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不会死的
“闪炎！” 千封握紧刀柄，加强刀刃上的火焰，往前使出突刺，被攻击的拉比尼斯立刻起火燃烧。 ‘千封。’ “干嘛啦？闪炎勉强在许可范围内吧？” 千封一边回应神野狩刀，一边闪避拉比尼斯的触手攻击。 ‘我不是来跟你吵这个的，不过既然你也知道是“勉强”，那就别用了。’ “你要求很多耶！” 千封弯腰闪过攻击，远方的狙击兵正好开枪击中那只拉比尼斯。 若非同时观测敌我双方的动作，开枪时机与瞄准的位置不会这么刚好，他对辅佐部队来得即时而且精准的砲火感到佩服，这种细腻的工作是他这辈子绝对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这时狩刀再度开口： ‘你冲过头了，快点后退，守住底线就好，雷帝很快就到了。’ “那家伙不是受伤了吗？我看他是最近太累吧？既然这样，那我帮他减少敌人是天经地义的事。” 说完，千封挥刀将冲向他的拉比尼斯砍成两半，在鲜血溅到他脸上的同时继续往前冲。 “我可是前锋突击队的干部——天海千封啊！” 自从他在五年前升上这个位置，他就知道自己不允许退缩。 他是站在菁英部队顶端的干部，是不能动摇的存在。 既然他站在这个位置上，就有应尽的义务与责任。 现在不知道雷帝受的伤有多严重，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过来，千封认为自己就有必要站在前头带领众人，而不是顾及伤势，消极地作战。 毕竟对一般的队员来说，炎帝此刻“还能动”，他身上那看不见的伤口根本毫无意义。 “看招！” 千封又拨下皮革上的子弹，使出炎弹攻击。 ‘……算了，反正我早就知道劝不动你了。’ 耳机当中传来狩刀无奈的声音。 他很清楚千封在想什么，也知道他是为了友军的士气而不愿示弱。 ‘我不会再叫你退了，不过你得听从我们这里的指示行动。你已经跑得够前面了，再往前就离支援的砲火太远了。我再说一次，不准再往前。’ “……知道了。” 当狩刀用这种异常冷静的口吻说话的时候，就是绝对不能忤逆他的时候。千封也不是不会看人脸色，于是乖乖允诺。 见千封终于听话，狩刀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司令室内的雷达发出尖锐的声响。 同一时间，千封也在现场察觉到一股异样的感觉。 明知可能会被拉比尼斯攻击，千封还是突然停下脚步，把注意力放在这股异样感上。 接着千封突然握紧炎狱，将自己的身体沐浴在大规模的火焰之中。在他身边的拉比尼斯受到波及，逐一燃烧死亡。 在场所有看见的人皆惊愕不已。 “所有人注意。左右翼不用管乱跑的拉比尼斯，专心在前面。在我后面的人注意漏网之鱼，自己寻找遮蔽物，可以掩护我，但是不要出来。井上，在你那里应该都看到了吧？小只的就拜托你了。” ‘了解。’ 他默默地透过衣领的无线电下达命令。 此时地面传来阵阵晃动，某个庞然大物挡住阳光，一大片黑影盖在千封身上。 “抱歉啦，狩刀。看来今天你也逃不过姊姊的说教了。” 千封逞强地看着眼前的敌人，不愿示弱地露出笑容。 出现在他眼前的敌人，是比他高大好几倍的拉比尼斯。身体像具有甲壳的扁平鱼类，不过却用四只手脚在地上爬行。听起来像是蜥蜴的亲戚，却又像是跑错时代的巨大三叶虫，实在不知该怎么形容牠。 拉比尼斯的个体差异原本就很大——应该说“拉比尼斯”只是一种对酸海异形生物的统称，并不是指特定的物种。对人类而言，牠们就像一种未知又充满威胁的自然现象一样。 不过拉比尼斯的平均大小，大概只比普通人类成年男性再大一点，过去鲜少出现这么巨大的拉比尼斯入侵。上次遇见这种情况是在三年前，当时本部遭到复数巨型拉比尼斯攻击，呈现半毁状态，是连三帝也必须提高警觉的敌人。 ‘千封——’ “你可别想叫我撤退。” 在狩刀开口之前，千封首先打断他的话。 “要是我现在退了，没有人挡得住牠，到时候首当其冲的是你们所在的中央厅。姊姊还在那里，我不可能让这种事发生。” 环绕在千封周遭的火焰开始产生变化，橙黄的色泽越来越刺眼，转变成白色的火光。 现场立刻掀起一阵狂风。 “那家伙一定已经知道这个大块头登陆了，我只要撑到他过来就行了，对吧？” ‘……你说的没错。’ 耳机当中传来狩刀有些不甘愿的声音。他停顿了一会儿，最后终于开口。 ‘放手去做吧。既然我现在说出这句话，我跟你就是同罪了，一起挨骂吧。’ 月影当中有一句听起来像是笑话，但对知情的人来说却是事实的话。 ——一旦医疗长发飙，连总司令都得低头道歉。 “哼，堂堂总司令居然连一个部下都保不了，真是笑死人了。” 千封扯开耳机，然后继续往下说： “不过既然发飙的是姊姊，这也没办法，你的确得低头。” 千封解开固定刀鞘的绑带，将刀鞘拿在手上，让白色的火焰也缠绕在周围。 巨型拉比尼斯往前一步，地面随之发出震动。千封双脚往地上一蹬，全力向前冲刺。 巨型拉比尼斯张开大嘴，伸出牠的舌头，带着嘴里的黏液袭向千封。 “这家伙是青蛙吗……！” 千封举起刀鞘挡开攻击，原以为让牠接触到火焰至少能对牠造成伤害，没想到只蒸发掉黏液而已。 不过千封没有停止动作，当他看见火焰并未造成对方伤害时，就继续往前冲，主动采取攻击。 “闪炎！” 他使出夹带火焰的突刺，往巨型拉比尼斯的头部连续攻击。 闪炎在巨型拉比尼斯头上造成撕裂伤与灼伤，使牠往后退了一步，发出低沉的哀号。但牠没有示弱，依旧做出反击，再次张开血盆大口，朝千封袭去，似乎是想咬死他。 “哼！” 千封蹲低姿势，握紧炎狱，此时在他身边的火焰改变了形状，变成数不清的白色羽状火焰。 “赤炎！” 他大喊一声，周遭的羽状火焰随之射向巨型拉比尼斯嘴里，在温度与气压急遽改变之下，产生一阵爆炸。 “千封！” 躲在残骸后面的杨忍不住探出身子。 爆炸造成的大量尘埃虽然在原地盘旋了好一阵子，不过最后还是被强风吹散。 杨马上就看见千封站在刚才爆炸的中心地，一面咳嗽，一面动手挥舞空气，让自己身边的尘埃尽早散去。 千封看着堆积在脚边的黏液，皱起眉头。 “咳……好险……” 若非他身体周遭有火焰的保护，现在全身恐怕已经泼了一身口水。 这就是他说“好险”的意思，而不是庆幸自己没被爆炸伤到。 “绝对不能让柚月知道我跟这种恶心的东西作战……咳！” 杨看他还有余力开玩笑，总算松了一口气。 不过现在还不能大意。 ‘炎帝，请你别动。’ 虽然耳机拔下来了，但千封还是听见井上透过耳机的呼叫。下一秒，朝千封逼近的拉比尼斯立刻中弹。 千封回头看向狙击点。 “谢啦，井上——” 话还没说完，千封觉得自己就像遭到一片钢板扫过一样，整个人飞了出去。 “千封！” 巨型拉比尼斯再度站起，牠一脚踩在其他拉比尼斯身上，将牠们压扁，尾巴也不规则地任意晃动。 看来千封就是被牠的尾巴扫到了。 牠的头部不断扭动，并且发出宛如水沸腾般的泡泡。泡泡渐渐向两侧散开，中心浮现了一颗新的头。 “什么……！” 井上透过狙击瞄准镜看着现场，忍不住发出惊愕的言语。 “居然再生了……” 拉比尼斯的再生只会发生在触手上，头部会再生这种事，他们从没有人遇过，甚至连听都没听过。因此面对眼前发生的事，底下的人全都诧异地看着牠。 只有井上机警地暂时抛弃那些无益于战况的情绪，迅速扣下狙击步枪的板机。 井上的子弹笔直飞向拉比尼斯，却在击中头部之后弹飞开，只在表面留下一个凹痕。 “子弹打不穿……！” 这个时候巨型拉比尼斯伸出已经再生好的舌头。井上从狙击瞄准镜看见视野完全被遮蔽，他惊觉不妙，于是反射性拿起步枪起身闪避。下一秒巨型拉比尼斯的舌头捣毁他的立足点并破坏他手上的步枪，最后在他的额头擦出一道撕裂伤。井上就这么跟身边的人从大楼顶端往下掉了两个楼层。 近距离看见巨型拉比尼斯攻击的杨简直不敢置信。 井上所在的狙击地点离这里至少五百公尺，这只拉比尼斯居然能靠着狙击角度找出狙击点，并做出远距离攻击。 太离谱了。 这简直就像——拥有智能的人类一样。 现在巨型拉比尼斯的头部已经不再蠕动，新的头取代被千封炸烂的头，牠于是仰天长啸，发出低沉的巨吼。 当所有人掩耳抵挡高分贝的吼叫时，只有一个人对牠再度展开攻击。 那是赤炎，火焰的颜色是红色。 杨转头看见他的身影，不禁大叫。 “千封！” 千封从碎石堆里爬出来，身上多出了许多擦伤，额头更流出一道血痕。他右手握着炎狱，身边围绕着零星的火焰。 “唔……” 火焰的颜色代表着温度的高低。以千封目前的能力，能把约两百度的红焰提高到约一千度的炽焰。 但他从刚才开始就无法顺利做到这件事，只要他想提高能力，左肩就有一股疼痛妨碍他，疼痛感甚至会蔓延到脖子上。 “可恶……” 这时候巨型拉比尼斯瞄准千封，又由上而下甩动牠的尾巴。 千封看了，急忙往一旁避开。但那只巨型拉比尼斯就像发狂了一样，看准千封闪避的方向，策动尾巴又扫过去。 千封勉强举起炎狱抵挡，却挡不下牠的力道，整副身体再度被甩出去，往后落在一群拉比尼斯当中。 那是牠们的阵营。 “千封！” 杨顺着千封飞出去的轨迹大略推出他落下的地点，正当他想率领几个小队前去支援的时候，忽然注意到在他眼前的庞然大物——也就是那只巨型拉比尼斯。 这一瞬间，杨的脑中闪过一连串思考。 虽然身上有伤，不过以千封的能力来说，应该暂时不会有危险。反倒是依照位置来看，现在距离巨型拉比尼斯最近的是他们一般队员。换句话说，有立即危险性的人是他们。 一想通了这一点，杨绷紧了神经，握紧自己的枪枝。 然而那只巨型拉比尼斯却干脆回过头，朝向自己的阵营前进。 “咦……” 巨型拉比尼斯甩尾，扫过杨的头上，引起一阵旋风。 “他不攻击……” 话才说到一半，杨立刻惊觉事情不妙。 “千封！” “喝啊啊啊！” 千封右手挥下一刀又一刀，不断砍杀身边的拉比尼斯。 不过他的动作非常不顺畅，而且左手仿佛只是黏在身体上一般，顺着身体的动作摆动，看起来似乎不能动。此外他的脖子左侧还看得见黑紫色的血管浮现出来。 “有完没完……怎么还剩这么多只！” 话才刚说完，地面又发生震动。千封挥刀顺势转身，发现巨型拉比尼斯竟朝这边走过来了。 原本他还因为担心其他人会遭到牠的攻击而心浮气躁，现在对方自己走回他身边了，实在是帮了一个大忙。而且随着巨型拉比尼斯发出“碰碰”脚步声一步一步逼近的同时，还沿路踩扁许多一般体型的拉比尼斯。 “哈哈，谢啦。” 虽说是敌人，不过如此不顾友方的生命，只让千封觉得更加厌恶，他于是发出不由衷的假笑。 千封心里明白不能用自己的道德标准评断他们这些“天灾”，但一想到原来他们彼此是如此无法互相理解的存在，他就对这场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的纷争感到绝望。 巨型拉比尼斯来到面前，周遭其他拉比尼斯也围着他蠢蠢欲动。老是被神野狩刀骂笨蛋的他，这个时候总算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就称为四面楚歌。 千封听见包围网外头传出阵阵枪响，看样子应该是有人带领着队伍还在外面抵抗，或是正在想办法突破包围网过来帮他。从狙击点的攻击停摆这点来看，刚才在巨型拉比尼斯攻击之下，井上的队伍已经受到重创，所以现在大概无法期待支援的砲火。 情况整理完毕后，千封将红炎聚集在刀锋上。 他的脸颊流下一滴汗水，已经蔓延到脖子上的侵蚀痕迹让他隐隐作痛，左手也完全动不了。于是他丢下身上的皮革弹夹，单手摆出架势。 他的耳机从刚才开始就不知道在吵什么，但不管他们说什么，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余力去管其他事情了。 “别吵了，我不会死的。” 这句话才刚说完，巨型拉比尼斯举起前脚挥向千封。 千封自知他的力量挡不住牠的攻击，于是他看准时机，趁攻击来到眼前时，利用炎狱的刀身轻触巨型拉比尼斯的臂膀，在化解力道、改变攻击方向的同时，也利用反作用力让自己顺利闪过攻击。 未料，巨型拉比尼斯在攻击落空之后，利用收回手臂的力道，顺势挥向千封的身体。 千封看见了，但是他的身体却不听使唤，迟了一步闪避。 “唔啊……！” 巨型拉比尼斯的爪子划过千封的左脸颊，强大的力道让他往一旁倒去。 这个时候，一旁的拉比尼斯纷纷一涌而上。 ‘千封，快站起来！’ 这次他清楚听见了，耳机传来狩刀的吼叫。 于是他反射性睁开眼睛，在没有确认敌人数量的情况之下，直接发动能力，让烈焰围绕在自己身体周遭，顺利烧死所有接近他的拉比尼斯。 然而下一秒—— “唔……啊啊啊！” 原本熊熊燃烧的火焰倏地全数消散，身在火焰中心的千封就在地上蜷曲着身子，抓着自己的左肩大叫。 看见这个情形，司令部所有人不禁慌了手脚。 “糟了，侵蚀复发了！” 一群拉比尼斯来到千封眼前，其中一只高举镰刀状的手臂，眼看就要往下挥。 “千封！” 狩刀拍桌从椅子上站起，盯着萤幕大吼。 千封从疼痛中勉强睁开左眼，看着拉比尼斯挥下手上的利刃。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苍雷无声无息地落下，劈开那只就要朝千封攻击的拉比尼斯。站在落雷两旁的拉比尼斯为了回避攻击余波，于是纵身跳上空中。其他拉比尼斯也因为这道突如其来的攻击暂时停下动作，不断寻找攻击来源。 此时一名身材娇小的人凭空出现在空中两只拉比尼斯的身后，那人直接挥拳攻击其中一只拉比尼斯，同时抬起脚，不由分说就踢向另一只拉比尼斯，让牠们又摔回地面上。 接着他低头看向千封的位置，发现围在千封身边的拉比尼斯又要对他展开攻击，于是把双手摆在胸前，手掌相望。 ——兹。 他的掌心同时发出雷电与闪光，身体也笼罩在一片苍蓝的光芒之中。 他在顺着重力落下的同时，身上射出一道道雷击，每一道都不偏不倚落在千封四周，准确地击中拉比尼斯。 “呜……！” 千封被攻击余波波及，举起手抵挡破碎飞起的石块与雷光。 此时那个人从空中落下，正好蹲在千封面前。 他举起右手慢慢从地上站起，就像是要护住身后的千封一样，发出不容任何人再靠近的威压。 他的身高不高，应该还不到一百六十公分，体型也不算壮硕，甚至可以说是瘦小。他的身体周遭发出细微的蓝光，身上从头到脚都被包在深蓝色的斗篷内，让人看不清他的相貌。不过他的斗篷胸前印着月影的队章，看上去应该是队员没有错。 这时候一阵强风吹过，揭开那人的斗篷兜帽。 帽子底下是苍蓝色的短发、有些稚气的外表，还有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是个少年。 “祐……？” 千封开口喊出他的名字，心有余悸地看着他。 虽然样子有些不同，不过他的确就是枫央学园中等部二年级的学生——神鸣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