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矛盾起于善良 终结于战争

    有才的到来给这个原本贫困的家庭又增添了新的债务，欠宋小宝的一百元和六婶子的二十元，还有有才因为自己被开除，一气之下当天找到宋小宝约他出来，哄骗他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又给他一顿胖揍，这次真的打进了医院，不算营养品光医药费就花了殿荣二百八十元，共计四百元的债务殿荣半年的工资不吃不喝都换不清。

    艳清一股火病倒了，每月五元的房费都交不起了，只好搬到相邻不远的殿荣的远方姑父常老爷子家。常老爷子老两口一辈子没儿没女，早先就让殿荣一家搬过去住，殿荣怕麻烦他们，交房费老人也不能收，所以才住到六婶子家。现在这样情况，也只好住到常老爷子家的西间房了。

    艳清的头痛病还没好，为了不影响殿荣的工作，她还是坚持一个人把家搬了过去。搬新家原本是件愉快开心的事情，殿荣和艳清却在半夜里两口子争吵起来。

    起因是有才自逃走半个多月了，这里一点关于他的消息都没有，殿荣准备要给老家写封信，打听一下有才的情况。艳清主张正好也把有才在这里闯祸欠下的账也一并写上，看看有才的父亲怎么办。

    殿荣带着怒气说：“这怎么好意思说出口，有才是在咱家出的事，怎么写呀？再说了五舅家也不富裕。算了吧，就咱们还吧。”

    艳清一听这话，原本就憋着一肚子火，也没好声地回：“五舅家不富裕，你富裕，你是开银行的。”

    殿荣嚷道：“我不开银行，我也不能没人味。”

    艳清委屈地说：“我这成年的给你当牛做马，伺候你大的又伺候小的，来人吃一顿饭，我都几天不敢吃饱饭，为了省下来给你们吃，为你撑面子。我到成了没人性的了。”原本是躺着争吵，吵着吵着两个人坐起来吵，声音越来越大。

    艳清哭着说：“自从嫁给你，我哪过上一天好日了，我这里省吃俭用，从孩子嘴里都省，你可倒好，每月工资七十八块多，看着钱多，真正到我手里就二、三十块钱。买粮买菜都挑那便宜的，大冬天的我都出去捡煤糊，就为了省下来买煤的钱，给你买点rou，补养你的身体。你可倒好，给别人花钱大把大把的，到我们娘们这里就没钱了。平日里我不说什么，今晚你要给我说清楚，你的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把小杰小勤都振醒了。

    小勤吓得哇哇大哭，小杰紧紧地抱着小勤躲到炕角处，不敢出声。

    常老夫妇听到吵闹和动手打人的声音，赶紧起来从东屋跑到西屋。殿荣站在地下艳清在炕上，两个人还在撕扯互打着。

    殿荣被常老爷子骂到他的屋里去了，常老太陪着艳清在这屋，艳清边哭边诉着苦，常老太也责备殿荣不应该替有才还账，还打艳清。

    常老爷子问殿荣：“殿荣啊，按理我不该问，但是你这么过日法可不行呀，哪能工资钱不交家呀，一大家子人就指着你的工资钱活着呢。你说说你的钱都干什么去了？是不是赌了？”

    殿荣委屈地说：“姑父，我啥家底呀，还敢赌？结婚时拉下的饥荒到现在都没还清，我妈在老家，我弟弟任辉还上学，那都不用钱。这些用钱的地方她都知道，平时没说什么，今天就和我糊矫矫了。我这一生气就打她了。”

    常老爷说：“艳清可不是不懂事理的人，去年年根前还来我这屋，用缝纫机给你妈做了一件新衣服呢，她自己过年都没有买一丝布头，给我和你姑姑还做的新鞋。多好的媳妇呀，你怎么能打她呀。”

    殿荣低着头不再吱声，也许他自己都感到羞愧。

    打了仗，发了火，男人无能打女人丑陋的行为到今天也存在，能从内心敬佩被自己打的人，打心里认可那个被自己打的人是他生活里最善良的人，不是很多，殿荣是这类人。贫穷一直压榨着他，十二岁没了父亲，家道没落，苦难接踵而来，让他在少年的时候就比同龄的孩子要承受更多的痛苦，有饥饿、寒冷、被人欺凌、被人瞧不起，他童年的这段屈辱的轨迹使他变得懦弱畏首畏尾，压抑隐藏自己原本的童真天性，鸵鸟式的童年，没能使他坚强，却让他学会伪装，在善良的外表下掩藏蛮横霸道，把这种近乎卑劣的拳脚对准自己内心敬佩的真正善良的妻子身上，这是怎么样的人格。

    殿荣在外界的口碑永远都是最优秀的，三岁顽童都夸他是个大好人。他却把最丑陋的一面给他最亲的妻子--那个贤惠善良有修养的富农的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