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六指魔童
“我是谁，我怎么睡在石头里面？” 贺融的脑子一片混沌，然而就在他尝试理清头绪的时候，那股腥膻感又出现了。 “好臭......” 他想睁开眼睛，可是眼前混沌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盲人”的触觉、听觉都是非常灵敏的，很快他就发现了——石外有人！ 石头表面先是传过一阵温热，然后才是那股稚嫩的腥膻感。 “混蛋，竟敢在老子家门口尿尿！” 一觉睡了三千年，贺融的心里久违地出现了情绪波动，但这不是喜为人父的欣慰，而是被人尿炕的心酸。 他想起来了，自己变成了刀石。 当年在大漠之中，他把刀石彻底固封后，他的意识也跟着沉沦了。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好不容易醒来一次，些许童子尿又算得了什么。 为什么他知道杜永是童子，那是因为这片荒地其实都是他的领域，他虽然看不见，却感受得到。 一个身长四尺，体重却只比军甲重一点点的人，不是童子是什么。 毕竟他是浊气成宗的人，肚量大得没边，他调整好心态，从石头里面传音道: “你是谁家的顽童，跑来这里撒野？” 他的声音很平淡，与其说这是质问，倒不如说是一句问候，他还把撒尿换成了撒野，给二人留下缓冲的余地。 “啊？” 杜永还是第一次见到石头说话，虽然早就听闻天地万物都能凝气成精，可真正见到时还是难免心怯。 又被冥珠算计了！ 杜永在心里腹诽的同时，手脚也没停顿，只见他撒开脚丫子、飞快地朝外面跑去。 这番cao作，石头看了都要摇头。 贺融可不想把杜永放跑，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有一个活人在，正好问问沧海桑田。 他心念一动，荒地四周树起了高高的墙桓，把杜永的去路阻截了。 杜永在心里说道:“果然是打击报复！” 哪怕功亏一篑，还是逃命要紧，他快速进入了“红欲”状态，那消失的红潮又在体内涌动起来。 他在墙边一个深蹲，然后双膝爆发出惊人的弹跳力，那一刻他看见了天空，也看见了天空之上突然出现的顶盖。 咣当一声，清脆的声音证明这是一颗好头。 “居然是一个魔徒。” 贺融嘀咕了一下，然后才真的怒了，沉眠无数载，醒来时居然还被魔道的人sao扰。 他在虚空中凝练出一把刀，那刀似月不是月，刀柄是狮首，刀身上有几个以银线相连的、如同疤痕一般的十字纹。 他才不屑于向一个魔徒打听什么，他堂堂刀圣，却被一个魔徒污了门楣，传出去还有脸吗？ 冰冷的刀光向杜永砍去，这刀快到极致原来和雷电一样，都是先见光，再见尸。 面对弯刀的寒光，杜永愣住了，他有恐惧，但更多的是迷茫。 自己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稀里糊涂地结束了吗。 寒光触碰到皮肤的一刹那，杜永感觉到了痛，他好像跟个瓜一样，被切开了。 宝刀杀人不见血，他果然没有喷血，但他的身体也没有分裂，甚至他的人还站着。 “咦？” 贺融很是惊讶，他没有听到倒地声，地上也没有血，他清楚地感觉到那小子安然无事地站着。 难道是我老了，提不动刀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魔主的话，现在的他可能砍不动，可一个小小的魔徒，放在以前，一缕刀气就能带走无数小喽啰。 就在他怀疑人生的时候，杜永的身上却涌现出一道道清气，那些清气附着在他身上闪烁了一阵，化为青烟消散了。 云霄之上，玄奇面色沉重，自顾自说道: “九清已去其五，看来这冥珠确实非人类所能驾驭。” 他叹息一声，看来那诗的后续不得而知了。 ...... “中三玄？你不是魔徒，你是谁！” 贺融终于知道杜永为何如此坚挺了，他险些杀错好人。 他掀起一道沉郁的气，将杜永“抬”了过来。 杜永生死里走了一遭，还在懵懂之中，石头问他话，他听到了，但是不想答。 他死了吗，没死。 他断手断脚了吗，好像也没有。 生活真是奇妙，北风呼啸雪花飘，他杜大郎又回来啦！ 他跳起来就是一巴掌。 手掌拍在石头的顶上，石头没事，他的手红通通的，气却消了。 “你是谁？” 这一次杜永反客为主，他可是有神气庇护的人，等闲三五个妖怪不得近身。 “我是......”贺融本想报出自己的名号，可是时过境迁，山河故里怕是没多少故人了，他心中一阵伤感，不愿意旧事重提。 “我是石中客。”贺融说道。 石中客，好古怪的名字，应该是石灵的一种。 想到前因后果，杜永说道: “刚才是我不对，尿在你身上抱歉了。 你还有事吗，没事把墙开开，我要回家。” 杜永说完还比划了一下，他不知道石灵其实看不到他，白白恐吓了一番。 贺融听完把高墙卸掉，但是又留了一道气在杜永身边，他还有许多事要问。 “现在是轩辕几纪？”他问道。 “什么轩辕纪，你想问年号是吧，现在是昭德五十九年。”杜永答道。 “你没听说过轩辕王朝吗？”贺融又问道。 什么古老化石，连昭德元年都不知道。 杜永答道: “没有，现在只有襄王朝，襄王朝至今两千七百八十九年，没有一个朝代是以轩辕为号的。” 原来我睡了这么久吗，现在竟然还是用的年号，而不是纪号。 只不过襄这个名字有点熟，该不会是那家伙吧。 于是贺融问道: “襄王朝的开国皇帝是谁？” “九襄。”杜永答道。 果真是他，那个仗剑走天涯的毛头小子，现在竟也是一国之主了。 贺融有点兴奋，他又问道: “九襄现在在哪里？” 杜永有点无语地看着大石头，居然会有人问开国皇帝在哪里，几千年过去，你说他能在哪里？ 哪怕没有那场名留青史的战争，他也活不到如今啊，这个世界人类的极限寿命是两千年。 因为同情古老化石的智商，杜永耐心地解释道: “襄帝在一千五百年前战死了，史书记载，元武二年，荒人举国来犯。 荒兵凶狠，连破四要塞，中原岌岌可危。 值此危难之际，襄帝带着鹰虎军与荒人在牙错岭展开了激烈的鏖战。 这一场战争，襄帝歼敌无数，最终力竭而死。” “什么！”贺融怒吼着说道，随着巨石一阵剧烈的颤动，外层的石壁纷纷裂开，露出了原有的形状。 石头的形状与之前的弯刀如出一辙，杜永连退几步，警惕地看着刀石。 “小师弟......”贺融心中悲恸，但在杜永的眼里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分明看到刀石渗透出许多黑色的火焰，那居然也是天地之气的一种。 只是这气阴暗沉郁，让人望而生畏。 杜永越退越后，差不多要走出荒地了。 那道紧随其后的气变成了黑焰，又把杜永绑了回来。 “烫！烫！烫！”杜永叫喊道。 解开了外层的束缚，贺融恢复了视觉，也看到了被烫得哇哇怪叫的杜永。 他把杜永身上的黑焰驱散，后者正眼巴巴地望着他，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刚才有一会儿贺融失神了，这和之前濒临入魔的遭遇很相似，好在化石几千年，魔根已除，残存的魔性已不足为惧了。 他驱使着黑焰熔炼刀石，石壳是他设下的第一重封印，用来封印他的刀鞘。 刀鞘之下还有一重封印，他的真身就在里面。 刀石慢慢地溶解了，杜永惊奇地发现石头里面居然藏着一个小男孩。 那小孩精雕玉琢的，一身华衣，看起来比自己气派多了。 还好长得没我帅，杜永暗自庆幸。 小男孩睁开了眼睛，与之对视的一刹那，杜永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是一双带有气旋的眼睛，和不久前见到的龙眼一样。 难道这小男孩也是气的存在？ 那小男孩从石头之中走出，他落地的瞬间，天地间突然出现一股飓风，小男孩身后的刀石被卷入了风暴之中。 荒地是飓风的中心，此刻在风眼处却异常平静。 杜永战战兢兢地往小男孩那边靠去，外头的飓风有一股巨大的吸力。 他又羞又怕地在小男孩旁边站定，对比这一个比他矮上一头的小男孩，他更像是弟弟。 贺融没有管杜永，他看着风暴之中不断削减的刀石，任由那些天地之气继续淬炼着刀石。 许久，当荒地上落满厚厚一层石粉，一个冰蓝的刀匣子出现了。 杜永也看见了，红欲状态下的他视力非常好，看到了几千米的高空，那块残破的巨石变成了小小的刀匣。 巨石是灰色的，刀匣却是蓝色的，他很好奇，但是他不敢问。 刀匣出现后，朝荒地缓缓地落了下来，风暴也渐渐平息了。 看清刀匣的那一刻，杜永惊呼道:“好美！” 刀匣看似冰蓝，其实是透明的，上面附着了一层薄薄的光晕，光芒流转之下，刀匣上出现了一幅幅绝美的图画。 时而是奔流的江河，时而是抖动的树海；时而云山雾罩，时而碧空如洗。 画面的终章是一个头戴笠帽的男子，他独自一人穿行在无垠的大漠。 在他身后，一盘浑圆的落日贴着沙漠棱线，向他激射出血一样的夕晖。 当刀匣被小男孩握住时，杜永的眼睛布满了血丝，他看见小男孩的眼白被黑暗吞噬了，全黑的眼球看起来十分恐怖。 不仅如此，杜永还发现小男孩那握着刀匣的右手，竟然有六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