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异客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师兄你听，想不到在这穷僻之地竟有孩童启蒙呢！”

    “那是了！你也不想想这属于哪里！”

    另一少年点点头道“想来是此朝政和清明，风调雨顺，百姓方能安居乐业。”

    另一女音轻笑道“谢过师兄夸奖，这位先生能在如此偏塞之地安心抚育桃李，必定是位德高望重、才学渊博之辈，我们不妨请教一番。”众人点头称是。

    几人闲聊中，走近一座规整洁净的私塾，“仁者乐山乐以静，圣门观海观其澜！好诗好诗！”

    驻足在门前，听闻室内童音渐息。

    一少年当先于门外朗声道:“夫子请了，我四人自远方而来，有事见教，请不吝移步详叙！”

    少顷，“吱呀”一声，门扉打开，只见十数位垂髫儿童亮晶晶的看着众人，一位发皆白年过七旬的先生缓缓起身，看着四位衣饰华贵，气度不凡的来客，苍声道:

    “贵人驾到偏塞小地，有失远迎，请入座安歇。”说罢引众人进入偏室。

    安静的学堂瞬间热闹起来，纷纷议论堂外的几人，时不时发出惊叹声。几个小儿已抢门而出呼号着四散奔去。

    眼前的天空碧空如洗，几朵云儿悠然飘过，一会儿像猛虎，一会儿像骏马，又见一条巨龙身躯蜿蜒盘旋，双爪前探紧抓一怪物，做仰天嘶吼状，端的威武雄壮、霸气慑人。

    只在是瞬间情势剧变，那怪物躯体膨胀、变异间吞没了巨龙大半身躯。巨龙渐渐落入下风，眼见不敌的当儿。

    “仙女！仙女！聂大哥！仙女！”

    正在紧张目睹一番龙争虎斗的聂孤云一激灵，翻身而起喝道：“你小子咋呼什么呢？大白天的哪有女鬼？”

    “聂大哥，不是女鬼！是仙女！那两个jiejie可美了，我从来没见过那样好看的衣服，他们的……他们的脸比天上的云还白………”

    看着面前这小子一脸惊叹的神情，聂孤云摸了摸圆鼓鼓的小脑袋，仔细求证了一番，思忖道：“仙女恐怕是假的，不过若真如小聪所言，如此出众的女子非富即贵。机缘送到门口，难道我的转机就在这里？”他不由又想起了一年前那个傍晚……

    他本是异时空来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来到这个世界时，已变成了十三岁少年，在一个飞雪连天、天地茫茫的傍晚赤身裸体倒落在路边。

    在冰天雪地里初时他胸腔中仿佛有一团火燃烧着，阵阵热流在四肢百骸流转，身下的积雪犹如遇到熔炉般纷纷消融，一个大大的人形烙刻在茫茫天地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雪花落在身躯上不再消散，一点点积累起来，像是披了一层银色霜露。聂孤云渐渐苏醒过来，他感觉越来越冷了，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四肢如冰冷的死木般已没了知觉。

    他不甘心，他竭力呼救，寒冷的空气撕扯着喉咙，沿着气管进入胸腹，将胸中最后一点火星熄灭。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思维仿佛也被冻僵了，渐渐的无声无息。

    静谧的天地中雪花飘落，茫茫千万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叮当——叮当——”阵阵银铃声传来，濛濛中远方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咯吱——咯吱——”轱辘碾压过积雪钩出两道深深的轨迹，自天际蜿蜒无尽。

    “呼哧呼哧——”两匹马竭力张开鼻孔，粗重的气流喷涌而出。

    马车越来越近，聂孤云感觉到胸口的那团火复苏了一点点，他竭尽全力发出野兽般，断断续续的嘶吼声。

    俄尔，马车停下了，聂孤云模模糊糊看到人影晃动，便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聂孤云感觉自己掉入了河里，在水中一下一下沉浮，一会儿在高空一会儿在深渊。又察觉有人在身上涂涂抹抹摸索着什么。

    他身体渐渐恢复了知觉，刺鼻的味道让他清醒了一些，待那个人忙完后已是一刻钟后了，他头脑一阵沉重又昏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眼前是干净整洁的房屋布置，一位小童正在桌前看着书。那位小童看他醒来高兴道:“你终于醒了，你已经昏迷两天了！我去喊师父！”

    不一会儿一位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的老先生推门进来，他仔细检查了一番后温声道:“你受了很重的伤，虽然不知道你怎么能在那种天气中活下来，但想以后长久活下去，你得坚持保养身体，避免受凉受寒。”

    聂孤云心中一沉，嘶哑道:“小子对先生救命之恩万分感激，愿今后伴随左右，长久侍奉以还恩情！”

    老先生摆摆手道:“你先留在此处养好身体，若暂无去处，可跟我读读书，以后的事以后再做打算。”

    时间又过去半月，聂孤云终于可以自如的下地行走，在这段期间他大致清楚了这个世界。自己所在的地方称之为“明水村”，取山清水秀之意，在许国北方著名山脉“当阳山”山脚下。

    这当阳山绵延千里，其中高山密林、灌沟峡谷难以计数，主脉所在常年云雾缭绕不现真容，在雄峻之余又有几分神秘。

    明水村的历史可追溯至百年前，先辈为躲避战争，带领幸存者苦苦煎熬、辗转数地终于寻得这一片世外桃源，而后筚路蓝衫艰苦创业再造得新家园。

    聂孤云走在村镇街头，走过学堂、民居、田野，路过三三两两的村民，来到这条名为“明水”的母亲河边。感受着温暖的阳光，他脸上漏出了笑容，自己是被许国大学者晏夫子在这一带讲学时，恰巧在暴雪路上捡回。

    自那时开始，他想尽一切办法摆脱困境。眼下这个绝好的机会出现在面前，他想着便再也按捺不住，急声问道：“小聪，那两个女子现在在哪里？”

    小聪摇晃着光溜溜的脑袋嬉笑道：“在先生那里，聂大哥，你可得努力啊！”

    聂孤云哈哈一笑，摆摆手道:“走，去看看究竟是哪位仙女jiejie下凡了！”两人快步向私塾走去，一路上小聪叽叽喳喳，一会儿说两位仙女如何如何，一会儿又出主意俘获美女芳心。听得聂孤云哭笑不得。

    这明水村内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水穿村而过，不过随着代代生息繁衍，村民聚居已是逐渐显现规模，两人从河边到得村口私塾，已是半刻后了。

    聂孤云走到客室门口，想了想转身推开隔壁屋门。一位书童正往茶壶添水，他接过托盘吩咐道:“这次茶水我去送，你且待在这里不要外出。”

    说罢深吸口气，敲了敲客室推门而入，夫子与两男两女四位少年分次而坐，讨论着什么，一副主宾皆欢的场景。

    屋内众人瞥其一眼继续交谈，他走到桌前依次添茶，乘机打量几位客人。

    只见上首是一位妙龄女子，身着一袭青衣，弯弯柳眉，精巧琼鼻，如羊脂玉般的肌肤上缀着一点绛唇，秀美容色中带着些尊贵，长长的睫毛闪动着，隐现如黑玉珍珠般的眼睛，果真是天女下凡神女降世！！

    聂孤云一时竟看得呆了！

    “咳咳”夫子不满的瞪他一眼，他略显尴尬的移步到下首身着红衣的年轻女子面前。

    看着他窘迫的模样此女憋得通红的脸终于“噗嗤”一声哈哈大笑了起来，她急忙提袖遮住半边脸，漏出月牙般的眼睛，其中的笑意止不住的溢出来。聂孤云窘迫已极，心中暗暗后悔不该贸然闯进来。

    他匆匆添好茶，转身到对侧两位少年面前，上首少年身材修长，容貌英俊，一袭白衣更是衬得玉树临风卓尔不凡。

    他对方才的情形似乎没注意，放下茶杯赞道:“此山中茶清新香甜，韵味悠长，似花似乳别有风味！果然是好茶！”

    红衣女子连连点头，“嗯嗯，味道真是好极了！我还当添加了各种佐料呢！”下首黑衣少年也是赞同。

    夫子和声道:“此茶正是当阳山中所产，一年四季饮朝露餐暮霞、汲取天地日月精华，七次蒸煮后会散发数种香气，味道清幽，余韵绵长，称得上茶中绝品！”

    几人听得这一番介绍，皆点头称是，再次细细品味这罕见佳品，一时之间静默无语，唯有香气四溢。

    茶过三巡，青衣少女放下瓷杯道:“晏夫子，我和朋友此次来这里，为的是在当阳山中寻找一物，只是我们初到贵地，人生路陌，不免要请教一番。”

    夫子缓缓道:“此事易尔，若论对当阳山熟悉程度，我不过略知一二，但此地猎户长年累月以山为食，对地理气候无不通晓，稍待请几人作为向导，无论何事都能帮衬几分。”

    白衣少年谢道:“如有猎户愿一同前往，此事已成功大半，事成与不成必当重酬！”晏夫子对聂孤云吩咐道:“你将此事告知宗老，去与不去全凭自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