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茶馆听书
昨日又立春，百草始回芽，人间暖三分。 一缕微光透过实质般的雾霭吝啬洒下，却也把梧桐枝叶上的露珠儿照得透亮。 茶馆伙计早把炉火烧得通红，安置好木桌竹椅，此时正举着一根长木杆捣鼓着顶棚的积水。 不多时，喝早茶的客人纷至沓来。 茶馆不大，仅有十余桌。 一桌只配三椅，说是后背不向说书人。 桌上一壶三茶盏，再配白茶一两，说是童叟无欺家家五十！ 一声轻咳，只见一袭青衫徐徐上高台，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高台上，仅条桌一张、折扇一把、醒木一方、白茶一盏。 两旁门柱贴一茶联：“来不请，去不辞，无束无拘方便地；烟自抽，茶自酌，说长说短自由天。” 中年男子两鬓微霜，但精气神俱佳，他扫了一眼台下众人，微微躬身后才端坐下来。 “啪！” 醒木一响，满坐寂然。 从家到茶馆，走路仅需10分钟，每逢周末或放假，陈多宝便会拿出自己的微薄积蓄，来此听书。 说书人不紧不慢地念了句亘古不变的开场白，而后又道：“上回是讲庄周梦中化蝶，今日且听我说那盘古临世！” 台下众人顿时窃窃私语，而说书人则不急不慢地端起茶碗，嘬了一口茶汤。 “盘古开天一说源自太古时期，古人喜述而不作，一直以来口口相传。原以为只是神话故事而已，不曾想今日凌晨1点的一条短视频，彻底打破了我的认知。” 说书人说罢又自顾自地盯着手中的白玉茶碗，仿佛是茶里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般，一时间没了下文。 台下一片哗然，众人纷纷交头接耳，各自叙述着自己所知道的“可靠消息”。 “凌晨我正好在刷短视频，我也看到了，只是还来不及保存，视频就被删除了。” “好兄弟，你跟我说说，视频的内容是什么？” “各位，不信谣不传谣啊！视频我也看了，明显是合成的！” “凡事都要讲科学的，我们身处浩瀚宇宙，哪有什么盘古开天，依我看，就连盘古都是虚构出来的！” “我觉得，此事倒是有些猫腻……” …… “啪！” 说书人拿起桌上醒木，又一次干脆利落地落下。 他说道：“短视频是一位科学家拍摄的，他当时正处于北之极地，据可靠消息，这条短视频绝无造假可能。视频内容想必大家通过各种渠道已然知晓，不过我还是原原本本地给大家再讲一遍。” 他喝了口茶，继续说道：“那名科学家用手机拍摄到了一尊沉睡的巨人，他手持神斧，神躯盘坐于虚空。” “通过旁边的基地站对比，其身高怕是十丈有余。至于为什么说他是盘古，除开巨人本身模样与书中记载极为相似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则是因为当时虚空深处，似乎不断有人在呼唤着‘盘古’二字。” “原视频电流干扰声太大，听得不太真切，我倒是保存下来处理后仔细听了听，这不听不知道，直到现在，我仍是浑身鸡皮疙瘩……” 说书人整了整衣领，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平复着内心的悸动。 几个呼吸后，他说道：“其实那些神秘的呼唤并不是两个字，而是有四个字！而且呼唤的也不是盘古，而更像是——盘祖，归来！……” “啪！” 一拍醒木，台下顿时鸦雀无声！ 这一次众人一改常态，竟无一人出声，他们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说书人皱眉道：“气之轻清上升者为天，气之重浊下凝者为地，万物初始而定。万物既定，盘古何以开天？若盘古一说真实存在，那为何开天？又所开何天？” “盘古开天，悠悠亿万载，如今临世又是为何？！” “诸位，说长说短自由天，欲听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啪！” 一声轻响，说书人长身而起，准备休息片刻继续下一场。 台下众人早已一片哗然…… 难道确有其事？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来此听书的大多是普通人，很多隐秘没有途径知晓，而说书人李安之却总能在第一时间通过不为人知的手段，获取到这些隐秘。 虽说仅仅是一些看似重要，但实则已在某些圈子公开的消息…… 李安之可能并不是一个专业称职的说书人，但大家伙都心甘情愿地为其买单。 一名老人若有所思，抬头望天，突然，他颤抖着指向天空大吼道：“芽儿咯，你们看！那是啥子？！” 众人闻声蓦然抬头。 下一刻，众人又如同骤然间听到一声春雷的蛰虫，一个个僵坐在竹椅上，呆若木鸡。 一声刺耳的警报划破长空，老梧桐树上，原本栖息的飞鸟宛若无头苍蝇般四处乱飞，黑压压的一片。 陈多宝目眦欲裂，死死地盯着虚空。 此时，雾霭稍去，一轮朝日正徐徐上升，却有漫天繁星遍布虚空，无数萤火之光似要喧宾夺主。 众人诧异，这白日如何能见天上星？ 茶馆有人打开了电视，一群人瞬间围上去。 一名中年男子如同癫狂般，大喊着，连滚带爬地从人群中挤出来，谁也没听清他在喊着什么。 陈多宝兜里的手机此时也开始剧烈震动。 这一刻，电视上所有频道，手机上所有的讯息，都在播放同一则消息： “10分钟后，群星坠落，末日降临……” …… …… 倒计时10分钟。 陈多宝神情恍惚，走出茶馆。 他没有崩溃，也谈不上害怕，只是脑子一片空白。 没有人会想到，末日会以这样的形式降临。 毫无征兆，甚至没有一点反应时间。 陈多宝以为，末日来临之时，人性的丑恶面会暴露无遗，可事实却并不是如此。 至少，他看到的大部分人都与他一样，只是神情恍惚，呆呆地望着天空…… 他有些诧异。 …… 倒计时9分钟。 陈多宝猛然惊醒，用尽全力向家中跑去。 他不断地用手机拨打着一个号码，可已经没有了信号。 街上的行人似乎有些不对劲，他们的眼神，好可怕！ …… 倒计时5分钟。 陈多宝气喘吁吁地回到家中，他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屋里空无一人。 窗外街道传来吵架声、惨叫声……混杂着玻璃破碎的声音。 一名纹身男子，目露凶光，慢慢靠近一名中年妇女…… 陈多宝戴起耳机，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 倒计时3分钟。 陈多宝打开书桌上的老旧箱子，里面存放着三样物件儿。 一枚刻着陈字的古朴玉佩，一张泛黄的小纸人儿，一根被舔得干干净净的糖葫芦棒。 他叹了口气，还是想不起五岁之前的事…… …… 倒计时2分钟。 陈多宝发了一条短信。 短信只有一个字：爸！ 他知道没有信号，但他还是发了。 接着他又从冰箱里找到一瓶红酒，但是，他找不到开瓶器。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该做些什么，可他无比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 毕竟，是末日啊！ …… 倒计时1分钟。 陈多宝不知为何，走到了阳台。 天，阴沉得可怕！ 狂风肆意摧残树木，一只只飞鸟斜着落下…… 他死死抓住栏杆，晃动令他有些站不稳，但他的内心在此刻却无比宁静。 他很想看看，群星坠落是怎样的景象。 他摘下耳机，这一刻，突然有些释然…… …… 10分钟眨眼而逝。 来不及思考，来不及做些什么。 …… 警报再次划破长空……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满天星辰更加耀眼了…… 所有人心底都响起了一个声音： 10…… 9…… 8…… 7…… 6…… 5…… 4…… 3…… 2…… 1. 一声钟响。 这一刻，世界仿佛静止。 下一刻，虚空又像是被谁按下了播放键。 漫天星辰在刹那间，齐齐划过虚空，那是无与伦比的，绝美的流星雨！ 天空瞬间被烧得通红，虚空深处绽放着一场接一场绚烂烟花！ 群星坠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