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诺嘉德的会议
黄昏掩掩照进门窗,透着飞絮照应在我身上。 若是平常,此时我应当是护着辛勤采来的果子,伴着那些邻居朗朗的诵经声,卧在树下观赏夕阳。 此时我却不得不坐在这废弃的教堂里,坐在这十几人的大长桌上,闻那令人窒息的酸腐味。 我也知道选在这定然是无奈之举,但在这巨大的斯诺嘉德雕像的注视下,开这种违背教义的会,让我实在心有不安。 我的邻居老李把这个会议称作斯诺嘉德,直接搬用了神的名字,他是这么对我说的,“这所谓的神只对那些相信它的人起作用,反正我们又不信,就算站在它雕像前说些差辱它的话,它也定然不会起身反驳的。” 我闲着也是没事干,就盯着那座神像来回打量,若说和平常看到的有什么不一样,那便是上面落了很多蛛网吧。 那些前来的宾客,可谓是良莠不齐,我因为坐在最边上所以都看得清,有的蓬头垢面像落了荒的乞丐,也有些光彩照人意气风发,但实则看看背面,衣服也已经破了洞,全场人加起来可能都难凑齐一套完整的衣服吧。 他们这些家伙一落座,就在那聊些有的没有的,说是飞流激湍,沿河慢溯,江河西流. 又谈天说地,甚至拿出一些看不懂的符号推来推。闲来无趣,我撩sao着桌上的笔。畅想过往美好的时光。 “我反对!“ 听着这马上就要争吵起来的声音,我不禁睁开我那将要合上的眼睛, “李村夫,你明明是个清醒着的人,为什么非要让我们与那群蠢蛋同流合污!“ 我抬头看了看那声色俱厉的家伙,他瞪着一对虎目,一只脚都要踩到这桌子上,可谓是与其它文邹邹的家伙有所不同。 但这也难怪,要是他赵雄哪天平心静气、推心置腹,那定然是有大事发生了,毕竞上一次他被抓起来之前便就是那样的。 “赵老头,你可要清楚,在大部分人眼中,我们才是异类,枪可是会打你们这群出头鸟。你看看你们一个二个蓬头垢面…… “那他妈也比你当狗强!“赵雄说话总是跟吃了火药一样,还是这么冲。 “老安,你和他说,我没办法和他聊。 突然被点名,我只是一脸懵,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我觉得吧……” 我说个什么劲啊,直接装听不见不好吗。 相对于这群“大佬”来说,我真的只是一个小白。若说我与他们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可能只有我们都不供神吧。 想当初我还没被拐到这个奇怪的组织的时候,我顶顶多多算个不供奉那唯一真神的平凡人,反正供神又不能给我吃喝,而老刘那家伙却是远近闻名的天选之人,家中处处都是神像,听闻每年神都会赐予他很多粮食,他也经常发放给四邻,说是做善事。 当然,我也是受惠的人。 后来机缘巧合下,发现了他的秘密,他用着那坚硬金属做的铁壳子将土地翻平,那哪是神赐予的食物,分明是他用那一粒粒粮食种出来的,后来我倒是学着他的方法撒了些粮食,但是只长出了荒草,我至今也没弄明白那是怎么回事。 “老刘说的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我和他作邻居这么多年,我也不是不懂他,你看,我们都已经被抓进去了那么多的兄弟,这是不是说明,我们的思想不符合时代,像他一样借着神的名头做研究不是更好吗。 赵雄他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呆在原地。 “干的漂亮。”就看老刘他连连鼓掌。 那个蹲在拐角的娃子脸涨的通红,死死地盯着我们两个,“可是当一个社会存在了问题,总得有人去改变,不管是流血还是牺牲,总得有人去小张,你这话不对了,难道改变社会只能靠流血和牺牲” “不流血,不牺牲算什么革命!那些被抓住的人都是烈士,他们值得让我们骄傲!” “别吵了,我们又不是为了吵架来的。”那家伙是牛大宝,也是这次会议的发起人。“不好好在这讨论开会,在这里犟什么犟,有本事和那群傻逼犟去。” “牛堂主说的对,各位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就消停消停吧。“这是那坐在牛堂主左边那个老爷子说的话,他倒是挺有名,前些年那个地圆游行就是他兴起的,虽说他溜的也挺快,府衙还没来抓,就像抹了油一样,溜走了。 赵雄他脸红脖子粗,就瞪着老刘和我,我也不敢出声,这家伙的暴脾气,真要是摆一拳在我身上,我都不稀奇。 “大家都知道,最近那群家伙抓我们抓的严,不少兄弟都被抓进了那改造所,在那里他们只会离我们越来越远。” 改造所这个词对于我们都不新奇,我最初还在里面当过劳工,说是劳工其实也就是做做饭洗洗衣服,都是为了生计,不寒颤。 他们把人抓进去之后,就把他们放进一个黑房子里,说是驯服野性,这我也很熟悉,当年买完看家的狗,也是锁进去,多过过也就不会再有跑的念头了。 后来也就是告诉他们,你们有病,然后给他们上上课,讲讲那唯一的真神斯诺嘉德,必须等到他们真正相信了之后,才又回到社会,算是从头开始,要是死活不信,那就只能落得个掉脑袋的下场。 说来可能也见笑了,我这个当劳工的人后来也被抓进去过,就是因为我不供养神,甚至到了要砍头的地步,看着身边一个个头颅落地,我心里也慌,再到后来便被救出来,和他们在一起。 那群家伙一个个的不敢说话,老刘就在那看着他们,就像是鄙视他们这才哪到哪,真是没有见识。 “我们告诉他们,这世界是圆的,我们只是在和漫天群星一样的星星上,他们不信,我们告诉他们,人可以依靠自己的双手,可以丰衣足食,可以有自己的见解,他们不信,我们告诉他们神不存在,他们依旧不信!”他看着下面的人们。 “神这个问题我有不一样的意见,神属于不可证且不可证伪话题,所谓的神可能不是他们口中的斯诺嘉德,但不一定没有神。“又是一人提出意见。 他和我一样,属于这人群中的异端,毕竟我们都是有神论者,只是我们都不供奉神罢了。我觉得,供奉神,神也不给我吃穿,他则是觉得神这种生物应当不需要我们的供奉。 “咳咳,这个问题可以……” “对啊,还有……” “能不能让我把话讲完。“他叹了口气,“算了,你说。” “还有世界究竟是唯物还是唯心这个问题,虽然那群患人标榜着世界是唯心的,我们在这方面也有一定的证据,但是唯物同样占有-定可能。“我挠了挠头,听到这,就知道要炸开锅了。 老刘率先开口,“这个问题我也有一定的研究,对于各位唯物,我可以质疑一句吗” “说。“赵雄也不愿意抬眼看他,毕竟就老刘事多。 “你们这些讲唯物的,第一件事就是说物质产生意识,而物质具有客观性,那么由物质产生的意识同样也受到物质影响,我的性格也是由先天和外物影响的,虽然你们为了凸显意识的非客观性,提出了主观能动性,但是对于同件事物,在相同时间相同地点同一个人只会提出同一个想法或者概念,而且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出现的只能是那个人,那么一切是不是已经注定好的。 这个问题提的犀利,我没有反应过来,却是看着大家都陷入了沉思,毕竟这个问题涉及到了主观,在任何人,包括我自己,都不会想承认我们没有意识,只是一个没有意识的客观事物。 “这个问题确实犀利。“老赵眼晴一眯,“但是你的唯心又如何呢” 我就知道他一眯眼,绝对是开始攻击了。 “愿闻其详。“老李手一拱,就坐下去了。 “你们唯心也就不过是提出世界源自于意识,也就有那著名的睁眼花开,闭眼花谢,和那传奇的风动,但是既然意识如此神奇,为什么不能直接改变世界呢 -念之间,那不过是讲究意识空间,万物之可见可感则我闻知,倘若不知不见不感,那又和没有 录制 有什么区别呢,就好像我今日没有听到你这番话,又怎么知道有你这么个理解能力如此之差的人呢。而这风动啊,如若不是心动,那我 又何来无事晚听风呢“老李生得是得意。 “那你又如何解释你无法改变世界呢 “这确确是这主观唯心的疏漏,但若说客观唯心,那又何得改变世界一说呢“ 听这俩人唇枪舌剑,我都恨不得去再睡一觉,反正也听不懂。 “行,那你说客观唯心,那问你,天庭地府之事又是不是你们客观唯心的内容” “先前不都是结束了,神鬼之事,不可证,此次还是莫谈的好。” “我们的东西可都是经历了验证的实物!“ “但有些东西真的是人力所能验证的吗 “那你告诉我,我们如今掌握的东西哪个不被他们看作神迹” “那只不过是我们掌握了世界的规律罢了。你也知道,越往.上我们就就有越多的是无法解释的,从古至今进行了多少猜测。“ “但不管怎么样,你总是要承认规律是客观存在的吧。 “规律自然是客观的,但是我觉得那是相对的,对于我们来说是客观的,但是不代表没有能cao控规律的神。” “你都说了,不谈这些不可证的。“ 我看了看朱堂主的脸色,对着他们说到,“两位,咱们要不等等再聊?朱堂主好像有话要讲。“ “老李,你跟你说,等会会后,我跟你辩个痛快! “谁怕谁啊!” “好了,各位,安静一下,我们这次其实是有个事要宣布。” 大家纷纷肃穆,直起腰板来。 就看他抬了抬手,指向他旁边那位,“宋老他为了地圆学说,将要驾船航行,此去一别,估计也就是永别了,今日把酒言欢,替宋老送行。” “其实你们说的这些我都不懂。“我喝醉了。 “你是喝醉了吧。“老李拍着我的肩打笑到。 “不,我是真不懂……”我就这么看着他,“但是我觉得和你们在一起很舒服。“ “那不就行了,人生哪有那么多懂不懂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行了,只是不知道未来又有多少痴儿哟,沉醉在别人的思想中无法自拔。“他打了个嗝,“但是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挺出来向他们解释我的东西,发扬我的思想吗” 我虽说站在了他那边,但是他突然提起,我也有些好奇他还有什么理由。 他举起酒杯,对着月亮,“今朝有酒,沉醉其中,纵使我知道这明明是梦境,明天还是要面对苦痛的生活,但他们既然感到快乐,那我又何必破了他们的梦呢?” “罢了,这些干嘛,对于他们这些人啊,我其实还就是个懦夫。”看着他在那自嘲,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毕竟我何尝不是。“不想了,举杯送宋老,您是……真英雄。” 他又拿起酒杯,月下对着那波光粼粼的海面。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大船已杨帆,在海风的吹拂下,只剩下了船身的背影,船上那个老人,应当是抚着花白的胡子,对着月光,畅想着梦与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