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芳沁园的故事【2】

    雨水伴着闷雷劈里啪啦的下着，世间万物都被它压得低了头。

    “何煦你小心些，地滑！”

    身上得衣物已经淋得湿透，雨幕里我几乎睁不开眼，但我仍然招呼着何煦，他刚从城里过来，对路况不熟。

    何煦也走得小心，他回头目光穿过雨幕落在我身上，他大声说：“过来，让我拉着你。”

    我就在他身后不远处回答着：“我没关系，你小心点。”

    这时天空雷声乍起，轰隆隆得声音仿佛就在耳边。何煦拿着我送的花，站在原地不动，雨水将他蓬松的头发淋塌，湿漉漉的头发贴在他得额头上，水流如柱顺着他得脸颊往下滑。

    我刚靠近他身边，他就向我伸出另一只手来，“拉住我的手。”

    他眼神坚毅，我不由自主的就搭上他的掌心，他像大哥哥一样抓着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穿过片泥地，他的掌心让我的心里十分安心。

    雨水越下越大，没一会儿，路面上就集起小股水流，急急刷刷的向更大的水流聚集。

    我穿的布鞋，鞋码大了，灌了水之后行走起来更加不便，一拐一绊的更容易脚底打滑，我走得更加小心了。

    “啊！”脚底一滑，我惊恐大叫出声。

    我下意识的拉紧何煦的手，与此同时何煦也加大了手上的力道，随后身体向旁边猛的倾斜，惯性的拉扯力使何煦来不及做出反应，我便拽着他双双双滚进旁边的水田里。

    只听“扑通！扑通！”两声落水声，我们俩都身陷泥泞之中。

    我栽得更狠些，整个个脑袋都扎进泥泞里，一时间竟忘了该如何挣扎。

    “骆茜南！”

    大概持续了五秒的黑暗，耳边传来何煦的惊恐呐喊，然后我忽觉身子一轻，我被他从泥泞里拽了起来，他慌忙抹掉糊在我口鼻出的污泥和杂草，我方才能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

    我睁开眼睛时，看见何煦糊了污泥的脸色满是焦急，他的头发上、脖子上、胳膊上还有身上的衣裤都糊了一坨坨的污泥，在雨水的冲刷下，正在一点点被洁净。而我送他的花种在了田泥里。

    那一刻，他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泥人！

    看见这个与以往所有时候都不同的何煦时，我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何煦，你变成泥人了！”我一边笑一边说。

    何煦紧张的神色终于舒展，他近乎责怪的说：“你时是傻的吗？头都栽进去了也不知道挣扎一下。”顿了顿他低声说，“吓死我了！”

    我顶着满脑门的污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可能刚才是摔懵了。

    “我这不没事吗？”我笑笑，拉着他往田埂上走，“快别呆在这里了，里面有可怕又恶心的水蛭。”

    从田里出来后，我们两个都变成了泥人。渐渐的，天空雨珠渐小，对我们身上泥土的冲刷作用十分羸弱了，天晴之时，我们仍然满身泥泞。

    我们相互嘲笑着往前走。

    我说：“何煦你不是有洁癖吗？这会儿不难受啊？”

    何煦：“我现在只想找个地方洗澡！”

    然后我又是一阵哈哈哈大笑。

    这个样子回去估计亲妈都认不出，于是我拉着何煦先去溪水边洗澡，当然我们知道男女有别，又是光天化日，因此都是穿着衣服泡在水里搓身上的污泥。

    背上和头上搓不到的地方，我们都是相互帮忙，你帮我搓我帮你搓，身上都干净得差不多的时候，我调皮的故意用水泼他，我一边泼一边笑得好不欢快。

    “骆茜南！”何煦脸色发青，咬牙切齿的喊出我的名字。

    一开始时他只是气结的反击，后面被我的情绪代入，然后我们就变成了欢快的打着水仗，溪水边久久洋溢着我和他的欢声笑语。

    那是第一次看见他笑得那么快乐，那么真实！

    其实，他不过只是个八岁的孩童！

    我们戏水才到一半，就遇上提着雨伞焦急寻来的母亲，母亲手里有两把与雨伞，其中一把还滴着雨水，显然是刚才还下着雨的时候就寻我来了。

    “妈！”我原本是欣喜的向她喊道。

    当母亲看到我们泡在水里的身子，母亲由开始的焦急，转变成暴怒。

    母亲大吼道：“你们俩给我上来！”

    母亲估计是真的生气了，我和何煦对视一眼，乖乖的上岸，头发衣角都还滴着水。

    “南南、何煦，你们俩都多大了还玩水，知不知道下暴雨溪水会涨洪，水流会变大？你们俩不要命了吗？”母亲的声音很大，甚至还带着颤音。

    那是我记忆中母亲最凶的一次，我和何煦站在她面前，做错了事情只能乖乖低垂着头都不敢吭声。

    母亲是担心我们的，要不然她不会骂着骂着红了眼眶，母亲骂够了，最后母亲蹲下身子摸着我湿漉漉的脑袋，看着我的眼中满是心疼。

    她问：“冷不冷？”

    我摇摇头，“妈，对不起，我错了，让您担心了！”

    闻言，母亲只感觉鼻子发酸，然后她忽然抱紧了我。

    ————

    我们都没有将我们摔进田里的光荣事迹告诉母亲。

    当天夜里，我窝在被子里咳嗽不止，母亲熬制了很多姜汤，我喝了很多，还给何煦送了很多。

    夜里发了很多汗，第二天我除了还有点轻微咳嗽之外其他什么症状也没有，我说我要去看看何煦，母亲没有反对。

    到胖头强家里时，胖头强已经上学去了，只有李妈在家，何煦还在睡觉，我觉得奇怪，因为何煦不是一个爱睡懒觉的人。

    “何煦。”我在房间里喊着他的名字。

    然后我就听到席细微的动静从床铺的方向传来，“你怎么来了？”语落时还咳嗽了几声。

    何煦带着嘶哑的声音传来时我差点没认出来是他在说话。

    很显然，他感冒了。

    我走过去就见他躺在床上，头发湿润，皮肤苍白透着病态的红，嘴唇枯燥，应是发烧了。旁边的柜子上摆了杯热水，还有止咳药喝退烧药以及消炎药。

    “何煦，你还好吗？”我问道。

    “没什么，感冒而已。”他声音嘶的连说话都困难。

    我看了眼柜子上的水还是满的，“还没吃药吧，我帮你。”

    他身子有些发虚，我扶他起身，之后我就犯了难，“这药该吃多少呢？”

    “第一个瓶子吃两粒，第二个盒子装的吃三粒，第三个大瓶子吃三粒。”他嘶哑虚弱的声音响起。

    我按照他说的找出那药，笨拙的打算八颗一齐灌进他嘴里，他皱了皱眉抬手阻止我的动作，说：“你想噎死我吗？”

    我方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又把药物分成两份，喂他吃第一份的时候我忘记试探水温，鲁莽的就往他嘴里倒，结果是他嘴被汤个正着。

    他吃痛的推开我，幽怨的看着我，“骆茜南，你怎么这么笨啊！要烫死我吗？”

    我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慌乱之中杯子中的热水溅出来撒到我自己手上，汤到我自己，我因疼痛轻哼出声。

    “笨死了！”

    “你先等我一下。”

    说完我端着杯子出去，刚好碰见端着热腾腾的蔬菜rou末粥进来得李妈，李妈看见我热情得打招呼。

    “茜南还在啊？吃饭了没？喝点粥吗？”

    我刚好想打喷嚏，一个没忍住直接朝着李妈给何煦的那碗粥喷了上去，我明显感觉到吐沫星子飞进去了，这一幕刚好被何煦瞧见，他嫌弃的皱起了眉。

    刹那间我尴尬得脸颊发烫，说话有点语无伦次，“那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李妈也知道何煦臭毛病多，于是他对何煦解释说：“没关啊小煦，锅里还有多得。”

    我脸颊更烫了，快速出去换了温一点的水进来，李妈再次出去斟粥，这一次我成功的把药给他喂进去了，李妈再进来的时候多取了一副餐具，我知道那副是给我的。

    我问：“何煦，你可以吗？要不要我喂你？”

    何煦：“不要，我还想活久一点！”

    我有那么一瞬间的尴尬，在这方面我确实太笨拙。

    然后何煦和我各自安安静静的吃着自己碗里的粥，没有说再多余的话。

    吃过饭后好一会儿，何煦的身体还在发烧，并且发了很多汗，衣服都湿了，他害羞所以都是他自己换干净的衣服。途中我不断的听从李妈嘱咐，让他多喝点水，大概到了下午，他终于退烧了，人也安安静静的睡去。

    后来，何煦的身体渐渐好转，没几天又变回了曾经那个酷酷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