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香薰店里人不多，整体氛围给人感觉很温暖。 来姝手被韶柏握着，两个人在展示台前慢慢看。 店主是一位看上去很精致的男士，他并不打扰，见人进来只是微微一笑，任客人挑选。 “你想要什么味道的？”来姝晃晃韶柏的手问他。 韶柏捏捏她的指节，“杏仁奶味。” 来姝微微点头，开始在展示台上梭巡。 每一款都很精致，除了装在浮雕玻璃杯里的，还有做成各种样子的。 来姝一款一款看过去，最后目光停在一款名叫孟宗竹的暗色浮雕杯香烛上。 样品就在手边，来姝拿起来嗅一下，是那种很淡又很绵长的味道，很舒服。 “这个怎么样？” 韶柏就着她伸过来的手闻一下，点点头，“很舒服。” 来姝笑了，“那我们买两个这个的，放在客厅，再买两个杏仁奶味的放在卧室和落地窗那里好不好？” 她美丽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韶柏就觉得自己要像冰块一样融化了。 遗憾的是，韶柏想要的杏仁奶味并没有，只有一款名叫燕麦牛奶的奶香味香薰。 韶柏凑过去嗅，和身边人的味道相差甚远，只好作罢，换成两个血橙和孟宗竹。 楼层越往上人越少，五楼除了香薰还有一些精品店和女装店。 人不多，两个人就慢慢走。 手拉着手，既像小朋友出门郊游，但周围的磁场又不同寻常。 让来姝不舒服的是，只要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目光就绝对会在韶柏身上停留一下。 尤其是路过的一位老人家，看到韶柏竟然捂住胸口声音不小的说了一句，“哟这孩子…” 为什么大家不能以平常心去看待。 以平和的，以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的态度去对待。 越想越郁闷，两个人站在扶梯上往六楼走。 六楼卖很多小吃，人出乎意料的特别多，原来大家都在这里照顾肚皮。 出来已经几个小时，来姝觉得还好，反观男生，他个子高骨架大，消耗也大，肯定饿了。 “我们去吃饭吧，我刚看到二楼有很多餐厅。” 这会儿确实也是饭点，二楼人也多，挑了一家清淡的餐厅，两人拿了号在休息区等叫号。 韶柏去了卫生间，来姝怀里抱着他的外套。 来姝坐的椅子好像有些坏，总觉得高低不平，低头去看，是小孩子的塑料剑玩具紧紧卡进了椅子腿挨地的缝隙里。 她直起身子，韶柏外套里突然掉出东西。 邻座的女士帮她捡起来，来姝接过说了谢谢。 原来是韶柏的身份证。 照片里的他看着和现在没什么不同，大概就是中考的的时候照的，是从小到大都很好看的男孩子。 面庞青涩，可眼神却木木的，像没有生机。 来姝摸上去，触感光滑，好像还带着他的体温。 是她没有见过的模样。 小小的卡片，印着面容，印着姓名，印着出生年月，印着编号，印着家在哪里。 一个人好像就这样被概括完了。 原来他的家就在新京啊。 来姝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卡片上的内容，好像第一次见。 那也是一座日照时间漫长，夏季炎热，冬季寒冷的地方。 原来他的生日早就过了。 11月15日。 现在已经快二月了。 他从来不说，她也没有问过。 他那么久没回来，这个特殊的日子就已经过去了。 一时间，来姝不知道该怪他那么久不回来还是怪自己连他生日都不知道。 ‘请A23号用餐’ 机械女声响起，是叫到他们了。 韶柏刚好过来，身高腿长的，一段距离没走几步就到了眼前。 来姝把身份证装好，跟他一起进去。 佳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来姝和韶柏。 不管这两个人对她熟悉与否，但她却总默默关注这两人。 她今天是和同班同学一起出来玩的，提前预定好了餐厅，刚进门坐下，就看到他们两个并肩走进来。 她对来姝知之甚少，可对韶柏却了解的八九不离十。 佳期比彭肆辰小一岁，两人是邻居，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报考永和三中是为了彭肆辰，偷摸了解来姝和韶柏也是为了彭肆辰。 她对彭肆辰从来都知道，从小到大，他都不是什么好孩子。 他为了寻求刺激做过许多让人心惊胆战的事，他不对任何事负责任。 按理说这样的人应该让人退避三舍，可佳期喜欢他。 她愿意一点一点的帮他矫正错误，愿意耐心的陪着他。 一开始所有事情都还在可控制的范围内。 直到那天。 高中入学报道那天。 那天不是她第一次见韶柏。 在没有升入高中前。 很多个放学的傍晚。 有时候是甚至是清晨。 她偷偷跟着彭肆辰的时候，都曾见过这个少年。 她什么都了解。 但她从来不知道，彭肆辰竟然张狂到了这种地步。 他通常是沉默的，什么话也不说。 佳期知道，这样更能激怒彭肆辰。 可她也想不明白韶柏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哎，你们看，那个男生是不是咱们学校高二年级部的啊？” 同行的同学拍了拍佳期肩膀唤回她的神思。 佳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这时候的韶柏和以往她见过的都不一样。 没有那种。 满不在乎的感觉。 一下子生动起来。 “是的吧，他给人简直印象深刻啊，我不可能看错！” “就是他，叫韶柏，我经常看到他骑车上课，不得不说，真的很帅，但就是有那种病…” 两个女生已经开始满脸兴奋的讨论。 佳期静静看着韶柏那一桌，突然想起了他的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或许是那个时候。 ‘他只是沉默，不爱讲话。’ ‘他很好的。’ 那个上午，她在办公室整理政治作业，听到了她出乎人意料的回答。 她好像永远都美丽。 不管是给人第一印象的感觉。 面貌。 还是接触后的内心。 “…你说旁边那个女生会不会是他女朋友啊，我看他平时在学校蛮冷漠的。” “我听说那个女生是上学期转来的，刚来的时候，咱们学校里还有好多她被拍被表白的照片，但她从来没回应过……” 另一边的来姝对这边关于她的讨论一无所知。 她对永和三中论坛的了解，仅限于那天早晨戚砚非拿给她看的，她和韶柏在奶茶店的照片。 聂相思也跟她说过几次论坛上或者表白墙上关于她的事，见来姝每次都反应平平便也不说了。 已经是下午快三点的时候，一天的时间就这样过去的话，也不会觉得无聊。 是因为，有人陪在身边。 男生吃饭速度比较快，但又很安静，桌上的餐点一点一点消失，来姝看着也有种莫名的满足感。 “今天的一多半已经过去了！” “明天我们干嘛呢？” 来姝撑起下巴，笑着看韶柏。 看着女孩的笑，韶柏不知道在掩饰什么，端起桌上的水喝了口。 “刚刚相思问我，元宵灯展的时候，你愿不愿意一起去。” 韶柏一顿，放下水杯，好像漫不经心的问，“你也去吗？” 来姝只笑着看他，并不说话。 韶柏看着，喉结滑动，“那我也去。” 来姝点点头，戳着键盘回复相思的消息，回复完了又起坏心思。 “可是我不去欸。” 韶柏一愣，刚要说自己也不去，来姝却朝她扬了扬手机，“相思回复说知道了。” 男生面上不显，其实心里猫挠一样。 怎么可能看不出。 演技太可爱了，根本一点也不认真。 但他不戳穿，只静静看着她，来姝就一下红了脸。 那点顽皮的心思一下就消弭干净了。 “我去这还不是男女朋友那就奇怪了，你看他们手上，那是情侣手环吧？天哪，有被戳到……” 这边两位同学还在吃瓜。 “我要发到论坛让人民群众们见证这爱意弥漫的一刻！” 佳期刚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原来大家放假是都不学习的吗？这才多久立马评论都刷出来了……” 佳期听着有些担心。 世界上不是所有人。 都有一颗善良的心。 拿最亲近的例子来说，彭肆辰就不是。 这样的人还很多。 他们在各种各样阴暗的缝隙里体现自己的存在感。 他们从来不知道。 自己无意间说出的话。 会给别人带来怎样的伤害。 另一种形式的草菅人命。 况且，佳期并不认为韶柏和来姝两个人是喜欢被人挂在嘴边讨论的。 他们两个给人的感觉，永远是安静的。 他们有他们的方式。 是那种。 好像永不消逝的感觉。 今天他们一直牵着手，现在返程也是紧紧握着。 韶柏的手很大，可能男孩子都是这样。 他的手苍白，修长，又宽厚温暖。 手腕上总戴着那款黑色腕表。 显得清爽，干净，又很凝固。 为什么是凝固，来姝说不出来。 但就是觉得，他就是这样。 这种自在的模样。 这种没有刻意去躲避别人目光的模样。 没有试图藏起来的自若模样。 如果能一直这样，凝固就好了。 外面雪又开始下，太阳还惨淡的挂着。 不知道这是什么奇怪的天气。 他们站在红路灯前等过马路。 韶柏握紧了她的手。 来姝突然往他身上靠，全部的重量。 “我们过个生日吧。” 她闭着眼，感受他的身体为她带来的实感。 “嗯？” 韶柏有些迷茫，对于她突如其来的话。 但这会儿她软软的靠着他，让男生身体愈发紧绷。 这一刻，他好像真的成了，她的倚仗。 “因为我会魔法，知道有个小朋友错过了他的生日。” 她依然闭着眼。 但眼皮已经开始发烫。 你总默不作声。 我并不能总是猜出你的想法。 所以，我想要多陪陪你。 韶柏突然明了，知道女孩在说什么了。 他看着她发丝，呼吸间还是杏仁奶的味道。 少年手上蓦的用了劲，和另一只暖暖的手十指相扣。 红绿灯‘嘀嘀嘀’的计数声响起。 “好。” 他听到自己说。 其实我很想。 时刻陪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