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我摊牌了】
孙药他们家住在18楼，属于政府统一分配的安置房，整栋楼呈灰黑色，一共55层，从外面看去，显得四四方方，如同一根擎天巨柱。 实际上它也确实承担着承重柱的功能，在下四区，几乎全是这种统一风格的居民楼，它们共同支撑着整个中三区，以及更上层的第一区与第二区。 在第一代逆行者从世界树那里获得大型3D打印技术后，华夏人很快便领会到了其中的精髓，将其利用到了基础建设上面，将整个华夏城进行了快速的推倒重建。 几乎是奇迹一般，在三年的时间内，华夏人便建成了现在这座面积不到八百平方公里的奇迹之城。 同时还在城市的外围建造了一圈高达两百米，宽四十米的巨型城墙。 这效率放在从前，简直想都不敢想。 不得不说，建设家园就是华夏人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基础建设也是华夏人最为擅长的本事。 新建成的华夏城，建筑布局极为实用与简单，整个构造就像是将末日前城市中的那种地面停车场，放大了无数倍，而这些居民楼，就像是停车场的支撑柱，每隔一段固定距离就是一栋。 起初新城的建设图纸还遭到了一些建筑学家的强烈反对，他们认为这种城市建筑风格完全违背了建筑学的艺术感，属于反人类的设计。 但最终高层在当初那一代的逆行者建议下，还是拍板决定了这种反人类的城市建筑风格。 因为拿出图纸的那位逆行者只说了一句话。 要布阵法。 所以华夏城便成为了如今这种，没有任何美感的，真正的钢铁丛林。 下四区以及中三区的中心地段甚至连阳光都无法照到，白天只能依靠穹顶之上的人工太阳发光发热。 但对于这种略带压抑的环境，没有任何人有怨言。 因为他们都是真正经过了末世的混乱与无序，感受过那种比死更为绝望的时刻。 所以人们最为渴求的，其实只有秩序。 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 此时孙药家窗外，正有着一个年轻人如同壁虎般附着在高高的楼宇外墙上，拿着一件军用热成像扫描仪，扫描着孙药屋内的情况。 “房间内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人身形与被解救人基本吻合，另一人好像是个女人，会不会是他母亲？不会闹个出乌龙吧？” 年轻人小声报告着。 “没有别人了？” 通讯中传来声音。 “没有，只有两个人。” 年轻人回复道。 “我不管是不是他母亲，也不管是乌龙还是真有别有用心的人在我们之前找到了他，这次行动都要优先保证这个少年的安全，他极有可能就是我们华夏城未来的希望，无论多小心都不为过，明白了没有？” 传讯中的声音十分郑重：“我再强调一次，现在是新一届创神101活动期间，异族一定会想方设法破坏我们的活动，甚至是对我们的种子选手下手，这个少年是这一届潜力最高的种子，我们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保证他的安全，如果是误会那最好，如果不是，壁虎你一定不能让他出现任何闪失！” “明白了。” 壁虎认真回答道。 “你先保持原地保持待命，严密监视屋内的嫌疑人动作，等待支援。” “收到……诶？等等！那个女人，不见了！” 壁虎刚说完，便感觉到脊背猛然一阵发寒，他回身一看，发现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女人正悬浮在空中，俏脸含煞地看着他。 “觉醒异能者？” 壁虎先是一惊，但随后他便发现，这女人不就是上面传过来的资料中，孙药的母亲吗？ “呃，好像还真是个误会？” 壁虎背靠着墙壁，竟然将双手举了起来。 “阿姨……我如果说我是来保护您儿子的，您信吗？” “……” 墨倾雪并没有回答他，眼神更加冰冷了三分。 “哎？哎哎？” 壁虎发现自己完全动弹不得了，然后被墨倾雪像是拎着小猫般，拎着后颈飞离了建筑。 “阿姨，啊不！jiejie，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我不会飞啊，这可是18楼啊，我要摔下去，会死的啊！” 壁虎下意识便领会到了墨倾雪的意图，顿时惊恐地讨饶起来。 “哎？jiejie，美女，我亲妈！咱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谈谈行不行，等等，等等……啊啊啊啊啊！” 飞行了一段距离后，墨倾雪毫不留情地将拎着壁虎后领的手松了开来，壁虎顿时手舞足蹈得从空中摔落了下去。 孙药站在窗边扶额叹气，他没想到事情竟然变得如此戏剧化起来。 他一直以为自己老妈就是个喜欢午夜飙车的飞车党，顶多也就是能打一点。 但没想到，自己竟然过了这么久了都没发现，老妈竟然还是个女超人？ 而创神101的节目组，也就是这个城市的管理者，还误会了现在的情况，如果不解释清楚的话，很有可能要引起一场大波澜，虽然不知道自己老妈有多强，但再强总不能比小丑还强吧？ 墨倾雪此时已经默默飞了回来，两个人就在房间中沉默着。 “您就没有什么对我解释的么？” “……” “你不会是无从解释起吧？” “好像有点。” 孙药有些头疼。 “那您先解释下你为什么能飞吧？” 孙药试探着问道。 “好吧，我摊牌了，不装了，其实我是觉醒者。” 墨倾雪有些孩子气地低着头撇了撇嘴，此时两个人的身份仿佛完全调转了，好像墨倾雪才是那个犯了错的孩子。 “那你觉醒的是哪个系？” 孙药好奇道。 “大概……飞行系？” 墨倾雪皱着眉想了想，回答道。 “什么叫大概……” 孙药顿时有些牙痒痒，他这个母亲一向都这样，不怎么靠谱，不仅吃喝抽赌样样精通，平时讲话也飘得很。 他怀疑自己抑郁症都被她整得更严重了。 “这些人看来是不想要腿了。” 墨倾雪感应到了越来越多的人包围了他们的住处，随即走向了窗口。 窗外此时正悬浮着数十架螺旋桨飞行器，将孙药家附近的区域完全包围，一些飞行器上还架着反器材狙击步枪，十几名狙击手正死死用狙击镜瞄着墨倾雪。 孙药站在墨倾雪身后，竟然还看到两个人类，正踩着飞剑稳稳立在飞行器之间，这科幻与修真的碰撞，使得整个画风立刻显得有些诡异起来。 孙药知道，这两人应该就是第三区的修真学院中出来的高手。 “特么烦死了。”墨倾雪满脸都是烦躁，刚准备踏上窗户，却忽然被孙药拉住了手臂。 “妈，这些人也是为了保护我，也都是为了华夏城，您犯不着非得真的把人家腿都打断吧。” 孙药出声制止道，他可是知道自己母亲这暴脾气，真狠起来可是什么都干的出来，到时候伤的不管是哪边，最后怕是都不好收场。 “他们不就是想带走你么，有我在这，今天谁也别想让你出了这个家！” 墨倾雪嘴上放着狠话，就像是阻拦儿子出去找狐朋狗友玩耍的母亲。 不过她也没继续冲出去了，而是气冲冲地坐了回去。 孙药叹了口气，走到窗前，向外面喊道：“有没有能说得上话的？” 话音刚落，便有着一架飞行器靠了过来。 “孙药同学，你没事吧？” 飞行器上，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站在舱门边，对着孙药喊道。 “我没事，今晚的事情其实就是个误会，是我妈，不想让我参加你们的节目，可能她觉得太危险了。” 孙药大声回答道。 “孙药同学，不管是不是误会，你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随时都会遭到异族卧底的攻击，建议你马上跟我们走，我们会尽快护送你去到第二区，到了那里，你会获得我们更加严密周全的保护。” 男人看了一眼屋内的墨倾雪，十分中肯地建议道。 “而且有些妖族是可以隐匿气息，还能化形的，有时候你亲眼看见的，不一定是真实的。” 男人又补充道。 “你特马！” 听到男人这句话，墨倾雪猛然起身，又要发作了。 “妈！” 孙药喊了一声，制止了墨倾雪。 “妈，虽然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一定要阻止我参加101，但是，人活一世，总得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吧。” 墨倾雪沉默不语。 我不喜欢大科学院，也不喜欢做研究，可既然上天给予了我作为逆行者的天赋，那么我想去试试，轰轰烈烈地活上一把。 我不想再被人瞧不起，不想再去跟孤独与失望为伴，不想再去向往别人。 曾经的我，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才能活着。 但现在，上天给了我重新来过的机会，我想重活一次，轰轰烈烈地，重活一次。” 孙药声音坚定，没有半分犹疑，他用力攥着拳头，仿佛鼓起了所有勇气，才说出了这番话来。 上一世，明明是病的是那个世界，可吃药的却是他，这一世，他想要亲自为这世界治病！ 墨倾雪怔怔地听着孙药的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去反驳他了，她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是说出了这番话来。 原来，平时那个乖巧听话的孩子，心中不知何时竟然早已积累了如此之多的重压。 她没想到，自己的孩子竟然活得这么累，累的竟然想要自杀。 她不禁思索起这几年孙药的变化，然后越想越觉得是自己的错。 自己好像确实这么多年来，就没有真正认真关心、甚至关注过这个儿子。 呵，自己原来这么不称职啊。 那么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对他的人生指手画脚呢…… 墨倾雪叹了口气，终于跟心中长久的执念妥协了。 “你去吧。” 她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默默地走到柜子前，从里面掏出一瓶白酒，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 …… 终于得到肯定的回答，孙药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谢谢您。” 他只能认真地给墨倾雪鞠了一躬，无论如何，面前这女人，也算是照顾了自己三年了。 “谢什么谢。” 墨倾雪自嘲道，索性直接拿起酒瓶灌了一大口：“虽然我同意了你去参加101，但是，孩子，mama还是要告诉你，别人强加给你的荣耀，虽然耀眼，却毫无价值，平平安安的活下去，才是mama最想看到的。” “我会记住的。” 孙药转身，在男人的帮助下，干脆地走上了飞行器。 接上了人，似乎生怕墨倾雪反悔一般，几辆飞行器立刻掉头，朝着城市的最中央飞去。 那里有着直通第二区的云梯。 两名踩着飞剑的男子互相对视了一眼，紧紧跟了上去。 墨倾雪站在窗边，落寞地看着远去的孙药。 “我阻止不了他，孩子终究还是自己选择了这条路，我想你们，大概是开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