什么事?”    阿云低着头,“是来了圣旨,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郭蓉哼了一声,“不耐烦问你!”郭芳道:“jiejie,我们去找母亲和小郎。”    两姐妹昂首走出几步,郭蓉停步转身,“蕙jiejie,怎么不走了?”    郭蕙最年长,已是亭亭玉立,她微微一笑:“meimei们去吧,我就不去了,我……回房了。”    待那两人走远,郭蕙望了望已走出数十步的阿云,悄悄地跟上她。    阿云拐到后院的假山后,郭蕙也跟了过去。听到低低的嘤嘤的哭泣声传来,郭蕙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    “给,叔母又打骂你了?脸都肿了。”    阿云本是蹲着,吓得跳了起来,一见是郭蕙,便没那么心惊,叫了一声“蕙姑子”,掏出自己的帕子擦眼泪。    郭蕙上前拨了拨她散落的发丝,柔声问道:“阿云,发生什么事了?”    阿云忙纠正道:“夫人方才给我重新起了名字,不准我再叫阿云。”    “哦,那我以后怎么唤你?”    阿云绞着手帕,“姑子以后唤奴贱人便是。”    贱人?郭蕙悄声念了念这不像名字的名字,一脸关切地问:“叔母她,她怎么发这么大的火?是和今日来的圣旨有关吗?”    阿云点点头,“听门房说,是前夫人要回来了。”    前夫人?郭蕙思付:是阿荃meimei和她母亲要回来了吗?难怪叔母会发这么大的火……她想着想着有些激动,拔腿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