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走狗烹(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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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意前来捎信时,我刚洗漱毕,正坐在院子擦着发,吹着风。 “既是要沐发,何不早些?”他仍是自顾自坐了下来,未觉丝毫不妥,“夜风凉,发干得慢,一时片刻怕是无法睡下了。” “听闻今日林将军围了大殿,我便知,今夜是早睡不成的。”我放下帕子,准备上桂花油,“薛郎的事,可办妥了?” 薛意眯了眼,不急着回话,只看着我将桂花油倒在手心,小心揉搓。 “说起来,该是本宫先谢过薛郎。”我抬眸瞧他,“墨鱼骨粉,让人挑不出错。” “公主当初设计时,可没有薛郎。”他收回了眼神,懒懒散散半靠在椅背上,“公主一向如此大胆?” 我并未想过能靠一人、一案为猎云府昭雪。 早年间,我便命公主府上小厮故意衣着华贵,挂着猎云令在赌坊、妓馆里晃悠,专诱那等大字不识的混账上钩。后来得知张贤清暗寻见过猎云令的人,我便将那浪荡子推向了他。 那浪荡子闭上眼,便是连亲娘也记不真切,哪里记得什么乡野故人,不过是见了富贵,便故意攀谈,待小厮将话一引,便成了故人。 信当然也是故意留下的,故意写尽了猎云往事,让张贤清以为自己得知了天大的秘密。 早早下局,便是为着日后,能有临天台一般的时机。 张贤清虽极贪财,但能在圣上眼皮子底下安然无恙这么多年,全靠做事机警,故其也并非我唯一的打算。 同样的招数,我亦用在了翰林院学士杜允昌身上。 我早已安排好,只要两人中有一人出事,我便派人暗中引导,让另一人认定,那人是因猎云往事而被圣上处置。此时,只要圣上再严查漏网之鱼,活下来的人便会杯弓蛇影,坐立不安。他既知圣上手段,又知圣上狠辣,若要保全自身,定只能想办法将猎云往事公之于众,并混淆其中,让圣上查不出来。 所以,临天台时,我唯一的目的,便是让张贤清不得善终。圣上将他灭口,倒是替我推动了局面。 只是,杜允昌传扬猎云往事的方式,实在是我不可预见的。而圣上若得不出传言的源头,必不能安心,时刻警惕,于我不利。 这也是此局唯一不圆满的地方。 故我托薛意,弄出个源头,帮我将此事做圆。 他也确实做得干净漂亮。 “这不是备好了死士吗?无论如何,他都会一口咬定,此事是他所为。虽为下策,但总归有个交待。”桂花油上了发,我收了笑,“不过是由侍郎走狗,变了猎云遗士,薛郎用得可顺心?” “既是如此”薛意盯着我的发,略有些发呆,“公主亦助我成了事,我与公主便扯平了。” “浊清何在?” “既为死士,公主又何必追问?”似赏画被打断,薛意颇有些不满。 “既有生路,何故非要其送死?”我略含了头,柔柔唤他,“薛郎?” “有事薛郎,无事公子。公主才是将在下,拿捏得恰到好处。”薛意被我唤得发了笑,“放心吧,已让其跟了顾长空,去万骨台供奉了。” “薛郎既已帮我至此,何不送佛送到西?”我亦不脸红,乘胜追击,从怀中取出猎云璧,“便将此物也供于万骨台吧。” 薛意看着猎云璧,冷了脸。 “意以为公主并非鲁莽之人,既已得了好处,又为何不知进退?” “将此璧供于万骨台,将猎云往事昭告天下,此乃我毕生所愿,非死不可弃。”我正了神色,“功过何几,自有后世评说,但猎云历史,不可被遗忘!” 薛意不发话,我便捧着猎云璧不肯放下。 “哎……”他叹气,“公主为何如此执着?” 为何如此执着? 我又怎愿如此执着。 但我就是忘不了,那夜冰冷的石壁,风雪里抖动的篝火,湿透的狐裘披肩,和满手鲜血的自己。 —— 岁兴十五年,猎云府接圣令,秘密前往边疆暮城,肃清林家军中jian细,我亦随行。 那年,我十三岁。于猎云府受学四载,又与猎云众人同生共死三年,此刻的猎云府就是我真正的家,府中人均是我的兄弟姐妹,至亲存在。 “乐儿,塞外风沙大,可得把面纱戴好了!”孟三骑马在我身侧,喋喋不休,“袖子放下去!别为了贪凉把皮子给晒伤了!” “知道啦,三哥!”我亦骑着马,哭笑不得,“这话你已经说第五遍了!” “臭丫头,你以后可还要嫁人的!要是晒成了黑鬼,看哪家郎君敢要你!” “孟三儿,你怎么黏黏哒哒像个娘们儿!也不看看你那一身横rou,装什么娇!”蚀空从马车里探出头,指着孟三就骂,“乐儿这般国色天香,便是晒黑了,也美得很!再说了,这些年风吹雨打的,也没见她黑半点,还越晒越白,白得晃眼,混到雪堆里也不好辨得,你担心个什么劲儿!” “我怎么不担心!我就这一个妹子,巴不得捧在手心里,偏还得来这狗屁暮城受苦!”孟三吹着胡子,好不生气。 “那你就别耽搁,快些完成任务,好带乐儿回金屋子里去!”蚀空嘴上虽打趣着,却叫车夫快些驱车。 “使不得!空哥儿,车快了抖得厉害,你身子骨吃不消。”我赶紧劝他,“左右还有两日,也不急这片刻。” “无妨,车中铺满了软垫,磕不坏人。”师傅行在最前面,回了头,“确要快些,得赶在练兵大典前,速决此事。” 师傅近来愈发严厉,对我亦是言行令止,我稍有差错,他便会冷脸责骂,如练兵一般。 但师傅仍是很心疼我,虽骂得凶,却从来不舍得下手,前脚关我禁闭,执行任务归来仍会记得给我带糖果子。 师傅是用心对我好,只是有什么事,让师傅急了。 我内心总隐隐这么觉得。 “乐儿!” 正想着,身后传来呼喊,我回头望去,见傅雨策马奔来,手上抓了只大鸟,很是气派。 “师兄!”我见了那飞禽,兴奋起来,朝他挥着手,“我在这儿!” 傅雨奔到我身边,麦色的脸挂了汗,红扑扑的,一双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亮。他咧嘴笑着,露出一点虎牙,又俊又痞,袖子全挽了上去,精壮的手臂冒着热气,蓬勃的朝气扑面而来。 “乐儿你看!” 傅雨将使劲扑腾挣扎的大鸟举给我看。那大鸟全身黑羽,在烈日下发着亮,唯脖子一圈白毛带着些金色,虽被抓住了翅膀,头却始终向天抬起,脚用力蹬开,傲气十足。 “师兄,这大鸟好漂亮!”我喜欢得不得了,便要上手。 “慢点儿,它凶着呢!”傅雨怕它伤到我,又捏了它脖子,把头固定住,“你小心些。” 我摸了它的头,触感软软滑滑的,便更是喜欢。 “师兄在哪儿抓的?可是要带回京城去?” “它力气大着呢,又机灵,我都费了好大力气才抓到,哪里带得回京城!”傅雨抽出一只手擦着汗,“今晚就把它烤了吃!” “什么!”我闻着声,心里便堵起来,再看着那漂亮的大鸟,就红了眼,“能不能……能不能别烤了啊……” 傅雨见我挂了泪,立马慌了。 “你别哭啊……你要喜欢,就送给你!你想怎么着都成!别哭啊……”傅雨想来拍拍我,又一手驾马,一手抓鸟,确不得空,便更是慌张,“怎么就哭了?平时见死人也没哭过……” “呸呸呸!臭小子不会哄人就别哄!满嘴巴混账话!”孟三驱马过来,一手将那飞禽抓去,“乐儿不哭,三哥这就把它绑了送给你!” 我收了泪,还有些抽泣。傅雨小心的跟在我身边,桂圆儿似的眼睛左瞟右瞟,偏憋不出一句话来。我瞧着,又发了笑。 此般嬉笑着,便到了暮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