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过往
池龙浑浑噩噩地回到营地，众人的关心声置若罔闻，躺在床上，池龙耳边仿佛还有悬崖上的风声，那风声始终萦绕在他的耳边，他半醒着眼睛，盯着帐篷顶，思绪纷飞，他想起了这一年他的努力，一开始的雄心壮志，到如今的失魂落魄，他不清楚为什么没有找到边叔所说的感觉，在迷茫中，池龙沉沉睡去。 入梦，池龙睁开双眼，白茫茫的一片，不见边际。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响起在耳边。 “凡众生相，皆是虚妄。” 池龙闻声一震，赶忙架起双手，此时一把剑从他的掌心生出，惊得池龙一跳。 “一切皆是你自己所想。你渴望力量，便生出剑。”那声音又在前方响起。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四处升起空茫之声。 池龙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环顾一圈却丝毫不见其他的身影，此时一段声音从池龙心中响起。 “我，便是你。” 一阵恍惚过去，池龙从那个空间之中消失，再次睁眼时，便已回到帐篷之中。 池龙望向一旁的木剑，不禁怀疑道。 “为什么那时握剑的触感这么真实？” “难道刚才一切全是梦吗？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凡众生相，皆是虚妄？” …… 晨曦初照，天的尽头渐渐地露出红霞，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昏黄色的轻纱。一会儿，东方天际浮起一片鱼肚白，大地光亮了起来。 池龙卧在帐篷里，脑海中一直回响着梦中的话，帐篷外，逐渐响起细细簌簌的声音，一阵脚步来到池龙帐篷外。 “池龙，起来了吗？” 池龙一听便是边叔关切的声音，连忙答应道，紧接着池龙收拾一下，来到了帐篷外。 边叔看向池龙，眼中还带着好些血丝，抿了抿嘴唇，问道。 “昨晚休息好吗？” “你的问题，昨晚我想了一夜也没有什么头绪，可能是因为过早让你锻炼的原因…怪我！”边叔歉意地说到，他举起宽厚的右手，捏了捏池龙的肩膀。 池龙见状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潇洒道。 “没关系，边叔，倘若没啥事，我就去练剑了。“ 说罢，池龙提着剑来到练剑的枯树下挥舞着手臂。 边叔怔怔地望向池龙的背影，他看到池龙面色的牵强，和池龙在看似潇洒背后的落寞。 边叔的心里突然想到一个相似的背影，想到在他小时候对他影响一辈子的人的背影，同样的故作潇洒的面色，那是边叔见他的最后一面。一颗豆大的泪水划过边叔风吹日晒的沧桑脸颊，仿佛在干枯河床上淌过一股涓涓细流一样。 “小鬼，我一定把你带回去。“边叔朝着池龙颤抖地朗声道。 池龙闻声动作一顿，而后坚定地点了点头，继续用力地挥舞手中的木剑。 边叔就近坐在一颗大石旁，心底回想起曾经的事。 …… 一个破旧的村庄，一群金发碧眼的西方人肆意洗劫着一切。 一个羸弱的身影躲在破旧院子墙角的夹缝中，一个小孩颤抖的身体诉说着他现在内心的恐惧。 夜里这群西方人他不知道从何处来，他还在睡梦中，便被他的母亲摇醒带到这里躲了起来，而他亲眼看着一把长剑刺穿他母亲的胸膛，他母亲倒在了血泊中，他躲在暗处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生怕引起那群西方人的注意，他小小年纪便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 他看向躺在那里的母亲，她的身体在不停地抽动，想要努力地支起身子却无能为力，颤抖地眼角充满惊惧和不解，双手死死捂住伤口，想要阻止血液涌出。 小孩听见那些西方人放肆的笑声，用力过猛而颤抖的双手捂住已经发白的下颌，用力睁着通红的双眼，双眼早就被泪水模糊了视线，却因小孩怒睁的双眼又清晰起来。 他的母亲卧在地上，愤怒的双目紧紧盯着那些西方人，不停涌出献血的嘴里也一直传来叫骂声，整个身体都抽缩了，小孩印象里温柔待人的模样再也找不回来，听闻着叫骂声中的愤怒那些西方人又怒踹了几脚，母亲的声音渐渐虚弱下去，她已经感觉不到她身上的疼痛了，一股困意拖着她的眼皮。 那位母亲停止了叫骂，朝着小孩的方向望去，她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方才眼中的愤怒消失无终，带着歉意温柔的目光，看向那片缝隙里的轮廓，被鲜血染的殷红的嘴唇不停地颤抖着。 “对…不起，诚…儿” 小男孩分明从母亲颤抖的嘴唇听到了以往母亲温柔的话语，随后小孩什么也听不见了，那群西方人的笑声、不远处的哭喊声以及他咚咚直跳的心跳声，他只是怔怔地望向母亲的躯体，身体不停地颤抖，他从嘴里渐渐抿到一股腥甜的铁锈味。 那位母亲的脸色苍白，失血过多的她早已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渐渐涣散的目光表达着此刻的无助与歉意。一双无神的眼睛仿佛成了两个黑洞，嘴微微在动，急促地呼吸着，身体剧烈地耸动着，逐渐空洞的眼珠往下移动了，她的眼睛略略动了一下，接着头也微微动了一下，她的嘴也动了一下，她的喉咙发出一个咳嗽似的声音，嘴里又涌出一股血液。她似乎想说话，却又吐不出一个字来。而后这位母亲地眼睛中没有了光彩。 一切仿佛都停止了，小孩仿佛听见了什么东西重重落在地上，剧烈跳动的心脏，不遗余力的带走他身体的力量和氧气，他想起身杀掉那些西方人，却什么也做不到，他失神地跪坐在夹缝中。 一道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随即那些西方人的头颅高高地抛向空中，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一个黑发男子来到这里，他察觉到不远夹缝中的瘦小身影，淡淡地叹了口气。 “他们已经死了，出来吧。” 声音一落，那道弱小的身影，慌忙地爬向那道冰冷的身体，他用力地摇晃着他母亲的身体，期待着像往常一样母亲温柔起身爱抚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却得不到任何回应，男孩的哭喊声瞬间冲破喉咙，在他模糊地视线中，他握起母亲的沾满献血的双手放在他的头顶，用力地摇晃，希望唤起以往母亲温柔抚摸的记忆，可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仿佛全都从他的眼眶和喉咙中流走。 这个破旧的小院子回荡着他稚嫩的哭喊，他望向立在身旁那个歉意的身影，他起身，举起拳头，不停的砸在他的身上。 “为…什么！你不能早来一会儿为什么？” “抱…歉…”那个男子低沉着头。 男孩抓住男子握剑的手，用一种委屈的、渴求的语气痴声道。 “求求你了，让我和我mama在一起吧…在一起吧…” “我的错，我为什么要躲起来….我的错…” 男子痛心地望向仿佛在呓语的男孩，收起长剑，蹲在地上，疼爱地摸了摸男孩的头发，不停地重复道。 “抱歉…” 而后男子将小孩抱在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拍着小孩的背。 “一切都结束了。” 小孩渐渐地从哭喊变成了啜泣，渐渐地因为哭了太久昏昏睡去。 男子也没有起身，就这样一直抱着小孩，抱了很久。 …… 小孩和男子将他母亲的尸骨安葬好了，就在不远处的老杨树下。 “你叫什么名字？”男子轻声问道。 “边诚。”小孩应声答道。 “跟我走吧？”男子看向小孩红肿的眼睛，询问道。 男孩没有说话，一直盯着那处高高隆起的土堆和那颗老杨树，想要把他们刻在脑子中，良久之后，他牵起了男子的左手，用力地攥了攥。 男孩留念看了看土堆和老杨树，随后看向同样看着土堆和老杨树的男子。 男孩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