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
水云别苑，黄昏轻轻笼下，将最后一抹暖色投射大地。 项瑜守在门口，心不在焉的磕着瓜子，时不时往大门口方向张望。 饭已经做好快半个小时了，但是项瑜一直没喊开饭，路淖也不知道去哪了，现在还没回。 南榕看了他半晌，还是走过去问，“路先生还没回来吗？” 项瑜抬了抬头，“啊”了一声，“路淖？不知道，他出去了吗？” 语气中的困惑不似作假，这下轮到南榕疑惑了，“难道你不是在等路先生回来吃饭吗？” 项瑜把瓜子壳扔进垃圾桶，看了一眼表，“怎么可能，他爱吃不吃好，是老大今天从京城回来，估摸着时间快到了，你饿了吗？还能在等等吗，老大应该快了？” 南榕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听到桑林今天会回来，他眼眸也亮了亮，嘴角轻轻提起，有些期待。 有人从大门口火急火燎地跑进来，额角还带着汗。 项瑜和南榕目光齐刷刷从他身上扫过，又整齐的落下来。 “？？？” 路淖很敏锐的察觉到了一点嫌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不过现在他没空去纠结这些，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快快快！”路淖把身上背着的黑色大背包放在地上，暴力扯拉链，嘴里催促，“老大到门口了，你们快点把礼炮拿好，不然来不及了！” 项瑜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连忙拉着南榕加入拆东西队伍，脸上乐呵呵的，“没看出来你小子心还挺细。” “用你说？”路淖抽空回了一嘴，又把一个礼炮塞到南榕怀里，叮嘱着，“你等下站在门左边，等老大脚一过门廊就扭动发射，记得表情开心一点知道嘛。” 南榕望着自己怀里彩色的礼炮，蹲在原地呆了几秒，不过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意思，他认真点头，有些腼腆的笑。 “我看到了看到了，快点，各就各位，准备！”项瑜一直留意着门外，敏锐的捕捉到了一道纤细的身影，急冲冲的喊道。 三人立马起身，藏于门后，等待主角登场。 另一边，桑林刚下车叶青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她对门口的哨兵微笑着点头后顺手接起。 “阿林，到了吗？” 男人温柔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桑林继续往前走，脸上挂着笑，声音也放缓，“刚到。” “嗯，这边的事不用担心，有我呢，你在皑凛好好休息几天。” 桑林揉了揉在车上睡觉睡的酸痛的脖颈，声音懒洋洋的，“我当然相信你了，不过你也不要太累，大不了这生意不做了嘛。” “知道的。”叶青的声音带着点笑，心情很好的样子。 桑林感觉这几天的疲惫一扫而空，她看着还有几步远的院子，温声说，“到项瑜那了，先挂，记得吃饭，我会给薛言打电话的。” “好。”叶青应着，挂断了电话。 桑林把手机揣进衣兜里，迈步走进大门。 左腿刚迈过门槛，空气中传来几声巨响。 “砰砰！！” 五颜六色的彩带从上空缓缓坠落，将她包围起来。 桑林表情不变的站在原地，不退不躲，静静的等它飘完。 “老大，欢迎回家！！” 项瑜和路淖从门后跳出来，对着她喊，脸上笑容很有感染力。 桑林看到两人也露出一个笑来，抖了抖落在头发上彩带，单挑眉，吊儿郎当的，“哟，这么会，跟谁学的？” “老大！”项瑜跑过来帮她把没抖落干净的彩带从发间捏出，有点嫌弃的数落，“仪式感你懂不懂。” “是啊是啊。”路淖附和着，也加入话题，“三发大礼炮批发价五十，我跑了两条街给你买的，跑腿费不多也就收个五十吧，记得微信转我100啊！” 桑林听着他的算数，往他头上拍了一巴掌，笑眯眯的问，“打折吗？” 路淖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一脸惊恐的后退一步，“不不不，不打折，医药费很贵的，我这不是担心您的钱包负担不起嘛，算了算了。” 桑林往前走了一步，把人呼开，一米九的大汉走开了，后面那个清瘦的少年就出现在视线里。 唇红齿白，眉宇间满满的少年气。 刚刚在项瑜和路淖围着桑林说话的时候南榕就默默的站在他们身后听着，唇角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现在面前的人突然走开，他带笑的眼直接对上了桑林直白的打量视线，不免错愕，抿着唇立在原地，视线微微下移，有些拘谨与害怕。 胖了点，看来最近吃的还不错，桑林收回目光，得出了一个结论。 “怎么样，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这两个人有没有欺负你？”桑林开口问，打破了空气里的沉默。 “这里很好，路先生和项先生也都很好。”南榕听到她的问话立马答，生怕她不相信错怪路淖和项瑜。 桑林看着少年的眼神肯定又认真，不像是受了欺负的样子，于是放心下来，侧头看项瑜，“吃饭了吃饭了，饿死了。” 项瑜幽怨的看了她一眼，下巴扬起，鼻孔朝天，语气酸的很，“把我们当成欺压良民的人还想吃我们的饭，没有！” 桑林眼珠一转，立马半蹲身，捂住肚子，开始卖惨，“哎呦喂，没天理了，做了五个小时的飞机和两个小时的车，到家了连口热饭都没得吃，这个世界上还会有比我更惨的人嘛！” 路淖听着她宛如念书一般毫无感情的话语，忍不住笑出声来，无情吐槽，“老大，你这演技混演艺圈一定会饿死的。” 桑林翻了个白眼，继续嚎，“哎呦，胃好痛啊，要饿死啦，还有没有天理啦。” 项瑜本来想再生会气的，可是还是忍不住先心软了，不，不是心软，是菜要凉了，菜凉了会不好吃，才不是心疼她，对就是这样。 心安理得的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他飞速跑下来，揽着桑林的肩膀，拖着她往厨房有，咬牙切齿的威胁，“进来帮我端菜，不然你别想吃饭。” 桑林乖乖跟着他走，嘴里继续毫无感情的念，反复一个复读机，“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项先生这么完美的人啊，不仅饭做的那么好，人还这么善良，也不知道最后是谁这么有福气能把你娶回家。” 两人的吵吵闹闹的声音逐渐远去，路淖在原地笑了好一会才招呼南榕和他一齐往餐桌方向走。 饭菜全部上桌，油焖虾，糖醋排骨，红烧rou，手撕包菜，蒸蛋，小白菜全是家常菜，色香味俱全。 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等等。”路淖拍掉桑林夹菜的筷子，正色道，“我们还有一个仪式没有弄。” 桑林看着到手的rou就这样掉了回去，一脸rou疼，却还是忍痛收回手，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cue流程，“知道了知道了，在用餐之前，我们有个开场节目，让我们掌声欢迎路淖先生带来的钢琴独奏。” 路淖满意的收回手，理了理领口的领带，抚平西装的褶皱，慢慢踱步到钢琴前，坐下，指尖搭上黑白琴键。 桑林一边鼓掌一边侧头和南榕小声科普，“这货有个规矩，每次吃饭前必须得由他来个开场曲，等他弹完然后在接受一波夸赞之后大家才能吃饭。” 南榕只知道路淖会在项瑜做饭的时候练琴，顺带给他伴奏，还真不知道他还有这样一个规矩。 他点点头，坐正身体和其余两人一起听路大师的演奏。 路淖今天弹的是一首他自创的曲谱，曲风婉转低沉，随着每一个音符的泄出，整个大厅里都被一种静谧的温柔所包围，灵魂像是被浸泡在温泉里，在这只有音乐的宁静中，偷的片刻清闲。 一曲完毕，余音袅袅。 三个人的掌声响起。 路淖起身鞠躬，淡然落幕。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心灵都得到了升华！”一下场，路淖从艺术家变成俗人，满脸写着夸我夸我快夸我！ “好听好听！！”项瑜猛男尖叫。 “路先生的音乐很有力量，很抚慰人心。”南榕目光真挚的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我等下就给X国皇家音乐厅打电话，给你安排下半年的展演！”桑林大话张口就来。 路淖一一收下，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他满意的坐在了座位上，心情很好的开口，“谢谢大家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现在吃饭吧！” 他话音刚落，两双筷子在同一块rou上相遇，彼此拉扯，互不相让。 “我做的饭，我吃第一口！”项瑜加重了力气，红烧rou的红油被挤出掉进餐盘。 “我是老大，给我吃！”桑林也毫不退让，幼稚的和他争一块rou。 “我的！” “是我的！” 两个人，一个地下黑市的老大，一个国际追杀榜单上前100的大佬，在此刻为了一块五花rou用筷子打起来了，说出去都丢人。 路淖掩面，装不认识两人。 倒是南榕忧心忡忡的看着两人，一双漂亮的眼眸里全是忧虑，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咬牙插入两人之间，把那块rou夹出来放进了路淖碗里。 路淖：“！！？” 被迫加入战场的路淖欲哭无泪，不是老大项瑜你们看我干嘛，这不是我动的手啊！！ 可是下一刻，项瑜和桑林的碗里也一人多了一块红烧rou。 桑林看着碗中油光漂亮的红烧rou，笑了，放下筷子，“你这是干嘛？” 桑林是开玩笑的问，但是南榕却答的很认真，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搅动着，眸光闪烁，声音小而坚定，“我可以不吃红烧rou，全部给你们吃，你们不要为了一块rou吵架，不好的。” 气氛一瞬间变得沉默。 桑林和路淖盯着碗中的rou，一时间都没了兴致。 桑林突然想起晏詹对南榕的诊断，“难以理解他人的情绪和想法”。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原来在他眼里，他们闹着玩的举动对他来说都是会和伤害直接挂钩的吗？ 项瑜最先打破冻僵的局面，他也给南榕夹了一块红烧rou，缓和笑了笑，“害，干嘛这么严肃，在我这还能少了你一块rou不成，我刚刚和老大闹着完呢，你也太低估我们的感情了吧。” 路淖也出来打圆场，“是啊，是啊，我们平常都爱抢对方碗里的rou，不是没有，就是那个什么，别人碗里的最香嘛。” 桑林也点头，隐藏了眼里的情绪，温声说，“都愣着干嘛，吃饭啊！” 原来是这样吗？南榕垂下眼眸，悄悄记下。 “吃吃吃！” 气氛重新缓和。 桑林用筷子夹了一只大虾，细致的剥掉壳，笑的散漫，她拿着细嫩的虾rou从项瑜碗边路过，路淖给了项瑜一个小人得志的眼神，笑眯眯的准备拿碗去接，桑林却突然转身，把虾放进了南榕碗里。 “第一只虾给我们的榕榕。” 南榕看着落进自己碗里剥的干干净净的虾，征了几秒，才喃喃的说谢谢，眼角发热，鼻头有些打酸。 桑林笑着说了声不客气又夹了一只虾放在碗里慢慢剥着。 “啧啧啧，不爱了，分。”路淖语气酸的很。 “必须分。”项瑜同上酸。 但是两秒后，两只虾同步进了南榕碗里，一只虾进了路淖碗中。 两只虾分别来自于一口一个酸的路淖和项瑜，另一只来自与桑林。 南榕错愕的抬头，眼中的不解愈重。 桑林低头专心剥虾，还是给他解释了一波，“这又是我们的一个仪式感，在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和亲人吃饭的时候，如果有虾，一定要给她们每个人各自先剥一只虾再自己吃，这叫，爱他就给他吃第一口。” “没错！”项瑜话语间已经剥好了第二只虾，放进了桑林碗里，“爷的爱，收好！” 与此同时桑林的虾也进了项瑜碗里，“回礼。” “淖淖吃虾。” “瑜瑜吃虾。” 两个大汉也互相恶心的交换了一波虾物。 南榕学着他们的样子认真剥好了三只虾，逐一放在他们碗中，在这过程中每个人都在耐心的等他，没有催促，也没有先开吃的。 在他每递过去一只虾时，他们都会很高兴的说，“谢谢榕榕。” 南榕不好意思的抿唇，心底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暖意，他感觉到了许久没有的快乐。 在最后，每个人碗中都有三只剥好的大虾。 “开吃！”项瑜举起筷子，一声令下。 大家就开始认真干饭，路淖和项瑜照例聊八卦，桑林也偶尔逗他们两，南榕话少，现在却也能搭上几句话。 一场饭气氛融洽，每个人都得到不止于饱腹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