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她缓了一口气，打开水杯来喝水，一口水呛出来。 呛出来的水是粉红色。 周雪赶忙掏了手帕擦嘴巴，又小小的喝了一口水，将嘴里的铁锈味道压下去。 她的口腔黏膜出血了，这是化疗后的正常反应，她不想今天这样的日子吐出血来的。 周雪从手提包里拿出纸来，一点一点将地上的水渍擦干净。 项婷婷在铃声响的时候就放下了笔，老师一说可以离开考场，她立马走了出来。 她知道，爸爸mama在外头等着她。 天很热，mama在太阳下会不舒服，她快一点出去，mama就能早一点回家。 出了教室她就用跑的，在她隔壁考场的沈星洲出来时，就只来得及看见项婷婷转过转角的身影，他笑了一下，不紧不慢地往下走。 有同学出来拍着沈星洲的肩膀哀叹，“题目好难，我感觉我完了。” “是吗？我觉得还不错。” 哀叹的同学：“……” 他为什么要找年级第一说这种事？ 大概是欠打击吧。 “你肯定简单，你次次年级第一，今年我们市的状元肯定是你。” 沈星洲的唇角弯了弯，认真道：“也不一定。” 哀叹的同学只当沈星洲在谦虚，只有沈星洲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项婷婷冲在了最前头的那波，校门才一打开，她就被人潮推着涌了出去。放眼望去，乌压压的全是人头。 然后她看见了在她左前方的位置一块灯牌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中，上头用大红色的彩笔写了四个大字。 丝蛋的佛！ 旁边还有藤蔓缠绕，绕着好几朵小红花。 项婷婷眼睛一亮，朝着那个方向挤开人群往外走。 “爸爸——” “闺女——” 有人转过头去，看见岳阳灯牌上的字，惊诧的望向项婷婷。 咋想的，给孩子取这样一个小名，还是个女娃。 丝蛋的佛，多拗口啊，还不如只叫丝蛋呢！ 项.丝蛋.婷婷走到爸爸身边立马拉住爸爸的手将灯牌往回收，看见有人举着相机朝他们这边拍照，她更是把衣领立起来拉着爸爸赶紧走。 她才没有这样的小名。 “爸爸，我妈呢？” “在那边角落呢，她说在那边等我们，爸爸聪明吧，这样写你就知道是爸爸，还不会轻易暴露你的名字。” 项婷婷：“……” 她听见了他们说这是她的小名。 有记者觉得有趣想过来采访一下，挤过来时，父女俩已经离开。 岳阳在项婷婷寒假时去学了车，考了驾照之后给家里配了一辆车。 这会他就坐在驾驶位上，周雪和项婷婷两人都坐在了后排。“闺女，考完了，今天想吃什么好吃的？爸爸请客。” “mama买单。”周雪拍着女儿的手，轻轻将女儿的碎发别到耳后，“mama上次出门还看中了一条裙子，一直想带你去试试，一会吃了饭我们就去看看，你要是喜欢，mama就给你买下来。” “妈，我不要裙子，穿裙子不方便。” “明天带你出去玩，美美的就好，不要你干活。” 周雪握住女儿的手，一路都舍不得松开。 女儿高考了，且无论女儿的成绩如何，她看见女儿高考了。 “妈，你也买一条吧，你穿裙子很好看。” “买买买，都买都买，你们娘俩儿喜欢都买，我买单。” 一家三口开开心心的吃饭逛街，回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透。 周雪坐在沙发上时，眉眼之间是掩不住的疲惫。 她身上还穿着那条红色的旗袍，她就靠在沙发上看着叽叽喳喳说话的父女俩，靠着靠着她突然倒了下去。 “妈——” “小雪——”周雪的癌细胞向远处扩散转移了。 她的肝脏和肠内检查出了肿瘤细胞。 这种情况，她只能继续接受化疗来治疗。 周雪躺在病床上，只是两天的时间，她更瘦了，两颊凹陷，眼窝深陷，整个人憔悴又疲惫。 岳阳和项婷婷坐在病床边，满眼担忧。 “妈，你感觉怎么样？” 项婷婷说这话时，眼眶里有泪花闪动。 天知道她看见mama倒下去的那一刻，心头是怎样的慌张和害怕。 周雪动了动嘴唇，声音沙哑，“有点累。” 岳阳将床头柜上晾凉的水端起来，插了一根吸管送到周雪嘴边。 周雪侧头喝了一小口，温温的水喝进去，周雪感觉好受了许多，胸口那种憋闷得喘不上起来的感觉松缓了许多。 “医生来过了吗？” 岳阳和项婷婷一起点头。 “小雪，你就是今天累到了，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带你去的。” “是我自己要去的，就这么一次，我不想错过了。” 检查结果出来是一周以后的事了，周雪只在医院住了两天就回家去，等到检查结果出来这天才在岳阳和项婷婷的陪同下又来到医院。 当听见医生说周雪的癌细胞扩散了时，项婷婷的眼泪唰一下流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我mama做了手术的，怎么还会扩散？”在岳阳第一次拿着沈星洲的答题卡通过他还给沈星洲时，沈从军就知道了眼前的小姑娘和自家儿子是同班同学。 “胃癌中晚期的手术复发率通常情况会比较高……” “比较高那做手术还有什么意义？” 项婷婷吼出这句话就捂着脸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不是说胃癌晚期都有能活下来的例子吗？ 为什么不是她的mama？ 不是说她mama的病情已经稳定，接下来的化疗都可以延长周期了吗？ 为什么突然就扩散了？ “抱歉医生，这孩子……” 沈从军理解地点点头，“我理解，关于接下来的治疗……” “医生，接下来的治疗，让我想一想。” 岳阳和地上哭泣的项婷婷同时抬起头看向周雪。 周雪朝着女儿招招手，项婷婷红着眼眶站起来扶住mama，一家三口朝外走。 医院楼下的花坛边，周雪坐在树丛的阴影后，项婷婷挽着她的手臂坐在她身边，岳阳坐在她另一边。 三个人都很沉默。 “小雪……” “我不想治了。”周雪打断岳阳的话，平静的将她的打算说出来。 即便刚才已经有了心理猜测，岳阳和周雪还是很难接受。 岳阳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也继承了原主的感情。原主对周雪有很深的依赖，他甚至没想过和原主离婚，当然，就他原来懒惰成性，这是很显然的事。 岳阳进入这具身体后，经过这一年多的相处，他和周雪之间，也相处出了感情了。 不说他们的关系还是夫妻，就是你养猫养狗，养时间长了都会有感情。 “妈，不要，好不好？” 项婷婷泣不成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婷婷，mama真的累了。” 周雪的目光空洞地看向前方。 “婷婷，其实mama也曾经是一个很怕疼的小姑娘，mama前半生吃的苦已经很多了，这一次，让mama自私一次好不好？” 周雪慢慢转过身，轻轻将女儿抱进怀里，“mama的婷婷长大了，可以照顾自己了，婷婷的爸爸也长大了，以后你和爸爸好好的过。” “mama是个不合格的mama。要是下辈子mama还能当你的mama，mama想许个愿，让mama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等mama学会了爱自己和爱别人时，再让你来当我的孩子。” “mama——” 项婷婷抱着mama，摇着头流着泪，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无论她曾经有多想逃离母亲逃离这个家，这个时候的她心痛到快要死掉。 她也不是个好孩子的。 她想当个好孩子以后好好孝顺爸爸mama的。 他们一家三口为什么就不能像别人家一样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项婷婷是A市高考状元，万年老二在高考的时候一举翻了身。 在所有人都以为沈星洲会是高考状元时，项婷婷跳了出来。 沈mama无限惋惜，儿子挣那么多第一有什么用，关键时候掉链子。 “儿子，虽然可惜，但爸爸mama还是以你为荣，你别气馁啊！” 沈星洲勾唇一笑，“妈，我没气馁，也不可惜。” “她已经记住我了，该到她放光彩的时候了。” 沈mama：“？？？” 已经接受了女儿考第二的周雪喜出望外。 当天晚上就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饭菜，当然，她只主厨，打下手的是岳阳和项婷婷。 周雪将一只大鸡腿夹进女儿碗里，笑着夸赞道：“我闺女，辛苦了，mama为你骄傲。” 项婷婷的眼眶一下红了。 从小到大考了那么多次第一，没有哪次像这一次一样，让她开心又难过。 “妈！” 项婷婷依偎进母亲怀里，依赖的蹭着，像小时候一样。 不，比小时候还要更亲昵。 项婷婷的大学志愿全部填的是A市的大学，以她的成绩，完全可以去全国第一的大学，而她却选择留在了A市。 她选择了A大的心理科，她想要成为一名心理医生。 一名传播心理疾病重要性的心理医生。 要是她和mama的心理疾病能早一些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