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怜香

    房门被悄悄推开一道缝。

    枪声连响，三发子弹立刻送去殷切的「慰问」。

    『真是遗憾，你这次又射偏了。』椅子上的张谦歪嘴摇头，携带与生俱来的混蛋气质，送上不合时宜的风凉话。

    『不是她射的偏，而是我接的准。』

    门外同样有一个混蛋，不亚于张谦的超级混蛋。这家伙原本可以早些现身，令张谦免受皮rou之苦，可他却偏要这小子吃些苦头，被揍成不能见人的猪头。

    『除了接子弹，你的那口皮箱子还能做什么？』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张谦趁机打探道，『听说里面有很多不能见人的东西。』

    『胡说八道，放你全家的屁！』

    箱在前人在后，脸上堆满笑容的乌鸦推门而入，龙行虎步来到丝丝面前，压了压自己的鸭舌帽。

    『有些事必须说清楚。不是你的枪不够快，而是我太强了；也不是我背叛了你，而是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成王败寇，你不必解释……』眼角余光片刻不离皮箱，丝丝卓立原地，神色冷若冰霜，与平日里的样子别无二致。

    『你误会了，这些话不是说给别人听的，而是留给我自己的，』乌鸦绕过丝丝，将目光投向后面的猪头，『你小子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狼群呢？』

    『都已经凉透了。他们走得很安详，没怎么受罪，有几个甚至还是笑着去世的……老金的刀确实够快，无论是身材，还是样貌，都是一顶一的！就是杀心太重，戾气太盛，如果不加以束缚，总有一天会遭到反噬！』

    乌鸦自顾自地嘟囔着，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那双眼睛。

    将妩媚与妖娆刻进瞳孔的眼睛。

    『忠言逆耳，良药苦口。』一声温柔清浅的嗓音自门外传入。

    『演员都到齐了，啊哈！』乌鸦径自来到张谦的身后，倚墙而立，把空间让给了压轴登场的胡大老板。

    日暮途穷的丝丝索性闭起了眼睛。

    忽然间，一只冰冷的手拉住了她。

    『别做傻事，』张谦的声音在脑后响起，『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他；当然，我也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他本可以继续装下去，任由自己被反铐在椅子上，扮演一个等死的俘虏，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丝丝举起胳膊，没有任何犹豫，将枪口对准正前方的房门。

    另一边，老金也抽出自己的刀，摆出了迎敌的姿态。

    『你不信我？』张谦不会放弃丝丝，更不会放弃老金。

    『我信，』冰美人没有甩开对方的手，即使他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妨碍自己，『知道我什么要开灯么？』

    『愿闻其详。』

    『只有看着你的眼睛，我才能确认你有没有说谎。胡十八必须死，但你可以活着……作为一个普通人，平凡的活着。』

    『做个忘记年月、乐不知返的大傻瓜，实在是件奢侈的事。清风明月的宁静生活，终究也只是个遥不可及的美梦。』张谦祭出招牌苦笑，眼帘不自觉垂落下来。

    『为什么要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

    丝丝压低了声音，放缓了语速，仿佛少女在低咛轻唤自己的爱人，又像在对着自己的影子喃喃自语。

    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干掉这个男人。

    『可能是因为我不够狠，不够精明，坏得还不够彻底，还怀揣着一丝幼稚而美好的幻想。』这是句谎言，比任何实话都要刺耳的谎言。

    『为什么不叫你的朋友进来？』冰美人暗暗握紧拳头。

    『脚长在他的腿上，来去是他的自由。』

    『只要你开口，我随时可以进去。』门外的小胡立即做出回应。

    『你小子能不能别添乱……』张谦以手扶额，嘴角悬挂起苦涩的笑意，扯着嗓子喊道，『她还很有价值，不是么？』

    『那要看她愿不愿意配合了。据我所知，这些惹人怜爱的花儿都很忠诚，至死不会背叛自己的主人。』

    最后通牒已经下达。

    张谦直勾勾的瞧着前方，又似视如不见，无神的双眼仿佛两个黑黢黢的空洞，再也看不到任何生机，丝毫希望。

    胡十八的声音再度传来。

    『你不像是会怜香惜玉的人。』

    『被你识破了，哈！』张谦朝前迈出一步，挡在丝丝身前，『要是没有不可告人的企图，我又怎么可能会去管别人的闲事？』

    『如果你能提供一个不错的理由，我或许会改变主意。』

    『我看上了她的枪。』

    『那把枪很特别么？』胡十八的语声有了变化。

    『简直让人魂牵梦萦，欲罢不能……』蓦然回首，张谦主动探出身子，用额头抵住空洞洞的枪口，『如果有机会，请替我转告这把枪原来的主人：水来，我在水中等你；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

    银白色的枪身在不住颤抖。

    两行清泪，滚下香腮。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泪是热的，人是冷的，比愁云笼罩、浓雾弥漫，终日不见阳光的深冬还要寒冷。

    那她的心呢？

    老金默默举起了手中的刀。

    她在等候胡十八下达杀戮指令。

    『让开！』丝丝甩脱张谦的大手，再也不复先前那般镇定。

    『脚长在我的腿上，来去是我的自由。』

    『看来我只能打断你的腿，把你……』后面的狠话还没来得及撂下，她的枪便已在外力的牵引下滑落指尖，脱离了她的掌控。

    同一时间，老金的刀也已携风而至，大张旗鼓，直取张谦的心脏。

    刀枪交击，火花激射四溅。只见张谦以枪作刃，反手接下老金气贯长虹的雷霆一击，却因为有伤在身，只能以柔化刚，不敢生扛硬撼，甫一交手，便落尽下风。

    他深知老金的可怕之处，出刀必见血，得势不饶人，倘若被她的刀势缠住，纵然最后能够侥幸活命，也要被扒掉一层皮。

    『能不能容我求个绕？』倒踩八卦步，张谦将丝丝撞开，以笑脸对上老金的媚眼，硬生生再接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