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白与二黑

    仪龙洲

    淮丰域治理会中

    “首治大人，您真的相信那个恶作剧电话吗？”

    “我不相信。”

    “那您还……”

    “但我们不能把民众的生命也当成恶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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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年间，九幽至高会议统一作出决定：

    将仪龙洲盛平域打造成九幽大陆的科学研究中心。

    于是，许多原先的民用设施、乃至部分居民区都进行主动外迁。

    而淮丰域，则负责接收了其中盛平图书馆内存留着的所有书目。

    此后不久，原先的淮丰图书馆便得到了重建，越身成为全九幽最大。

    从高空俯视，它就像一枚巨大的五角星。

    此时，这里已经由负责捍卫九幽和平的武装组织“十方令”彻底戒严。

    奉令们绕着整个场馆构筑出了一道防线。

    而秦文就躲在线外的一处灌丛后面。

    他赶一大早便打了通电话给淮丰治理会，并告知今日图书馆附近很可能会有怪物出没。

    却没曾想接线员沉默一会儿，随即询问并想要登记他的信息。

    吓得秦文慌忙挂断电话，并将手机藏在了途中一处较为隐秘的角落里。

    “那通电话我自己都觉得像是恶作剧，没想到他们还是来了啊……”

    秦文只觉得心底有暖流经过。

    不过，感动归感动，正事还需得做的。

    阴风刮过，同那天夜里一样，穿着红嫁衣，身形高大的女人出现在他身后。

    二人十指相扣，绣娘凭空消失，秦文的身体则变得虚幻起来，直到rou眼再难捕捉。

    双腿向后猛蹬，随后急掠而出。

    附近的奉令只觉得有一瞬刺骨阴冷，纷纷提高警惕，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秦文成功潜入了图书馆。

    在通过指示牌确定民俗书目在中心区域后，便向着目标地进发。

    馆内风景不似寻常，没有古色古香，历史沉淀的味道，反倒是充满科技与未来感的银白基调。

    可偏偏置书的七八米高架子，却又都是由名贵木材制成，是仿古的深褐色。

    本该是非常违和的组搭，实际看起来却有融汇，贯通今古之意。

    秦文来到民俗书目所在，将取书梯搬至身边，开始小心仔细的翻阅文献资料。

    不知不觉中，时间飞速流逝。

    夕阳甚好，带着红晕的光探进馆内，转眼竟已是黄昏。

    秦文终于对六礼相关有了大概的认知，脑海中，一些计划也开始浮现。

    放下手中的书，走出书架来到某处窗前。

    日出日暮，好像有一颗颗挺拔松树，围绕图书馆生长着、静立着。

    秦文只觉得有说不出的愧疚感。

    他立在窗前，良久，才准备离开。

    回首，入眼却是一片水草丰茂的美丽绿洲。

    再看向刚才那扇窗户的方向，已变成了漫漫黄沙。

    双眼逐渐瞪大，有什么超乎秦文认知的事件，突然发生了！

    这里好似沙海中的一粒明珠。

    棕榈，白榆，柳树，还有低矮杂错的草本和灌木围绕着中央那片透澈见底的水泊生长。

    烈日当空，碧水白沙，于无尽热浪中，带来生机与清凉。

    “幻觉？空间转移？还是……”

    秦文踩在一片拂子茅和三叶草之上，只觉得思绪纷乱。

    是被之前那样的怪物袭击了么？

    但，为什么对方没有直接发动进攻，而是采用这种手段？

    他开始试着十分谨慎的挪动，按照记忆中离自己最近的书馆座位、或是书架摸去。

    最终，在即将摸进绿洲水泊之前选择了停下。

    他什么也没有触碰到。

    这一切不似幻觉。

    秦文脸色变得有些沉重，眼前的情况，愈发显得棘手。

    就在他思绪万千，逐渐浮躁之际，一旁却传来了惊叹声。

    秦文猛地扭过头去，再次进入了能力使用的状态中。

    他看向声音来源。

    那是一名人类男性。

    全身黑白纯色穿着，外披兜帽夹克，鼻梁上架一副圆框眼镜。

    他长相还算清秀，白皙干净，很有书生气，伴着些许病弱的味道，看不出具体年纪。

    那人看着秦文似乎是进入了极度紧张，随时准备出手的状态，立马摆了摆手，并顺势举高，示意自己没有攻击性。

    “小兄弟别紧张，别紧张，我也是从图书馆被拉到这的人。”对方满脸苦笑道。

    “怎么证明。”

    秦文依旧保持着警惕。

    “难道说了你就会相信么？”那人似乎有些头疼的样子。

    “这样，咱们就姑且保持安全距离进行交流吧。”

    说着，他保持着双手高举的状态，向后退出一段距离，直到某处荫凉下，才缓缓放下双手，往沙地里一坐。

    “不如来交换一下信息，如何？”

    不等秦文回复，他又紧接着说道：

    “你可以叫我二黑，也可以跟同僚一样叫我书呆子。”

    “我是图书馆的常客，今天戒严，本来是准备跟着人群一齐疏散的。”

    “但又想着这是难得贪到清净的机会，就动了点歪脑筋藏下来看书，方才一抬头就发现到这儿了。”

    秦文眉头皱着，思索片刻，说道：

    “叫我大白就行，跟你差不多，也是回过神就到这里来了，我看你并不紧张，是有什么脱离现状的思路么？”

    二黑眉眼微不可觉的挑了挑，耸肩道：

    “很抱歉，暂且没有，我只是心态较好。”

    “眼下的情况已经超出了寻常认知范围，我一届凡人，在这种情况下急躁也无用。”

    “你有带通讯工具吗？”秦文问道。

    “有，不过很可惜，刚才我看了，这里属于服务区外。”

    秦文心一沉：“按照九幽现有的技术，信号应该是做到全覆盖了才对。”

    “除非，我们已经不在九幽大陆上了……”

    二黑摆摆手，打断道：

    “这也不无可能，但属于最坏的情况。”

    “我认为，问题可以从更简单，更乐观的角度切入，譬如……你怎么能肯定这不是幻境呢？”

    秦文稍作思考，说道：

    “此前图书馆大件物品摆放的位置，我摸索过了，都是空无一物，还有，这里的环境，体感温度，空气质量，都与现实沙漠无异。”

    二黑右手捏住下巴，捋了捋不存在的胡子。

    “这些证据很有力。”

    “但，无论是体感温度变高，实际触觉感知不到物体，乃至嗅觉对空气质量味道的判断，都离不开这个。”

    说着，他举起手，指向了自己的太阳xue。

    “如果说这种幻境的能力，是通过某种介质直接作用于我们的大脑，那么一切也能够说得通。”

    秦文若有所思：

    “你是说，这个幻境通过作用在大脑上，强行扭转了我们的认知么？”

    “很有道理，但，也依旧无法排除其余可能性，比如……”

    秦文的视线也随着话语，逐渐指向某人。

    二黑的神情中多了些许欣赏。

    “很好的试探。”

    “我现在倒是有些信任你了，或许，我们可以达成合作。”

    秦文深深看他一眼，不作回复，只是寻了处荫凉便盘腿坐下。

    二黑依旧面带笑容，在与秦文保持一定距离的前提下开始探索四周。

    秦文则陷入了沉思。

    绣娘一直处于附身于他的状态，不论二黑是否可信，都不能轻易的解除附身。

    这是底牌，是唯一，且最强的手段。

    说不准就能在意外状况下救下自己性命，或是出其不意将敌人击溃。

    还有关于六礼的事情……

    “大白，大白！大白——我说兄弟啊！”

    声音刺破了秦文的思绪，他这才反应过来是二黑在叫唤自己，赶忙起身，看向对方。

    “抱歉，没反应过来你是在叫我，有事么？”

    二黑又站回了此前的位置，听到秦文这话，眼皮一跳，额头青筋微冒。

    “你没有察觉到么？”

    “就从刚才开始，温度急剧升高，水分流失带来的干渴症状愈发严重，这很不妙”

    他走近水源，低下身子，神情严肃道：

    “按照正常逻辑链，此时我们会需要寻找饮用水，而这片水泊我方才检验过，是可饮用的淡水。”

    “但，很不幸……”

    说着，二黑掬起一捧水轻饮，仰起头，却并没有咽下。

    他维持这个姿势定了会儿，紧接着又埋下头，张口。

    吐出来的竟是黄沙。

    还不等秦文做出反应，他又立马重新掬起一捧水，喝下，再吐出。

    可这次吐出来的却依旧是清水。

    “看见了么，这里的水可以解渴，湿润口腔，但若是喝进去……”

    “超过某个时限，水就会变成沙子，把人撑满，痛不欲生。”

    二黑神色显得有些凝重，将嘴中残余沙粒清干净后，又转头指向四下里围绕着水泊生长的植物。

    “不出意外的话，那些可以算作食物来源的事物，也会有类似机制，手段很简单，但也很致命。”

    秦文大感头痛。

    在附身状态下，自己身体似乎是会发生某种异变，让他几乎可以不用代谢。

    但，若二黑真是普通人，没有他这般能力，越往后面，就越有可能成为拖累。

    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我有一个想法。”二黑看着秦文，似笑非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