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强盗
我没有立马动身飞万佛窟,一个是因为万佛窟太远了,过去得将近两万里,我怎么也得收拾一些换洗衣服;二个是家里的事情还有一堆,我需要安排一下。 我先飞去了七侠镇的阿月花店,时间已经很晚了,门板早就插上了。我落在院子里时,偏房的孟玉莲已经一步冲了出来,看见是我,“哦”了一声,又回房继续敷黄瓜片了。 阿月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看见我落地,站起身擦擦手,说:“这个月租金我交了啊!” 我说不是收租的事情,我来看看无法。 阿月朝前院努了努嘴,他在前院看店,用不用我去打个招呼? 无法被我们带回来之后,哪怕是上了山,也是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尤其是面对我和无天,刚松开绳子就扑上来拼命,搞得我不得不每天都把他的xue道封一遍,生怕他哪天自行冲开突然暴走。 我一筹莫展之际,有一次无意中带着无法来到阿月花店,请孟玉莲给他看看。结果他原本一路上还在试图用牙齿咬我,一进花店,整个人就安静了下来,回到了那个内向且含蓄的小男孩。 他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显然对这里充满了好奇。 尤其是当阿月出现在他眼前时,他整个人竟然杀气全无,脸甚至都红了。 带他过来时,蓝柔一直跟在身边,原本是忧心忡忡的,但看见无法的表现,就已经恨不能去拿刀了。 如果不是打不过孟玉莲,我甚至都怀疑她会对阿月和花店做些什么。 发现花店对无法的奇异疗效之后,我就干脆把他留在了花店,想着说不定能有什么特别的效果,退一万步说,就算最终无效,甚至无法再度暴走,有孟玉莲在这里坐镇,无法也翻不出什么大浪。 无法睡在前院看店,看着垂下来的棉布蓝门帘,我犹豫了片刻,知道此时自己进去,不但会搅了无法的美梦,搞不好还会刺激到他,挥挥手说算了。 阿月说:“你来了不看看无法,总不会是来看孟jiejie的吧?” 我说我来看你的,不行啊? 阿月翻了个白眼,说那我去和嫂子聊聊去。 我赶忙摁住她,说:“开玩笑,开玩笑,小姑娘那么认真干什么嘛!好吧我招了,就是来看无法的,明天我就要出趟远门,这些日子还要麻烦你多看着点他。” 阿月好奇道:“出远门?去哪?” 我又看了一眼无法安睡的前院,说:“去趟西域,看看能不能有办法治好无法。” 阿月打了个哈欠:“真的有人能治好他吗?你不是说,那个什么孟婆汤无药可救么,况且西域太远了吧,你还得出国,语言通不通啊?” 我拉过张马扎坐下,说:“没办法啊,总要试一试,告诉你哦,我有个朋友,是个很厉害的高僧,会法术的那种,什么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啊,什么虚空造物隔绝大洞天啊,什么的,超牛!” 阿月关切地看着我,说:“大叔,你这样多久了?” 我没反应过来,说,我这样? 随后恍然大悟,站起来敲了阿月一个毛栗子。 “总之,我大概要走两个月,一来一去,四个月吧。”我说。 阿月“哦”了一声,随即紧张地捂住口袋:“你不会是来借钱的吧?” 我呵呵笑了笑,转身准备飞走。 阿月连忙拉住我的胳膊,满脸期待地说:“那我这四个月的店租是不是不用给了?” 我没好气地摆摆手:“照顾好无法,就给你免了。” 说完,我飞回了轩辕山。 落地的那一刻,阿青已经满脸笑意地站在了山门口,我的衣物草草收拾了几件,打好了扎实的包裹,马老六被牵了出来,正在山门前不明真相地打着哈欠。阿青笑着说:“都收拾好了,你交代完了,就出发吧!” 我看了看头顶的月色,说:“媳妇,你误会了,我是回来休息的,我明早才走……” 我猜,那天七侠镇所有人都在梦中听见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滚!” 我骑上吓得直打哆嗦的马老六,把包袱胡乱一卷,俯身对着马老六的耳朵说:“快跑!能不能活就看你的了!” 然后在漫天飞舞的月光一般的刀光中,肾上腺素全开的马老六载着我,仿佛一支离线的黄色利箭直射清江州。 深夜的官道上空无一人,我们仿佛一阵狂风卷过,草屑横飞,石子乱溅。 不到一炷香时间,我们就到了清江州,绕四门紧闭的州城不入,又向北十数里,抵达渡口,此时的渡口空无一人,渡口边的摆渡人的窝棚里都熄灯了,只有几条船拴在渡口上。 我说,咱们俩今晚都别想睡觉了,得赶快离开这片区域,我媳妇发起狂来百里杀人弹指一挥间。 马老六说好,可是我不会游泳,这条江这么宽,我们只能坐船。 我说坐船就坐船,要不是你不会飞,我就直接飞过去得了。 马老六说好的,那你去叫一下摆渡人,我要是去叫估计得被人当妖怪。 我没好气的说,怎么我最近尽干打工的活了?给媳妇打工就算了,还得给一匹马打工。 当我把起床气大到恨不能毁灭世界的摆渡人从睡梦中叫醒,带他来到渡口边时,他快速打量了我一番,开口报价:“渡江一位一百文,带牲口五百文,整条船坐满才发船,你们要么等,要么就出包船的价格。” 我说包船多少钱? 摆渡人揉着下巴快速计算一番,说:“我这船能装八个人,一匹马,你就出一两三钱银子吧,现在是丑时,夜间行船,要多给五成的夜间税,给你扣个零头,就是五钱银子,现在是五月,五月水流湍急,要多二钱银子的危险河段行驶费,总共收你二两银子!” 我说成,上路! 摆渡人来了精神,跳上一只小舢板,向我一摆手:“走啊!” 我说,你这个小舢板能装八个人一匹马? 摆渡人说,挤一挤就行。 我说,挤一挤也不行啊,除非是八个小孩加一只灶马。 摆渡人翻了个白眼:“不然呢?你走不走?” 我回头看了一眼天上格外皎洁的月光,打了个寒战,说走走走! 渡船行到江心,摆渡人忽然放下船桨来到了船头,揭开了一块船板。 我回头对马老六说:“不会吧不会吧,你猜我们会不会中奖了?” 马老六正在打瞌睡,睡眼迷离地看了一眼,四周一片黑漆漆,什么也看不见。 摆渡人再爬起来时,手里就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尖刀,他来到我面前,狞笑着问:“这位贵人,你是想吃板刀面,还是想吃馄饨面?” 不得不说,晚饭随便吃了点的我,听到他这句话,肚子十分应景地响了起来。 我说,要不然,一碗葱花面就可以了,记得卧个鸡蛋。 马老六迷迷糊糊跟着说:“我也是,我要两个鸡蛋。” 摆渡人僵在原地,四周的声音似乎停止了。他缓缓道:“刚才,谁在说话?” 我说不知道,可能是你曾经刀下的冤魂吧。 摆渡人说不可能,我今天才开始干这行,你是我碰到的第一个! 我说这样啊,那你可能实习期都过不去啊。 摆渡人说,呸,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乖乖的,钱交出来,不然我就拿你的头盖骨装酒喝! 我说选项里不是还有个馄饨面吗? 摆渡人说,我改变主意了,只吃板刀面! 马老六又说:“哦,那多加点油泼辣子,谢谢!” 摆渡人没吭声,他许久才缓缓说:“你不要给我玩什么花样,告诉你,什么腹语,什么口技,我见得多了!” 我伸出手指,在指尖点燃一团玄凤火焰,借着火光打量这个瘦削的青年船工,问:“那这个呢?见过没?” 青年船工在一瞬间苍老了下去,他扑通一声坐在了甲板上,手里的刀子丢在了船舱里,长叹了一声:“好难啊……” 他看了我一眼,干脆躺倒在船板上,惆怅道:“好背啊……” 马老六问我:“这家伙怎么了?他不是要请我们吃面的吗?” 我说应该不是,他大概率是个强盗。 马老六大惊失色:“强盗?不是说现在治安良好,基本上不产强盗了吗?” 我说对啊,所以今天居然能看到一个强盗,简直运气太好了,说明很快就会有好事发生。 马老六眼睛亮了起来:“哇哦,那么他还是一个祥瑞?” 我没有再什么,在心中却产生了马老六的疑虑。江湖上不产强盗已经很多年了,尤其是这种上来就要谋财害命的。今天却碰上了,这是不是预示着,这座江湖已经在走下坡路了呢? 青年强盗瞥了我一眼,说:“你到底在自言自语什么啊。” 我什么自言自语,我在和马老六对话啊,你没看见吗? 青年强盗认真看了我一眼,确定他眼前的确只有一人一马,随后他极其违心地点了点头,说:“哦,哦,哦,恕我眼拙,大侠们好。” 马老六很得意地说:“你好。” 青年强盗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我耐心等他笑完。 随后我站起身,一脚踩住船尾,真气浩荡喷涌而出,船头高高扬起,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冲上了对岸的滩涂。 强盗扶着船帮,跪在沙滩上吐了一地。 我牵着马老六下船,准备赶夜路。强盗突然拉住我,边吐边问:“大侠,你,你收我为徒好不好?” 这回轮到我笑了起来,马老六同情地看着他,问:“他为什么要收你为徒?” 强盗认真地想了很久,想到我已经失去了耐心,跨上马老六准备离开了。 强盗突然拉住我,诚恳道:“你收我为徒,把我带在身边,我就不会作jian犯科,这也是造福一方太平了对不对?” 马老六打了个响鼻,这是他表示嘲笑的习惯。 我抓起了缰绳,仔细想了一会儿,问:“你叫什么名字?” 已经垂下头走开一旁的强盗一怔,眼睛迅速亮了起来。 “王泽川!”他大声喊了出来。 我点点头,把他扭送到了最近的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