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武侠小说 - 残阳行在线阅读 - 5章 交易(三)

5章 交易(三)

    老人收下三两碎银,撑船远去。临走时,回望酒楼前的俊俏公子,希望以后不要再遇到。人老了岁,没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只想过几天不差酒钱的舒坦日子。

    目送老人消失在河道尽头,周耀遥望星河,怔怔出神。

    杀人不过头点地,脑袋掉了碗打个疤。听起来豪迈,可人没了,什么都没了。

    上辈子,没几件打心眼里想去干的事情。大不过婚丧嫁娶,小不过柴米油盐。最后大概是为了活着而活着,谈不上理想抱负,吃饱穿暖就好。

    难得空闲,会琢磨,如果哪天和这个狗屁倒灶的世界说再见了,会不会不甘心。

    后悔当初没谈过一场没有结果的恋爱?

    后悔没在最多姿多彩的年纪,痛快的玩一回?

    后悔在能做梦的时候明白现实的意义,在现实来临的时候又去追赶根本追不上的梦。

    结果真到说再见的时候,除了一句——爸,妈对不起,再无话可说。

    晚风拂面,杂糅着雨后花丛般的清香。

    周耀侧身,褪去愁容,眉宇温和。

    “赵姑娘,这么晚了还不睡?”

    灯火阑珊下,窈窕身影走出廊道。左手上伸,右手折在脑后。娇躯舒展,胸口撑起微微弧度,修长双腿展露无遗。

    酒后微醺,嗓音出奇的甜腻。

    “嗯~我爹让我告诉你一声,家里的百年老瓦经不起折腾,踩坏了要花好多钱。”

    周耀眨了眨眼睛,当时中二上头,想起武侠小说里的飞檐走壁,忍不住尝试一下,怎么还被人举报了。

    “你们跟踪我?”

    闻言,赵婉一记鞭腿扫向周腰窝。可惜被扼住脚腕,不得寸进。

    周耀耸了耸肩。

    常言道,好男不跟女斗。不是自家地盘,大丈夫能屈能伸。

    周耀手指微松,赵婉立即收腿。没成想,竟将绳结挣断。

    瞄了一眼手里的青底兰花鞋,周耀嘴角抽了抽。咋的,还能掐出水来。

    赵婉俏脸涨红,羞愤欲泣。

    “登徒子!”

    一脚直奔裆下,誓要这个坏了自己清白的家伙断子绝孙。

    刹那间,身体快过脑子。

    拧腰换步,双掌揽起冰凉小脚搁在肩头。

    韧带拉伸到极限,秋水眸子水气升腾。赵婉咬紧唇瓣,竭力忍住恼人的呃呃啊啊。

    泪眼朦胧间,樱唇轻启轻合。终是没能忍住痛楚,轻声呜咽。

    耳畔响起方才那句登徒子,周耀心头火热,探头便要摘去那从未有人品尝过的樱唇。

    岂料,这没长开的身体,竟要踮脚才能勾到。愣了半晌,哑然失笑。

    赤足踩在冰块似的青石板上,檀口边咬着几络湿黏发丝。周耀递来绣鞋,赵婉撇过头,不情不愿。

    见她这副不服输的恼人模样,周耀莞尔笑道:“别拿这种眼神看我,小心下次直接扔河里,再也不还你喽。”

    赵婉呆了一下。

    她本是撞破南墙的执拗脾气,一旦发作,十头牛都休想拉不回来。

    闭上眼睛,幻想手中握住的是把匕首,鞋尖直指周耀胸膛。

    “嘿!别来这套,小爷我可是儒家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赵婉默不作声,手上力道加重几分。不听面前人说什么,都当是放屁。

    周耀也不是怜香惜玉的主。一把拿过,手臂挥出残影。

    睁眼时,见他两手空空。赵婉不怒不恼,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容,转身就走。

    “喂,还有一只。”

    此话一出,本打算离去的赵婉,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她没有讨价还价,只是平静的看着周耀。

    可看着看着,赵婉再也无法保持平静,表情愈发古怪。

    “怎么能放进怀里?”

    想到那些游手好闲,脑袋有病的公子小姐,柳眉倒竖。难不成姓周的同那些人一样,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怪癖。

    “恶心。”

    面对赵婉的鄙夷,周耀问心无愧,道:“别想太多,我可不是讨不到媳妇无赖混子,用不靠这些玩意过活。只是觉得扔掉怪可惜的,不如拿去卖了。”

    语不惊人,死不休,赵婉脸色煞白。

    “他要把本姑娘的贴身物件卖了,卖给那些一辈子打光棍的泼皮无赖。”

    想到此处,赵婉眼前发黑,嘴唇颤抖。

    “姓周的,你混蛋!无良无德的大傻*!你算什么男人,有本事找仇家报仇去。欺负我很开心,很得意吗?”

    周耀笑容玩味。

    “说完了?”

    赵婉张了张嘴,一时想不出来骂什么。就听周耀莫得感情的,“不急,我等你”。泪水再也忍不住,俏脸埋在膝盖里,娇躯瑟瑟发抖。

    见状,周耀满脸无辜表情。

    将这个受了天大委屈大小姐拦腰抱起,顺着曲折的水上长廊,一路行去,寻到一扇敞开小门。

    踏过门槛,内里油渍熏染四壁,越是向前香味越浓。

    待到通道尽头,灶台上摆着几份腌制的蔬菜rou沫。炉火跳动,奶白色的牛骨高汤闻上一口,便觉舌下生津。

    喉头滚动,手上力跟着道加重几分。赵婉竭力扭动身子,衣衫凌乱,也挣脱不开。

    十几把雪亮钢刀斜插在砧板上,看的人心里发毛,好在有惊无险。

    来到大厅,雪股磕到一处坚硬平滑,赵婉慌忙阻拦,抬手推了一把空气。

    “呵。”

    捞过长凳,看着桌案上的赵婉,周耀嗤笑出声。

    赵婉呼吸急促,很快便恢复平静。

    如今她只想离这个可恶家伙远远的,脚尖轻触地面,却被温热手掌托起。

    一瞬间,修长双腿紧并。

    周耀扯了扯嘴角。

    “小爷我这辈子还没及冠呢,你都是二十多岁的老姑娘了!啥也不是!”

    心中腹诽,抬手朝着那对不安分的脚丫来一个大逼兜。

    “别乱动。”

    赵婉一言不发,贝齿紧咬下唇。

    几番缠斗,细裈褪至膝间。露出一截润滑白皙的小腿,赤裸脚掌仅比萤儿稍大,白嫩足趾微蜷如猫爪。相比本人,倒有几分娇颜可爱。

    不去理会那奔赴刑场的坚毅脸庞,撩起劲装下摆,隔着布料,使出一手老道的和面手法。

    案上娇躯簌簌发抖,想要逃离又有些不舍。忽而昂起小巧下颚,忽而底头抵住颈间锁骨。

    稍有分心,便会哼出一声婉转低吟。

    “曾听一个老郎中说,说是人的脚。骨有二十六,关节三十三,肌rou二十,韧带百余,细碎经脉无数。经常揉捏,可活血通络,补气去湿……”逼逼叨叨,一刻钟后。

    人世间本无事,何苦来一遭。皓腕离唇,赵婉坐在茶案上发呆。仅存的念想,是希望自我了断的时候能把周耀带上。

    一对绣花鞋挂上足尖,软绵绵的身子,任其抱在怀里。

    “冷不冷?”

    赵婉不答,单看表情,已经没有了世俗的欲望。

    大腿被人狠狠掐了一下。

    “冷不冷?”

    赵婉依旧不答。

    直到不断下流的手掌,就要掐上她挺翘的臀儿。终是忍不住,咬牙切齿道:

    “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颠了颠怀里佳人。

    “冷不冷?”

    赵婉不再沉默,愤愤扭头,道:“不冷!放我下来。”

    周耀摇头,“算了,要是不小心摔坏脸蛋,多可惜。”

    “要你管。”

    周耀语气认真道:“嗯?还是个笨姑娘。”

    “你才笨!”

    “你不笨?你要是不笨,现在应该洗白白,舒舒服服钻进被窝。浑身湿透还敢跑出来,以为自己神功护体,寒暑不侵?”

    “欸呀,脚上光光,一看就知道来的匆忙,身上该不会也……”

    护住可怜双峰,抬头不见那张可恨脸孔。凭着直觉,张嘴就咬。

    周耀侧头躲过,听到牙齿磕碰的脆响,脖颈生寒。

    松开怀抱,一巴掌毫不客气的拍在姑娘蜜桃形的翘臀儿上。

    “你是狗啊?”

    打打闹闹,登上三楼,透光门前。赵婉面露疑惑,转身凝视周耀。

    “我就不进去,这几日占了你的屋子,还你个细皮嫩rou的小娘。”

    赵婉别过头去,道:“你怎么知道这我的……”

    “额……”周耀试探道:“说了你不会咬我吧?”

    “不会。”

    ……

    “女人心,海底针呐。”

    甩了甩手上血珠,掌心酥麻。

    “赵姑娘,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一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要坚强啊。”

    楼梯转角,迎面下来两个娇小侍女,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忽然一人前脚踏空,小手乱抓,连带身边人也跟着遭殃。

    捞过飞掠头顶的灯笼,周耀抢先一步,将二人护在身前。

    嘭!

    一对小脑瓜抵在胸膛。

    周耀表情僵硬,脑子里除了卧槽还是卧槽。

    “这特么是什么品种,钛合金里灌铅了。”

    两小只捂着额头,惺忪睡眼微微睁开。看清来人,红晕悄悄爬上耳根。

    周耀艰难抬手,指了指身后横翻在地的灯笼。

    夜黑风高,小心火烛。

    ……

    卧室里,赵山河大马金刀的坐在床榻上,茶案对面是坐姿同样称不上文雅的周耀。

    摸了一把下巴上的胡茬,审视大碗牛饮,拿袖子抹嘴的年轻人。

    这般哪里像是点读书人,说是他手底下伙计还差不多。

    “这样也好,这辈子最烦别人说话酸腐,就是可惜了我这壶好茶。”

    “莺歌,燕舞。你俩下去吧,烧坏的灯笼从这个月的赏钱里扣。告诉咱家小姐,就说你们两个帮她报仇了,让她消消气。”

    自打周耀外出,消息便源源不断的传递回来。桌面上放着一叠倒扣的信纸,首张写着。

    “小姐出口伤人,被打屁股。”

    当时,赵山河表面不动声色,微微勾起嘴角。

    “我的好闺女,你也有今天呐。”

    周耀捋顺气息,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大叔能不能不要这么看着我,我一点都不勇。”

    赵山河细细打量一阵,笑呵呵道:“小子,敢欺负我闺女,胆子挺大嘛?”

    “您抬举,我这个人向来胆小怕事,随便两个小丫头就能把我打了半死。”

    赵山河幸灾乐祸,眯眼笑道:“那是你自个倒霉,怨不得别人。前些年我带她们去庙里烧香,这俩丫头片子趁住持打坐念经,摸了那老和尚的脑壳。

    “老和尚说她们有慧根,非要送一份机缘。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答应了。回来细问,才知道那秃驴存心报复。传了一手铁头功,一式闭口禅。这辈子怕是嫁不出去了,你要是喜欢一并送你。当个通房丫鬟,看你小子阳气凝实,该不会是个雏吧?”

    嗯?

    这话似乎在哪里听过,一群小可爱在心中奔腾而过。

    上辈子周耀也是经历过女人的,只不过在他的认知里,女人和女孩压根不是一回事。

    这个社会太疯狂,周耀沉吟一声,“我还没及冠呢,不急着传宗接代。”

    赵山河略感诧异,莫非真是个没开过荤的。

    想当年自己还是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整日纵马狂歌,千金散才肯罢休。

    大手一挥,笑容难掩道:“就这么说定了,那两丫头从今以后见是你的人了。”

    周耀还想出言拒绝,赵山河表情严肃,岔开话题。

    “我和你爹算是老交情了,叫我赵叔就行。你小子运气不错,遇到落单的豺狼。”

    “出手倒还利落,暗中保护你的人,只能帮你收拾残局。说说看,都问出什么了。不用隐瞒,我知道的比你多。”

    周耀正了正坐姿,略作思量,简明扼要的将今晚之事说了一遍。

    赵山河皱了皱眉,眼神怪异。

    “一言不合,就把人给弄死了?”

    周耀埋头苦笑,当时自己完全是另一个人。事后回想,脑子里一团浆糊,只能记起零星片段。

    赵山河身体前倾,一指点在周耀眉心。

    周耀瞳孔收缩,在他眼中,面前人身体逐渐虚化,一条黄金汇聚的江河奔涌而来。

    潮起潮落,汗水浸透衣衫。胸中郁气散尽,畅快淋漓。

    周耀躬身抱拳。

    赵山河点了点头,笑道:“三教修行都是水磨功夫,强行突破,容易走火入魔。以商家财气捋顺经脉难免有些铜臭,回头你背背书写写字,温养些浩然气也就无事了。”

    抿了口茶水,眯眼回味。

    “那些人,对外自称豺狼,干的都是买凶杀人的勾当,崔家是他们背后的金主,但真正的主事人在官场。”

    周耀眉头紧锁,这水似乎有点深。

    “过几日,我有笔买卖要去京城,你和那个姑娘跟一起回去吧。”

    咕咚。

    周耀咽了咽口水,他承认,他确实心动了。

    自己不过是个后来者,凭什么要管这档子破事,当个纨绔少爷不好吗?

    是姑娘身子不够软,还是脸蛋不够俏。要为了一帮尸体凉透的陌生人,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

    正欲,又生生咽了回去。

    眼前再无其他,天地苍茫只剩一个缺手跛脚的年迈背影,笑容慈祥的回望一眼,似是见到了想见的人,再无留恋,一瘸一拐朝着远方走去。

    深埋心底的回忆浮出水面,老人是疆场上的百战老卒。本该凭着战功安享晚年,不知怎的沦落街头。被同在一军的爷爷接回家中,说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年幼被亡国大儒收为弟子时。

    老人抄着一口河西腔,笑着说。

    “读书好,长大以后,考状元,能娶公主暖被窝”。

    年少习武,老人满脸堆笑,说。

    “习武嘛,还是得练枪。从军的时候,那些个将军都是耍枪的,练好喽,能娶公主暖被窝”。

    这趟走镖前老人说心里不踏实纪,非要跟着一起。家里人不同意,他便偷偷跟着。

    啪嗒。

    鲜红溢出嘴角,周遭气息陡然凌冽。

    赵山河摇头叹息,“既然你不愿意,你我不妨做笔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