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后事（修）
烛火微照的密室内。 众多遮头批袍的神秘人物们，围在中间那放满烛台的外圈。 阴影笼罩的头罩内，在这奇怪的氛围中仍可以感觉出他们情绪各异。 而他们隐藏的目光，聚焦于中间烛台内的一位中年男子。 男子身上散逸着令人心颤的不祥之气，这种气息已经到达了rou眼化的地步，缕缕杂色之气从他体内各处钻出来飘散，然而每当要挥发更远处时，都被围绕着他的烛台阵法，所屏蔽其中。 很明显，这看似寻常的烛台布置并不普通，防备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他。 至于圈外的那些神秘人物们，似也不想隐藏自己的情绪，又或者说想借此机会，让某人能直接的体会他们的情绪，故而他们给人的感觉是—— 正在郑重的看着烛台之内的男人。 奇怪的氛围不知过去多久，有人忍不住对着烛台中的人说道： “左师...您还有的选择，只需选择好人，夺...” “够了。”被叫做左师的他，打断其发言。 他闭着眼睛，声音沙哑的再道： “至少在这个世界，这片土地—— “人的生死，交由常人，交由法律，交由天意。 “而不是我们，也不是他们，更不是这些诡术，更不能是那些邪法，当然也不会是正道法门，我等这些末法时代苟延残喘的所谓修行之人，能有对现世助益自然是好，倘若没有，也是应该。” 如此说道，密室内一度更加沉寂。 察觉到此等氛围的左道则勉力睁眼。 他已经感觉到自己除脑袋还能勉强控制外，其它的肢感正逐渐僵硬，更不提五脏六腑的各种负面感觉，左道明确知道他终究快死了，神仙难救的那种。 “当年那个糟老头子说让我当几天卧底，谁曾想卧着卧着，我反而被贴上邪教魔头之一的名号呢... “被各地追捕二十几年倒也有趣，诸位，我将这个世界尚具有活跃和效力的‘诡术’与‘邪术’都已编录好了。 “降头...黑教...蛊术...掂簿...破盛...阴附...黑法...祭数...蕴鬼...裁纸...命书...痋引...巫道...引虹...赶尸...厌胜...害柱...横法...结山...三尸...行瘟...鬼占...封门...阴山...撞教...截术......” 他轻声颂念，如数家珍般二字二字地吐出... 当听到不知哪位略显粗重的呼吸时，左道的话语戛然而止，他嘴角轻拉。 不仅如此，左道停止了之前的内容，反而话语一转再言： “它们的特点与解法我已整理归纳好了。 “而行法，密要，将随我离去，此举虽然不能保证从根源解决这些隐患，但我这样的做法，多少也能让一些人放心，也能拖延一二，我要说的便这么多。 “接下来，除我点名的几位暂时留下，其他人便离开此处吧。 “希望未来如我们所愿，也希望天下—— “显邪而及止，行正而无亏。” 众人没作拖沓，除了被左道叫下的几人，其余人等缓缓离去。 随着大门阖上，又过了许久时，密室内便再无动静。 也有人试图打开，却失败告终。 往后便再无人尝试。 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除那些人之外。 ............ 思绪散溢间，左道悠然睁眼。 陌生的景象映入眼中，淡淡的血腥味则环绕在他鼻间。 左道下意识支起身子，谁曾想手一撑地，便感觉到地面有着某种粘稠液体，他一个手滑又倒了回去，不仅如此，连带着脑袋都与地面来了一回亲密接触，让他愣是回不过神来，好悬没背过气去。 “......” 左道略显发懵的眼睛，看着天花板沙哑自喃： “新的身体？ “好像有点问题—— “古怪的情绪...陌生的记忆...重生？还是穿越？” 他有点惊讶，隐隐有一点喜悦，心中藏着一缕期待。 唯独，没有慌乱。 片刻，左道站起身子环顾四周，而一缕记忆在心中浮出，得此让他知道己身的大致情况。 这是自己，或者说前主的家中。 此时左道，所在房中大厅的正中间。 地上凌乱不堪，各种奇怪的工具被随意扔置。 而最显眼的，是左道‘醒来’时所在的地方，那里有一副神秘图案。 确认大致情况，左道站在神秘图案的边缘，他低头看着‘前主’倒下的地方，旋即逐渐谨慎，连目光都有些许慎重。 入目处的地面，绘制了大量用血液为媒介的神秘纹路。 在神秘图案与纹路最密集的一处，放置着一本棕色无字封皮的书籍，从外观来说似乎颇有年份，它被端正放在其中，整个场面充满了让左道感觉到熟悉的氛围。 这是一种邪教现场，他近乎不假思索的便判定。 随着脑海的不停回忆，伴随脑袋的抽痛，碎片般的记忆也陆续涌现—— 回忆里，前主手捧地上的那本书籍，情绪中带着兴奋与期待，反复看着内容，以依葫芦画瓢的方式，笨拙地绘制书上内容，而其地上的血液成分也涌上心头。 前主自己的鲜血... 此前多次抽取储备... 最后是黑猫与黑蛇的血液... 这些物品，前主似乎经过诸多考量后，以特殊渠道购入。 “还不错，给我省点事情，至少没有亲自虐猫炼血的法门来获得这些东西，不然惹来的怨气也是個烦心事...” 左道精神分裂般的评价。 这时，前主的记忆如决堤般持续涌现—— 记忆中，前主满头大汗地按照着书籍内容进行，终于完成了所有神秘图案的绘制后，他将书本合上，小心且端正的安置在神秘图案中的一处，再拿出一支只有自己血液的注射管，一股脑的滴落在无名书封上。 回忆至此，一幕让左道加倍提神的内容出现了。 记忆里，前主注射管中的血液被书籍快速吸收，竟不给书封造成一点污渍。 待鲜血全部吸收后，无字书封上隐约裂开一道如小丑般的大嘴，而前主的记忆也到此戛然而止，只留下刹那的大恐惧，供现在的左道品味。 同一时间，一种古怪的情绪猛然涌出，不仅在回忆中，也出现在左道心里！ ——献祭自己！ ——献祭自己！ ——献祭自己！ 混乱、恍惚、亢奋、躁动，自我毁灭的情绪如洪水一样，试图冲破左道的心理防线。 刹那间，左道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头部的充血感。 太阳xue开始猛烈直跳，下一秒仿佛就要脑出血而亡。 不仅如此，地上那本无字书籍的封面，浮现出如记忆中一般的的嘴巴，它开始喃喃，无声地张阖，像是要诉说什么，而这本应无法听见的声音，在左道脑海却感觉如雷贯耳。 “躺回去—— “躺回去—— “躺回去——” 如此程度的“情绪”涌出，左道的rou体不禁颤动。 那股力量正诱导着他，想让左道迈动脚步，踏入神秘图案的空白处，再走向中心重新躺下。 当左道的rou体不由自主的动身时，书封上的嘴角也愈发上扬。 值此危急关头，大事不妙之时—— 左道却停止了继续的行动。 那抬起的脚悬停空中，之后却收了回去。 站定。 不动。 书封的嘴角也在此刻卡壳，张阖的嘴巴停了下来，它仿佛陷入沉思，思考这个情况应该怎么办，之前也没有过啊？ 与之相反，面赤唇白的左道，反而嘴巴动了起来。 只见他无声念诵，速度极快，唇如翅振，心中观想： “静心咒：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话音一落，左道身子再颤，彻底摆脱这诡异控制。 他猛然退后数步，与地面的鬼玩意保持距离。 左道瞥一眼地面上仍不知所措，看着不大聪明的书籍，再次念诵，心中观想。 “净身咒：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侍卫我真！” 话毕，左道心中升起一幕画面，自己后脑勺上的一条血线崩擦地应声断开。 一种无名的轻松感涌上周身。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心灵上的疲惫，只想找个地方倒头大睡。 这种感觉，左道再熟悉不过。 本尊rou体的精气不足。 而造成这种状态原因也很简单—— 由于‘前主’没有任何的修持功底又“死”过一次。 期间还对着自己身体的反复霍霍抽血。 造成年轻的身躯却有一种中老年的虚浮之态。 当左道进入这个rou身后，又被地上那不确定是什么玩意的邪物给侵入身体，这让他不得不以耗费身体精气的代价进行施展，从而破除控制斩断隐患，与之带来的便是此刻的身心俱疲。 在左道的曾经世界，他刚刚用的两大神咒对于修行人来说是基本标配，只需拜入师门一段时如，便可获得配套的内密手决与观想之法。 而若使用时，是依托师门祖师加持，不仅不会像现在损耗自身精气，反会对自身有助益，因此他们平常会加入早晚功课中当做一个修行之法。 但对于没受持过的“自己”或者说这幅身躯... 想要让这些咒语灵验，只能用最原始，最稳妥的方法—— 既是引动自身精气让它生效，但负面问题就是会对身体造成了一定负担。 左道选择这方法进行破局的原因也不仅如此，他现在似乎正身处于未知的世界，如果胡乱寻求曾经世界的什么，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因此他选择不祈求任何一位神明。 这是危急关头中，左道转瞬做出的决定。 电光火石间，左道没有想着脱困后立即逃离。 作为曾经的金牌卧底，一度被认为已经脱离官方掌控的邪道头子，他深知碰上这种邪异问题时，逃避永远是最坏的选择，必须抓住一切可以直面的机会，去面对恐惧，方才能有一线生机。 最主要的是，在衡量书籍对自身的控制能力后，让左道自忖有一定把握。 没等书籍反应过来上演一场回合制大乱斗，左道选择率先发难。 左道左脚向自身中线踏立摆前，右脚一横顶在左脚后跟形成‘丁’字形，他面浮痛色，咬下舌尖血含在口中，心中迅速略过道道咒决： “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吾今喷荡.......敕！” “恭维天地，神虚太清，上圣高真，诸座恩师..........伏请，灵光护持！ “谨请九凤破秽，精邪灭亡......万神诩卫，法则成功，急急如律——令！” 动念间，他左手反复掐诀，右手向前虚画，而眼中的疲惫再难隐藏。 这是九凤水法，曾经世界专用来破除不祥的道法，不需有正经师承，只需有人引导入门，即便普通人施展也能有用，代价也是非常的小。 与两大神咒一样，可以选择调动自身精气神来施展。 也可以选择“祖师帮助”的方式。 而左道自然选择的是前者。 也因此，看似字字句句指向神明，实际上只是一个施展流程。 他左手横到胸前，拇指掐住中指一侧，余下三指摊开，右手剑指速画文字‘雨火斗’上雨左下火右下斗，此曰讳字。 “天煞地煞年煞月煞...........一切邪妖鬼祟，逢煞自煞！” 左道心间一喝，面颊轻鼓，含在口中的舌尖血化成血雾喷洒而出。 血咒在飞向地上神秘图案上空后，一部分像是进入油锅般在半空快速蒸发，且伴随着密密麻麻的‘滋滋’声。 而地面的神秘图案犹如遭受重击，原本连贯的纹路有许多地方或消散或残破，那充满邪异感的无名压力旋即骤然下降。 大嘴书籍这时像感觉到莫大危机，它发出了无声的尖叫，它想逃离！ 但它发现...... 它好像没腿，只能抖动两下，很是狂恐。 当只有不到四分之一的血雾粘到书面时，一切就已注定了。 书籍不仅无法像此前‘前主’记忆中吸收血液入内，反而是封面眨眼间枯黄焦黑，燃起火焰！ 无声地哀嚎没持续多久便停止，书封上的小丑大嘴也在火光中消散不见。 最后一切归于平静。 火焰消散，只剩那焦黑书籍，散发淡淡臭味。 尘埃落定。 直到这时，左道确定了眼前的危机解除。 他略微吐气，总算度过眼下这突兀和摸不着头脑的危机。 不等左道思考接下来的局面与未来来，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 也让他心中稍微松下一点的防备再次拉起。 门铃响了。 ——叮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