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酒后吐的也不一定是真言

    实验室外的知了不管过了多少年，还是会像记忆中的那样发出尖细嘶吼，仿佛要把整个夏天的天空撕裂开；太阳的射线直射着水泥路，把大地烤的发白，蒸汽飘荡在空中，把人的视线炙烤地扭曲起来。

    这和秦瑞无关，他一边靠在椅背上，一边注视着透明管子中的流水，一点一点的透过砂层，透过滤料，穿过一套又一套的反应装置，滴在烧杯中，经过过滤后的浊水变得干净透明，这样一滴一滴的下落，让秦瑞看得安心。

    秦瑞在实验的空当里，从一旁抽出一个小本，在上面写着自己最新创作的漫画的草稿。

    手机里一阵音乐传来，秦瑞一看，是马冲打来的。

    “狗人，别做你的实验了，今天晚上咱们高中同学聚会，赶紧给我出来，叫你几遍你都不出来，你是座大佛啊，请不动你？”

    多年的损友隔着话筒，一上来就开始破口大骂。

    “嘘，你小声点——”秦瑞瞟了一眼在一旁研究着实验数据的导师，示意马冲把声音放低。

    “我今天真没空，抽不开身，我真不是有意要鸽你，这样吧，改天，不，这个月，我请你吃顿饭好不好，两顿也行。”秦瑞尽可能压低声音和马冲讨价还价。

    “我图你那两顿饭吗秦瑞，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不就是失恋吗？就变成这副德行了？宁宁她算什么？我再给你找一个好不好，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成不了，你拿刀砍我”

    马冲的语气丝毫没有放轻，秦瑞现在做着实验抽不开身离开，只能一边压着手机的扩音器，一边偷瞅着导师。

    秦瑞的导师没有回头，仍旧在整理着实验的资料，一边用笔在纸上勾勾画画。

    “我没有因为失恋自暴自弃好吧，我是真的有……”秦瑞连忙辩解。

    “我不听你说这么多话昂小子，无你不成席，今晚上我开车去你们校门接你，萱萱旁边催我呢，就这样啊拜拜——嘟—嘟—”

    马冲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挂断了电话，这是他自认为最成功的谈判方案，只要挂的足够快，对方就没机会拒绝自己。

    况且他是那种说到做到的人，既然他在电话里说要今晚接自己，那他绝对会堵在校门外。

    秦瑞呼了一口气，看着老师的方向。

    老师把手里的资料在桌子上顿了顿。

    “小秦啊，不要太勉强自己”，导师看了看手里的资料，“你的工作量已经很大了，可以给自己稍微的放一个假。”

    “况且，搞科研不是一朝一夕的工作，需要的是长期不懈的坚持，不要把身体搞垮”，导师自顾自的说着。

    秦瑞向导师表示感谢。

    可这也意味着，今天晚上的同学聚会，是躲不过了。

    ……

    晚上的美食林酒店里的某个大包间里，热闹非凡。

    “来来来，看看谁来了，把这独狼带过来可不容易。”马冲把秦瑞推向一个小桌子旁，秦瑞显得有点腼腆，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欧呦，这不是高材生吗，好久不见啊，”王瑾穿着一身黑色的蕾丝裙子，成熟又不失性感，远远地就招手和马冲秦瑞他们打招呼。

    秦瑞一眼就看出了王瑾，那个曾经班里的无冕班花，现在竟然比之前还要性感美艳，大学还真是能让女孩子改变得如此之多，秦瑞不仅啧啧称奇，又不太好意思直勾勾地看着王瑾。

    马冲把秦瑞按在王瑾旁边的座位上，“可不是嘛，谁想得到当时这个呆子现在都读了研究生了，还从在书上的画小人的小子变成了漫画家，把咱们几个都甩在后面去喽！”

    “啊…这…”秦瑞傻傻赔笑，他一看到这么多人的场合，就感觉浑身不自在，现在别人又开始七嘴八舌地吹捧他，更让他显得尴尬。

    我就不该来啊，秦瑞心里叫苦不迭。

    “你就别欺负他了，你看他这个样，一点都没改，马冲你不也挺不错的？看萱萱把你养的，肥了一圈了”王瑾越发的稳重成熟，看到秦瑞不自在的样子，赶紧转移话题给他圆场。

    从高中开始，王瑾其实就只允许自己欺负秦瑞，别人欺负秦瑞，那就是两码事了，得先过了王瑾这一关。

    “你还给他护短呢啊王瑾，正巧秦瑞失恋了，你要这么关照他，你就去关心他一辈子去吧。”

    “你要再胡说，今天就要给你点颜色看看。”王瑾也笑骂，这么多年过去了，没什么事是比向以前一样拌嘴更让人怀念的了。

    几十个当年的同学在包间里七嘴八舌地谈天论地，秦瑞偶尔也回应着别人的话茬。

    酒过三巡。

    聊天的圈子开始逐渐缩小到几个人一小撮的小圈子里，马冲、王瑾和秦瑞当时玩的最好，几个人三杯两盏下肚，开始慢慢谈心。

    “秦瑞啊秦瑞，你说说你，怎么长得这么清秀，像个女人似的啊。”王瑾有点微醺，扶着桌子，饶有兴致地看着秦瑞也已经胀红的脸。

    “这话，我听着耳熟，是不是以前你也这么评价我来着？”秦瑞笑了，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

    “也许吧，我记不得了。”王瑾下意识地又给了秦瑞的背一巴掌。

    “嗨，这一手我可记得呢，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改你的老毛病”，这一巴掌把秦瑞的状态也拍回来了，疼得秦瑞反手去挠后背。

    “你说你的女人缘怎么就这么差呢？好不容易谈一个对象，就这么谈崩了，说说呗，怎么回事？”

    王瑾揶揄着，还冲秦瑞挤眉弄眼。

    “王瑾，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马冲赶紧打断王瑾的话，“我好不容易把他逮过来了，你要说跑了，都怪你。”

    “没事的没事的，我早就说了，我现在很好的。”秦瑞连忙劝马冲，“我不像别的男生那样优秀，我只是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人，偶尔也只能画画漫画，宁宁要的幸福，她觉得我给不了她，我尊重她的想法。”

    和王瑾说的一样，秦瑞着实在桃花运上烂透了，唯一的一次恋爱，也因为毕业后女友的离开而草草收场。

    秦瑞的前女朋友宁宁，是目前来唯一一个真心喜欢过秦瑞的女孩子，让秦瑞第一次感受到了爱情的风暴，正当秦瑞深陷在爱情的狂岚之中时，女朋友的不辞而别让秦瑞一度深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之中无法自拔。

    那阵子的秦瑞因为自己的性格原因突如其来的打击，犹如投身于无尽的冰层的海水底部，罹患了抑郁症，犹如一个死人，行尸走rou般残喘着每一天。

    马冲去看过他，他裹着被子躲在角落里，地上散落着药片和胶囊，他失神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病情才逐渐痊愈。

    但是相比之前，他的沉默有多无减。

    “好了好了，不提了，过去就过去了，大丈夫何患无妻呢？是不瑞哥，像你这样优秀的人，这月老我当定了。”马冲拍拍胸脯打包票。

    “咱们秦瑞长得又好，不怕没女孩子喜欢的，是不是，就是太闷了点。”

    王瑾闭着眼，点点头，她是喝得太多了。

    “我怎么记得，咱们秦瑞，有过女生看上的啊，我好像是有这么个印象。”马冲思索着什么东西。

    秦瑞身体震了一下，放下手里的酒杯，认真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是吗……有这种事吗，我记不太清楚了。”王瑾有点困乏，倒在秦瑞的肩膀上，闭着眼，口里的话很含糊。

    “你这么一说，我也记不太清楚了。”马冲马上就否定了自己的记忆。

    秦瑞之前的回忆记得也很清楚，但是唯独忘记了那个打听他的女孩子的名字。

    他只是好奇，好奇地促使着他真的想继续问下去，事情会如何发展怎么样都好，他只是想让自己补完这段残缺的回忆，他说不出来为什么。

    秦瑞很想催促王瑾和马冲再好好想想是不是有这样一段事，你们不要这么轻易放弃思考啊混蛋。

    “比起这种事，秦瑞……”肩膀上的王瑾突然抬起头。

    王瑾的眼神因为困乏相当迷离，脸颊上的红晕表明着她的不胜酒力，眼角微微的红润搭配着她的眼影显得格外的魅惑。

    王瑾一只手扶着秦瑞的肩膀，一只手攀上秦瑞的脸。

    直勾勾地看着秦瑞，秦瑞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

    “秦瑞……”

    王瑾小声地咕哝出秦瑞的名字。

    “王瑾，你怎么了……”秦瑞的心跳的厉害。

    短暂的四目相对后——

    王瑾胃里的东西喷涌而出，全部倾泻在了秦瑞的身上。

    包间里顿时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