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半条命数
老道抱着婴儿，转身便往山门走了回去， 陈阿江连忙跟上。 但刚迈入石门，忽然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其往那婴儿身体内拉扯。 顷刻间陈阿江只觉得天旋地转，黑白颠倒！ 待其清醒之时，这才发觉自己居然正是以一个婴儿的角度在看待这个世界！ 这……我是二次穿越了么？ 但是很快陈阿江就发现其中不寻常之处。 首先他只是一个旁观者，并不能主导这具躯体的行动。 比如说，当这老道将这婴儿带到道观内，引来几人围观时，陈阿江明明想要选的是一个年青漂亮的女道士来抱自己，但是这具躯体的主意识却将手伸向了一旁那个一脸憨厚的中年道爷。 再就是自己看到的世界并非是连续的时空变化，有一段没一段的，很不寻常。 好比是一个火气方刚的小伙子在看某些特殊的电影一般，有时快进，有时直接拖进度条。 比如说，这一刻画面是正常的： 看着中年道爷抱着婴儿，那个一脸羡慕的年青女道姑有些兴奋的说道：“好漂亮的小孩，有名字吗？我们给他取个名字好不好？” 那个胡须皆白的老道士说：“不必。天命所在，十八岁后他补齐命数，之后自会得名。” “那我们叫他什么好呢？” “他会是你们的师弟，排行第五。” “原来是小五啊，乖，到三师姐的怀里来。” 然后接下来一刻，便到了这具躯体八岁这一年。 只见三师姐气呼呼的从那个憨厚的大师兄手里夺过了一只木桶，然后丢到了自己面前，恶狠狠的说道： “小五，你又要诓骗大师兄帮你打水了？今天必须得罚你多打三桶水！” 而自己的这具躯体则是偷偷地攥着一双手，掩盖着手上刚打出的水泡，眼泪疯狂的眼窝里打转。 这中间零岁到八岁刹那间便过去了，并没有任何的画面展示在他的眼中！ 但是这其中八年的时光期间有发生什么事，见过什么人，陈阿江的意识里能闪现出一些画面，即使他没有亲眼所见！ 他知道了自己是如何开口说的话，又是如何识的字，又是如何能辨认出了师父和各位师兄师姐！ 就在这样惊奇里，陈阿江隐约明白了，这是有一种力量在让他去认识这个婴儿的成长过程！ 在这个过程中，他是以一种特殊的意识存在着！ 他既是旁观者，又是亲历者！ 果然随着这个小五年岁的增大，而在陈阿江看来以正常时光流逝速度的片段又多了许多。 此刻小五正在往灶里添火，他突然有些好奇的问道：“大师兄，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二师兄和四师姐呢？” 正忙着炒菜的大师兄忽然愣了一愣，但很快便回答道：“你二师兄和四师姐结为了道侣，此刻正在某处虚空游历呢。” “什么是道侣？” “就是一起修道的男女伙伴的意思。” “那大师兄和三师姐也是道侣吗？”小五问道，但他很快又否认道：“不对不对，大师兄你可从来没有和三师姐一起修道呢，倒是三师姐老是抓着我和她一起念道书，那是不是我和三师姐这种就算道侣呢？等我长大些是不是三师姐就会带着我去游历虚空了？” 大师兄抹了一把汗，但脸上依旧是憨厚的表情，笑着说道：“这还算不上是道侣，不过虚空的话，并不是成为了道侣就一定得去的地方。算了，这个现在你还弄不明白的，等你长大了自然就懂了。” 小五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是很快他又问道：“那什么是虚空呢？那里很好玩吗？为什么要去那里游历呢？” “虚空啊，那是世界边缘不可知的存在！”不知怎的，大师兄一改往日的憨厚表情，少有的带上了一丝凝重。 然后时间又快速的流动起来。 这一次小五已经十二岁了，他刚刚劈完了一堆柴火，水缸里的水也已经挑满，此刻他正坐在小寒观石门处的台阶上，因为他听说二师兄今天会回来。 果然，坐了不一会，就看见一个身形瘦削的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的石阶上。 不知怎的，小五一看就知道那是二师兄。跟憨厚的大师兄不一样，二师兄有着一张坚毅的脸，一双明眸更是时刻散发着精光。 二师兄远远的瞧了瞧石门处，看见了正坐在门口的小五，微微笑了笑，然后又稍微转了一点方向朝着山顶师父闭关的石洞处行了大礼，随后掉头挥手离去，同时留下了一句话： “大师兄、三妹，好好照顾师父和小五，我过些日子再来看你们。” 小五悄然瞥见，石门后的大师兄依然一脸温柔的笑意，而三师姐则是蹲在门后将头埋在双臂里，身体微微颤抖着。 “喏，师父让你学这个！” 忽然三师姐站了起来，转身扔了一本书到小五面前。 “天衍诀！” 小五将书捧在手上，缓缓打开，书的扉页上写着： “求不得全，而失之万一。” 门后两声叹息清然飘落。 眨眼便是小五到了十八岁。 师父闭关十年，终于出山了，拿给小五一个青色的布褡裢。 “小五，你该出山去了。” “弟子该如何做？” “随道心而为。” “弟子明白了。” 随即小五重重的在地上叩了几个头，又朝大师兄、三师姐深深作揖，起身正准备离开之际，忽又问道： “弟子今年十八，可得姓名？” “你姓陈，游历期间自可得名。” “若弟子难忘师门恩情，何时可归？” 问到这个问题时，大师兄和三师姐露出了和小五一样的期待眼神，看向了师父。 师父背过身去，没有回答。 小五再拜。 终于师父苍老的声音传来， “道心宽广，可容万物，装得下山河大地，万古星辰。今你出得门去，就是另一方天地，若不忘初心，自有归来时。若是你惹出什么祸事来，勿要牵连师门就是，说什么勿忘恩情。” 听得这话，小五终于是眼含热泪，行那三跪九叩之礼后，起身离去。 刚一出山门，陈阿江眼中整个画面陡然巨变，无边黑色天幕顷刻间将此方天地完全吞噬，而他的意识也被抽离出来，和这小五对面而立！ “所以我占据的是你的躯体？”陈阿江开口问道。 “所以我的姓名是陈阿江？”小五问道。 “什么意思？”陈阿江问道。 “你拥有了我所有的记忆。”小五说道。 “可我也是被动的啊，这有什么关系？”陈阿江有些不解。 “这有点不公平。”小五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道。 “怎么不公平？”陈阿江问。 “我还没有你的记忆，在得到你的记忆之前，你我都只有半条命数。” “此话何解？” “你是如何到此地的？”小五微微笑着问道。 “这如何能解释的通？一场宿醉，我便到了此处！”陈阿江有些迷茫的说道。 “那宿醉之前呢？”小五眯着眼睛接着说道。 “宿醉之前我自然是在公司上班，再之前……” 忽然陈阿江愣住了，他发现自己陷入回忆的时候跟他看着小五的成长经历的感觉是如此一致。 他能看到一些他觉得重要的画面，他能知道自己过往的人生经历过什么，但是还有漫长的时光他看不见连续！ 他知道，他记得，但是就是想不起来自己的人生是如何连续起来的！ 仿佛也如同小屋一般，只剩下了一个又一个若即若离的片段！ “所以你懂了？”小五说道。 “所以这就是半条命数的意思？”陈阿江脸色有些苍白。 小五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然后呢？你要吞噬我的意识？”陈阿江艰难的说道。 “不，我们会融合，从此你便是我，我也是你，你便是小五，我也是陈阿江，我们是一个人。” “很难理解！” “你打开《天衍诀》看看，看了或许就能懂了。” 陈阿江正要寻找那书，一低头时他已回到了那山神庙的破败小院。 一缕清风悠然吹过，轻轻抚过他手中的一本书，书的扉页上赫然写着： “求之得全，而万无一失。” 愣了片刻，他喃喃道：“我这就成了个全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