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一波不平，一波又起
顾筱家所在的这片区域地处临港南端，远离闹市区，很少有宽大的马路，大多是被香樟树覆盖的林荫小道。以顾家的实力，顾筱大可去读更近的外国语学校，却舍近求远读了一中，虽然一中在市中心，算不上很远，但和外国语比起来，还是中规中矩的公立学校而已。 “对了学长，你昨晚也在兰庭酒店吃饭？”杨昔年打破沉默问。 “嗯，爷爷的老友请吃饭，也在3楼，我正好去卫生间。” “哦~~那还真是巧！如果不是碰上你，我现在估计……”杨昔年心想我现在估计在临港一中的知名度要成指数型攀升了。“学长，你真是我的救星！” 顾筱听后微微一笑，“是吗？” “是啊，你救了我2次！” “2次？”顾筱追问，“除了这次，还有一次？什么时候？” 糟了，宿醉以后果然脑子会变迟钝，怎么办，要把除夕夜那天的事告诉学长吗？学长看起来一点都不记得，可现在告诉，似乎时机不太对，雨伞也没在身边。算了，还是再等等。“就是……放学的路上啊，公交站台，你把我从小混混们手上救了出来。” “哦~~~原来你说的是这个！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顾筱微微一笑，“没什么！” 嗯？怎么回事，今天的学长，吞吞吐吐的。 二人到超市买了鱼还有其他几样菜，没多停留就回了家。刚进门，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接过顾筱手里的菜，“回来啦！” 顾筱一边换鞋一边说，“嗯！” 杨昔年不敢问，只是笑着点头打招呼。 “你们两个，来陪我下盘棋！”顾老爷子坐在院子里正在摆弄棋子。 顾筱冲他轻声说，“你如果累了，可以回房歇一会，我去陪爷爷下会儿棋。” 杨昔年一个借住的哪好意思喊累，“我不累，我观战吧！” “好！” 杨昔年见顾老爷子和学长下的是围棋，二人似乎经常对战，对彼此的棋路极其熟悉，在经过前期的布局后很快陷入焦灼。所谓观棋不语，加上他本就不擅长围棋，所以坐在一旁静静的看。再看厨房，刚才在门口出现的中年男人此刻正在忙碌着，尽管厨房门关着，依然可以听到轻微的抽油烟机的声音。 这人……谁啊？ “他是丁叔，平时负责家里的一日三餐，做完饭就走，不会多留。”顾筱突然开口，手里拿着白色棋子，眼睛盯着棋盘。 “哦。”杨昔年收回望向客厅的眼神。 不多时，顾老爷子突然哈哈一笑，“哈，这局，我赢了！” 杨昔年还没看出个门道就见顾筱放下手中的棋子说，“我认输！” “哼哼，棋盘如战场，每一步都要谋定而后动，你不专心就是给别人可乘之机，刚才你应该落在这里，可惜你下的草率！”顾老爷子洋洋得意，一副坏老头的模样。 “顾爷爷棋高一筹！”杨昔年夸奖。 顾老爷子心情大好，“难得赢他一回！杨昔年，看来你是我的小福星，以后常来玩儿！” 杨昔年尴尬地看向顾筱，可顾筱一心一意收拾棋子并未有答话的意思，“好啊，不过我家离的挺远的，过来一趟不容易呢！” “哦，你家住哪里？” “城北长宁街那边。” “长宁街……”顾老爷子想了想，“是够远的！我还是好些年前去过那边，那边现在拆迁了吗？” “没呢，说是要拆，不过一直在规划，一直没动静！” “开饭了！”客厅里丁叔戴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几双筷子。 顾老爷子起身，“走，吃饭去！边吃边聊！” 三人落座后，丁叔摘下围裙，“顾老爷子，你们吃着，吃完碗筷放着，我一会来收拾！” “好，辛苦了！” “您客气！” 丁叔说罢便离开了。 顾老爷子热情招呼，“来，杨昔年同学，别客气，想吃什么夹什么，丁叔的手艺非常不错，他以前在高档酒店当大厨，后来不想做了，我就请他过来帮忙解决一日三餐的问题。” “原来是这样，难怪菜做的这么精致！”杨昔年连连赞叹。 “顾筱他嘴尖，一般的饭菜入不了他的口，为此我换了好几个厨师，直到老丁来了，这小子才肯动筷子。” 杨昔年看向顾筱，心想这么讲究的人吃学校食堂的大锅饭，难怪上次见了根本没动筷子……还有rou包子，估计也吃不下吧。 略显不自在的吃完饭，顾老爷子犯困，便回房间午睡去了。杨昔年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对顾筱说，“那个学长，今天谢谢你啊，改天我请你吃饭吧！我该走了。” “等我一下。” 顾筱说着就自顾自的上了二楼，不一会又噔噔地下来，塞给他一步手机，“这个是旧手机，我现在不用，你先拿着应急，里面有我的电话号码，到家了给我报个平安。” 杨昔年看着眼前这部崭新崭新的手机，没看出来哪里旧。“好，谢谢了，学长。那我走了啊。” “我让马叔送你吧！” 杨昔年赶紧拒绝，“不用了，我坐公交车就可以！” “从我们家徒步走到公交站台要20分钟，等公交车要15分钟，运气好的话只要10分钟，从城南坐到市中心要40分钟，从市中心转车到城北要40分钟，前前后后加起来预计2个小时，你确定要把这2个消失浪费在路上？” 杨昔年惊讶的看着顾筱，心想这人什么时候对公交车班次这么熟悉了？“呃，那就劳烦马叔送我一趟！” 半个多小时后，汽车停在长宁街的巷子口。顾家这辆豪车和狭窄斑驳的巷子小路格格不入，坐在巷子口乘凉的人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司机马叔回头问，“杨同学，是这里吧？” “对！谢谢马叔！” 沿着巷子一路向北，约莫500米后，杨昔年站在一扇稍显破旧的房门前，打算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恍然意识到身上穿的都是顾筱的衣服，本以为顾筱只比他高半个头，没想到衣服穿在自己身上竟如此宽大。 对了，得跟学长报个平安。杨昔年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通讯录上只有一个联系人，名字是顾筱。于是拨打过去，还没反应过来电话就被接通了。 “喂？到家了吗？“ 杨昔年有些惊讶学长接的这么快，就好像在等着他的电话一样，“啊，嗯，到家了。” “那就好。好好休息！” “知道了！那我挂了，学长！” “等下！” 刚要挂断手机，学长突然喊住，杨昔年又重新把手机放到耳朵旁，“怎么了？” “杨昔年，你……你随时可以找我，打电话，发短信，发微信，或者来我家啊，都可以。我一直都在。” 杨昔年感觉一股暖流顺着耳朵缓缓流入心田，有一点酸，有一点疼，更有一点甜。“学长，书店没去成，我们下周末再一起去吧。” 顾筱在电话那头笑，似乎心情很好，“好啊！正好，我有件事情想告诉你。” “嗯？什么事？” 顾筱拖着长音”嗯”了几秒钟，“等去了书店，我再告诉你。” “这么神秘？搞得我有点期待了。”杨昔年也笑着回。每次和学长说话，不管是面对面，还是发短信，抑或是现在这般打电话，总让他心情很平静。也许他心底里真的把学长当作自己的救命稻草，也许他也想在学长那里寻求一些安慰。就像公交站台打着伞的那个男人一样，极力告诉自己也是有人在乎的、关系的。“学长，谢谢！” 顾筱笑问，“谢我什么？” “很多，多的说不过来。” “那……既然这么多，我等着你好好谢我！” 杨昔年语气坚定，“好！“ 挂断电话，杨昔年看着开机屏幕，竟然是一只猫咪，和昨晚在店门口看到的那只还有点像。不禁想笑，学长他果然很喜欢猫。 一边看手机屏幕一边拿着钥匙准备开门，可没等他把钥匙插进门锁里，门却在轻轻触碰之后“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门没锁？他疑惑着推开，就见家里东西散落一地，碟子碗被摔的稀巴烂，一片狼藉。 这是……进贼了？不对，贼只会偷东西，不会砸东西。难道是……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里闪现，杨昔年顾不上许多，转身就跑，一口气跑到华城小区31幢栋楼下，脸上的汗顺着下巴吧嗒吧嗒往下掉，沿着楼梯跑到3楼，冲紧闭着的房门一通乱敲，“开门！开门！快开门！” 因为声音太大，隔壁邻居“吱呀”开门，刘奶奶探出头，“是……年年吗！” 杨昔年赶紧走过去，急切地问，“刘奶奶，你看见昔尧了吗？” 刘奶奶一声长叹，扶着门框颤颤巍巍地说，“你可回来了，昨晚上你爸爸跟你弟弟吵架，哎哟吵的可凶了，还摔东西，霹雳乓啷的动静大的不得了。你爸爸那脾气你知道的，不能劝，越劝越来劲，我们也没办法。” 杨昔年连忙问，“我弟弟怎么样？没受伤吧？” “那倒没有，你弟弟跟你爸爸吵了一会就走了，后来你爸爸也跟出去了，骂骂咧咧的，看着很生气。” 杨昔年心里一沉，顿时呼吸急促，声音也不自觉开始发抖，他下意识想从裤兜里掏出糖果盒子，等手伸进去了才意识到，现在穿的是顾筱的衣服。 杨成峰那个人脾气暴躁，既然没能留住昔尧，多半是跟着尧到了长宁街，家里被砸的那么厉害想必也是杨成峰干的。这么严重的冲突，昔尧会不会……会不会被揍的很惨？ “年年，你没事吧，你脸色很差，惨白惨白的！” 刘奶奶说着要上前扶杨昔年，杨昔年后退一步，扶着墙。该死，非得在这个时候低血糖犯了。“我没事，我先走了，刘奶奶！” 刘奶奶在身后叮嘱，“哎你慢点，别摔着！” 想来想去，只能先去派出所看看。坐在出租车上，杨昔年一直祈祷昔尧不要出事，否则他绝对不会原谅自己。他冲进派出所不管是谁逮着个人就问，“你好，我想问下是不是有个学生叫杨昔尧在这里？” “陈队，找你的！”女警官冲不远处说 “来了！” 杨昔年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穿着制服的人走过来，年纪约莫40岁出头，皮肤黝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你是……”陈队问。 “我是杨昔尧的哥哥，我叫杨昔年。” 陈队上下打量他，像是要里里外外把他看个透彻，“哦，他已经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 “这我就不知道，昨晚问完话做过笔录就走了。” 杨昔年顿时失落至极，担心至极，这一晚上昔尧能去哪里？“陈队，能不能告诉我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陈队顿了顿，“也不复杂，我长话短说。据你弟弟说，他昨天回家和你父亲，哦，不对，应该是前继父，算了，我还是叫名字吧，和杨成峰起了点冲突，杨成峰让你弟弟回家，你弟弟不愿意，杨成峰跟着你弟弟到了你们住的地方，发酒疯把你们家里的东西都砸了，威胁你弟弟必须回家。你弟弟气不过，就跟杨成峰动手了。我们到的时候你弟弟掐着杨成峰的脖子，眼珠子都红了。” 杨昔年突然觉得胸口压了块大石头一般沉重，让他喘不上气。一个没站稳整个人摔了下去。好在陈队眼疾手快服了他一把。 “杨同学，你没事吧？你怎么了？” “我，我有点低血糖。” 陈队立刻冲旁边的人大喊，“拿点糖过来，或者甜的什么东西，快！” 几个围过来的警官立刻说，“哦，好，马上去！” 喝了红糖水，杨昔年坐在长椅上，感觉好了一些。陈队安慰，“杨同学！你也不用太担心，你弟弟的伤不严重，你想想他还有可能去什么地方？” 临港市面积931平方公里，209.3万人，明明是这么一座人挤人的城市，杨昔年却实在想不出昔尧还能去哪里。因为在临港，他们根本无处可去！他放下已经空了的纸杯起身，“谢谢你，陈队，我没事了！” “哎等下，里面还关着个人，你要不要……”陈队说着停顿下来，摆摆手，“算了，你去吧！” 杨昔年点头致谢，随后朝出口走去。 一个晚上，杨昔年把所有他认为昔尧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网吧、学校、小区篮球场、小卖部、小河边、台球厅……可依然一无所获。凌晨，他拖着沉重的双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疲惫不堪的回到家，就见窗户亮着灯，于是疯狂跑进屋。 杨昔尧背对着站在客厅里，看着卧室的方向一动不动。 “昔尧！”杨昔年轻喊了一声。 杨昔尧缓缓转过身，头上缠着纱布，半边脸肿得厉害，下巴也破了，整个人都在发抖。“哥，你昨天去哪儿了？我打你电话打不通。” 杨昔年听着昔尧沙哑的声音，仿佛看到了自己，孤独、害怕、无助。那一刻，他十分后悔，后悔自己明明意识到昔尧有可能去找杨成峰还跟mama去吃饭，更后悔自己逞强把自己喝醉。 “哥！”杨昔尧看了看地上的一片狼藉，声音颤抖着，“对不起，家里东西都被砸坏了！” 杨昔年急忙说，“没事，砸坏了可以再买。你怎么样？疼不疼？” 杨昔尧摸了摸自己肿胀的半边脸，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有点，不过不是很疼。那，哥，今晚我们吃什么？我一晚上没吃东西，饿了。” 杨昔年极力让眼眶里的眼泪不要掉下来，也挤出一个笑容，“冰箱里应该还有菜，我给你做，你去沙发找个能坐的地方先坐着，好了我叫你！” “好！” 简单做了2个菜，一个番茄鸡蛋汤，杨昔尧一边想吃东西，一边因为脸太疼而难以开口，于是一边吃一边疼的龇牙咧嘴。 “哥？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杨昔年回过神，冲杨昔尧温柔一笑，“我在想，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回老家住段时间。昔尧，姑姑的家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们去过一次。” “没什么印象了，平白无故的去姑姑那住做什么？我不去！” “也不是平白无故，你伤的这么严重，学校肯定是不能去的，要在家里静养。我担心杨成峰再来找麻烦，不如趁这个机会回姑姑那边住一段时间。你还记得吗，姑姑家后面有一座山，山上有天然的山泉水，喝起来特别甘甜，还有一种长得像草莓的野生水果，酸酸甜甜，我记得你特别爱吃。姑姑家在山坡包了一块地种西瓜，沙地种出来的西瓜口感不一样，你如果去了，每天都有吃不完的西瓜，晚上还能跟弟弟meimei们一起去树林里抓知了。知了你是不是没抓过，他们呢会在晚上趴在树上，你要用手电筒去照，去找……” 杨昔尧听着这些令人神往的事情，不禁有些心动。“可，只有我一个人去吗？你会一起去吗？” “我会去的，你先去，先把好玩的好吃的摸清楚了，等我过去了，你给我做向导，怎么样？” 杨昔尧一听开心的不得了，“真的？你可别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好吧，我什么时候去？怎么去？坐长途汽车吗？” 杨昔年看着杨昔尧开心的样子，心想到底是个孩子，三下两下就哄好了。“嗯，坐长途汽车，到时候我给你买好票，姑姑他们会在汽车站接你！你到了那边以后别调皮，乖一点，别给姑姑他们添麻烦。” 杨昔尧撅着小嘴，“我才不会！我长大了好么？” “是是是，你长大了！，就算我不在身边，你也要学会照顾自己。” 杨昔尧突然觉得今天的哥哥有点不一样，比以前更加的……唠叨？“哥，我怎么觉得你有心事？你最近总是这样，动不动就发呆，晚上也不睡觉，都不知道你在忙什么！” 杨昔年故作轻松的笑，“我能有什么心事，我最大的心事就是你，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我就放心了！记住了，到了姑姑那边，勤快点，家里的活能帮忙做的要帮着做，不能像现在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知道了，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