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患难见真情

    弄堂内，夜光昏暗，寒风萧索。

    郑吒裹着外套，皱眉看着眼前的苟富贵，轻声问道：“孙敬是在你那儿？”

    “嗯。”苟富贵点头，也没啥隐瞒：“他中枪了，我刚找了医生给他看，但估计够呛。”

    “他到底遇到啥事了？做的这么不留后路。”郑吒迟疑了会，随后开口问道。

    苟富贵斟酌半晌后，才话语详尽的将自己了解的情况跟郑吒阐述清楚。

    郑吒听完，低头在原地转了一圈后问道：“事儿整的这么大，你觉得他就算被治好了，还活的了吗？”

    苟富贵闻声后也是一愣。

    “我觉得你保不住他，亲情，脸面，利益…不管从哪块入手，王昆那边都会继续搞他。”

    郑吒看着苟富贵的眼睛，客观而又理智得分析着。

    苟富贵低头掏出电子烟，狠狠嘬了一口说道：“我这么急的找你，是想替孙敬求你办点事儿。”

    郑吒略微一怔：“你说说看。”

    “我想办法保住孙敬，送他和老妈，还有小妹离开山海市。

    需要你帮帮忙，在荒土区联系一些朋友，给他们安排个落脚的地方。”

    苟富贵深吸了口烟后声音平稳得说道：“这次他能不能逃出去，看他自己的命数。但作为朋友，该做的事儿，我还得做。”

    郑吒盯着苟富贵，同样话语直白的回应道：“我觉得自己和孙敬的关系没到这一步。”

    苟富贵闻声愣住。

    郑吒紧了紧衣领，继续开口说道：

    “这不单是一件普通的杀人案，背后更有着不少直接的利益冲突和社会问题。

    而你的卷入，就已经让原本复杂的局势又增添了警务处内部的派系问题。

    我如果出手帮忙，陷进去了，谁又能帮我？”郑吒非常冷静的分析道。

    苟富贵听闻后也没马上开口，只是再次嘬了口手中的香烟。

    “苟富贵，我能来山海市买个居住权和工作，那是在待荒土区拼了几年才拼出来的。

    你上面有王部长撑腰，而我没有。”

    郑吒坦诚的看着苟富贵：

    “我不能去为了一个和我关系还没那么好的人，去冒这个险，所以这忙我帮不了。”

    苟富贵忽然抬头看向郑吒，嗤嗤笑着说道：

    “我就说嘛，看你们两越看越像一类人。

    不过相比孙敬，你更有野心，有想法，也敢毫无顾忌得去打拼。所以你的选择，我能理解，想更进一步嘛，最好是少掺和这种破事…”

    郑吒没吭声，的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在警务处至少和人都没啥大的仇怨。

    有的时候向往上走，不能指望谁来帮你一把，但凡是没有使绊子，就已经是哦弥陀佛烧高香了。

    “小禹，你知道孙敬为啥会走到这一步吗？”苟富贵轻声问道。

    郑吒愣住。

    “其实你和他挺像的，平时都知道自己要啥，周遭的关系也处的不错。

    做事儿很冷静，目的性很强。

    只不过你俩是一个太刚，一个太软，看着有些反差而已。”

    苟富贵吸着电子烟，笑吟吟的说道：

    “可我想跟你说，这人要活的太冷静，没点立场，也不一定就干啥啥成，孙敬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你看孙敬平时在单位关系处的够好了吧？去哪都能和人聊几句，看谁都能称呼声哥么。

    但你看真的遇到事了，除了真的有立场，当他是自己人的朋友。谁又给他面子，会帮他一把了？

    今天我能来找你，是拿你当哥们，是自己人。所以我也就没见外…有需要帮忙的事直接就和你开口了。”

    郑吒皱了皱眉，觉得苟富贵说的也有点道理，但是没吭声。

    “这事儿我自己再想想办法，我相信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也不会卖我们。

    先这样吧，你回去吧。”苟富贵转身就走。

    入冬的风本来就寒，此刻两人理智的谈话也是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

    郑吒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看着苟富贵的背影，突然喊了一声：

    “你心里清楚，王部长也一直在躲着贩药的事儿，你就这样掺和进去，也容易栽的。”

    苟富贵闻声后站在原地，梗着脑袋应道：

    “就章宇那种没P眼的怂蛋，有几次出了事，还知道在王昆面前力保他朋友呢，我苟富贵难道连他都不如吗？

    栽不栽的我没考虑过，但孙敬是我朋友，我肯定保他。”

    说完，苟富贵朝着外面的大道，快步得离去。

    …

    孙敬在没出事儿之前，苟富贵也是各种看不上他。觉得他做事不硬气，遇到了也是时不时数落几句。

    但当孙敬遇到事儿了，那些能躲的熟人，平时话长话短的也全躲开了。

    最后就算要折，还硬着头皮要帮孙敬的，却正是那个平日里有些瞧不起他的苟富贵。

    有些瞧不起是真的。

    但朋友关系也是真的。

    苟富贵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你混的再好，他都不一定能跟你处到一块。但只要真拿你当朋友，你遇难了，他肯定伸手帮忙。

    回家的路上，郑吒低着头，心里多少有点触动。他在回忆着苟富贵在弄堂里说的话，内心有些五味陈杂。

    在荒土区的时候，郑吒基本是谁都不信任的。

    就算是合作多年的王小多，其实暗地里郑吒也是防了他一手，正因为他见过太多的人性丑陋面。

    为了一口吃的，连老婆和孩子都卖掉的畜生大有人在。把幼童改成成变异人，也不过是为了麻痹对手，趁机干掉对方。

    这类事在荒土区每时每刻都在发生，郑吒见的多了，心自然也慢慢就冷了。

    毕竟是在荒土区，想活下去，人性，温度，信任，都是不可奢求的东西。

    只有足够的理性和避开不必要的关系牵扯，才能更好得活下去，这也是一直以来郑吒在荒土的行为准则。

    但如今苟富贵的话，让郑吒第一次有些怀疑自己。

    毕竟这里已经不是荒土区，没有立场没有信得过的朋友，是否真的能在这片看似安定繁荣的地方活下去？

    而自己过分的冷静和不掺和的理智行为，究竟又是否正确？之前荒土区的做事风格，在安定区是否又能通行呢？

    大灾变后的世界人兽并存，一起在这个漫长和孤独路上行走，自己一个人又真的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就能走完全程吗？

    孙敬和郑吒的关系，肯定没达到生死之交的地步，可那些人的生死之交又是怎么来的呢？

    不就是这么一次次的你为我倾尽所有，我为你舍弃一切…

    苟富贵虽然表面上玩世不恭，做事儿愣逼兮兮的不是很靠谱，但关键时刻却又真的敢为朋友两肋插刀。

    这样的人，又值不值得自己深交呢？

    郑吒犹豫着，思索着，但最终还是掏出了自己的通讯器。

    “妈的，人生在世，当是有所为有所不为！就当是搏几个兄弟，后续也好抱团取暖吧…”郑吒轻叹一声，随后拨通了一个通讯号码。

    数十秒后，通讯被接通：“哪位？”

    “谈谈贩药的事儿吧。”郑吒回家又换了套出门的行头，随后加快步伐向尾街的另外一侧赶去。

    …

    尾街，金辉大楼内。

    王昆锁上门，拿着通讯器站在窗口说道：“孙敬没啥朋友，就一个苟富贵，平时算是经常吃吃喝喝，也未必是啥很铁的关系…”

    “但目前我们几乎没啥有效的线索…

    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几个小时，若不再快些，就怕孙敬这厮早已经逃到了荒土区。”

    电话内的汉子，眉头轻皱的提醒了半句：“要不还是查查这个苟富贵？但牵扯到王部长，似乎有些不太好查…”

    “没事！你只管负责把孙敬挖出来，上面的事儿我来沟通。”

    王昆抱着宁查错不放过的态度，冲着通讯器低声吼道：

    “不要管背后牵扯到谁！今天必须把这个凶手给我挖出来！而且人要活的，我大哥留他有用！”

    “好，我明白了。”

    …

    靠近边境区域的一处仓库内。

    医生清洗完孙敬的伤口刚要离开，苟富贵却是直接持枪给他绑了：

    “等我和朋友走了再放你离开，钱一分不少，需要你配合下！”

    “你们这是绑架是！”医生破口大骂：“我要报警，这是非法拘留！”

    “报个鸡毛，我就是警察！临时征用下你这个人。

    别再BB，整急眼了把你拘回去给你定个妨碍公务！”

    苟富贵将医生拽走锁到一个房间，随后转头看向前来帮忙的朋友说道：

    “咋样，能不能想办法把孙敬给送出去？”

    “估计够呛…这小子杀的是王昆的亲叔…

    现在外面都已经闹翻天了，黑道白道加起来几百号人都在找他。

    要送走，太难了！”朋友脸色非常难看的说道：“我有多大本事你也是知道的。”

    苟富贵挠了挠头：“你说找驻军那边的人，能办到吗？”

    “不好说。”朋友摇头：“因为铁娃的事，现在城外陆家的那条线现在也不太好走。

    临时再找别家，也都是些不太信不过的…”

    屋内破旧的床上，孙敬一边剧烈得咳嗽着，一边轻声喊道：“你们…别…别管我…就送我妈和小妹离开就行。”

    “你TMD的给劳资闭嘴！”苟富贵心烦的骂着，脑子里一团乱麻。

    …

    尾街，金辉大楼内。

    章宇用最快的速度冲下楼，冲着屋内站着的二十多人喊道：

    “王队发话了，兄弟们手里的活儿都先放一放，把咱队里的人全撒出去，八小时内必须给我挖出孙敬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