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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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一院,尊师府。 “教主大人,白银院长冰魄求见。”青衣侍女急急地进殿禀报。 钟龙此时正举着签子拨弄着香炉里的熏香,她撂下签子,躺回座椅上,懒洋洋道:“请。” 话音未落,冰魄那特有的银灰色出现在殿中央。 “教主大人好雅兴。”冰魄环顾四周没见到多余的座椅就来到钟龙座椅下的木质阶梯旁,坐在了阶梯上。 “既然要见我,现在又为何背对着我?”钟龙抻着脑袋,慵懒得打了个哈欠。 “因为我想坐在这里。你只要站起来,走两步,转个身,我们不就又能对视了吗?”冰魄语气冷淡,面色也是不善。 钟龙翻了翻白眼,还是站了起来,走下阶梯,面向冰魄,再给她行了一个僵硬的礼。 “见过雪鹰王殿下。” “……”冰魄审视着她,满意的勾了勾嘴角,“终于愿意摆清楚自己的位置了吗?” “殿下此言何意?”钟龙低着头没有看她的眼睛。 “一千年前,乱尘之战,吾率亲军征讨万尘剑,险些全军覆没。是你,钟龙大人。你救了吾,救了吾雪鹰精军三万余人……”冰魄起身拍了拍衣袖,向她作揖。 钟龙抬眸,她没理解冰魄此番举动。 “老身,当时是乱尘山山主,平定内乱,是老身应做之事。” “你当然应该去平定内乱!”冰魄神情严肃,“但是你救了吾,吾自然感激你。” “那殿下,是如何感激老身的?”这个问题,钟龙很久之前就想问她了。 “你本一山之主,性情孤傲不羁,不甘屈居人下。吾理解你,吾曾经也是这样,自以为是天下的霸主,可事实只是一片雪原的领袖而已。吾并不想你如此实力被天界的牢笼禁锢……” “然后你就封了乱尘山,将老身丢在凡间慢慢腐坏?”钟龙心中积怨已久。 “你是失落神器,无相钟,按天规,吾本应上报帝尊,将你收回天界,封印在九霄台的琉璃塔里,日后成为某位精英神的灵武,成为某个天神的附属品……”冰魄道出实情,“吾一时私心,只报你是已开化的灵妖,可在凡界受封神官。” “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说什么?老身救你一命,你夺走了老身的乱尘山,还指望感激你吗?这公平吗?” “天命至上,吾无法违抗。”冰魄深深叹息着,“而你以为,当初若没有我雪鹰族全力镇压那万尘剑,你钟龙还能有命救吾吗?还能在这龙城作威作福吗?” “哼,天命?都是借口罢了!”钟龙并不认同她的话。 “天规不公,你可以怨吾,也可以怨帝尊。但你不该对万尘动手!”冰魄锐利的目光寒气鄙人。 “她不过是一个凡人!”钟龙愤愤不平道。 “她是吾弟子!”冰魄厉声道,“是龙游的女儿……” “龙游?”钟龙吃了一惊,又苦笑着摇摇头,“你不愿我屈膝权贵,如今却还是为了权贵与我冷眼相对……” “吾为的,不是龙游的权位,而是对龙族的忠诚。万尘乃龙族公主,待成神之后,便是龙族王储,是要继承龙游成为新龙王。帝尊信任吾,选任吾为其师。可天命弄人,吾徒神降出了差错,变成这个样子。吾略知似锦身世,理解她在帝京的处境,希望龙城之人能照拂她一二。吾却没想到,你与帝京皇后早有勾结!”冰魄冰冷的语气陈述着这些现实。 “我帮助皇后,不只因她才是帝京掌权之人,也是因为,她是唯一能理解我的人。”钟龙也不狡辩,她了解冰魄,不是证据确凿的事情,她冰魄不会这样说出来,“我杀万尘,只是为了保住皇后的权势。更何况,那丫头本是皇后的孽缘,本就不该存在!” “为了一时的利益伤害自己的骨rou……”冰魄嗤之以鼻,“谅吾修行五千余年仍是见识浅陋,从来不觉得此事可以做为纵容罪恶的借口!” “如今大宝上的太子不过是某些权重之臣的傀儡,玄帝飞升后,帝京皇室一直都是皇后苦苦支撑……我帮她除去一个隐患,留得苍生安稳,有何不妥?” “苍生安稳?”冰魄冷笑,“若这苍生只因一小女子不得安稳,那也着实脆弱。” 这时,一青衣侍女闯入殿中,福身道:“太子殿下急诏!”缓了缓气息,又道:“無上天尊急诏!请教主大人前往乾坤殿觐见!” “非得这样,一个、一个的逼问老身,斥责老身吗?” “太子殿下和尊上诏你,是念你身为教主,平日多有功劳,他们想听听你的想法,给你机会解释……”冰魄道。 “哼,老身从不将他们放在眼里,没什么好解锁的……”钟龙一挥袖,空气中的温度骤降,地表爬满纹路各异的冰纹往冰魄身上缠绕。 “冰?”冰魄不屑道,“用冰可对付不了我……” “哈哈哈哈!”钟龙笑道,“我太了解你了,便也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这阵法是专门给你准备的,好生受着吧!”说着化为一道白光凌空而去。 香炉里的熏烟开始发黑,将地面的冰纹染成青黑色。 “毒!”冰魄屏住呼吸,同时闭上眼睛。 这种毒通过嗅觉和视觉感染灵体,中招者的意识会陷入困境,被心魔折磨至死,过程霸道凶残…… 发现的太晚,冰魄的意识已经开始游离。 她“来到”一片荒原。荒得发白的大地渐渐被冰雪覆盖…… “杀了她!” 视线一转,一片雪地上,几个身材魁梧的“大人”,围着两个扭打在一起的孩子兴奋地呼喊。 视线拉近,人群中的小孩,龇牙咧嘴,朝着对方又抓又咬。 “嗞——”一个小孩的喉管被咬破,殷红的鲜血高高得喷向空中。刺鼻的血腥味肆意地撕扯周围人的味蕾。 “啊哈哈哈哈——” 他们疯狂地嚎叫着,推开“获胜”的那个小孩,用肮脏的长指甲划开死者的皮rou,开始埋头吮吸…… 冰魄出现在那个小孩面前。看着满脸惊恐,不知所措的孩子,冰魄俯身,抚摸她的脑袋。 这是个小女孩,她有一头银光闪闪的秀发,闪着星光的大眼睛,声音也是清澈动听:“你不怕我吗?” 冰魄笑了,她摇摇头:“不怕,吾就是你啊,五千年以后的你。” “你好漂亮。”小冰魄微微一笑。 “嘘。”冰魄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他是谁啊?” “他……”小冰魄看向那具血rou模糊的尸体,面不改色道,“之前是我们的同伴,但现在,他是我们的食物。” “你们……只能靠吃同伴为生吗?” “你是我,你不会忘了吧?我们迷失在这片荒原……已经,活不下去了……”小冰魄眼里闪出了泪光。 冰魄道:“别哭!小家伙,这滴眼泪,是一个‘人’的泪,它是你人性的见证,你千万不要为了活着,丢掉这滴眼泪!雪鹰族可以死、可以灭,但是不能没有这滴眼泪!” “……”小冰魄神色一僵,随后消散在雪地里。 冰魄直起身,回眸,又看见了“自己”。 这个冰魄已经和真正的冰魄一样高了,但眼神里依旧稚嫩,她说话了:“你是谁?为什么假扮成我的样子?还扮的挺像……” “吾是五千年以后的你。” “呵,那你来这里干什么?不会活了五千年还是觉得以前更好吧?那你岂不是白活?”小冰魄嗤笑道。 “有时候确实觉得自己活得不如从前了。千年前,吾纵横雪原,自以为天下无敌……而如今,被困阵中……” “居然有人能困得住你?”小冰魄讶然。 “困住吾的又不是别人,而是吾自己。” “嗯?为什么?” “吾想破阵,只需杀了你。吾与你交谈,并非吾不忍心。只是这五千年前的记忆,吾忘得太多了,虽多少不堪,吾还是想多回忆一番……甚至,妄想改变一些事……” “你知道我是假的,那还是在我变强之前将我杀了吧……” “不愧是雪鹰王,能够冷静到让自己都感到震惊的地步……” “这不是冷静,是冷血,是无情!”小冰魄纠正道。 “钟龙还是了解我的,她知道能留下我的,只有我自己。她想困住我,那我便成全她,在这里呆一会。我在这里找一找我自己……” “你不怕被我杀死吗?”小冰魄道。 “吾对自己一向宽容,从来不会和自己过不去。吾与自己的关系从来都是友,而非敌。心魔这种把戏对付吾,无用。” 白银三院 万尘握着剑的手,停住。 冰月走上前:“跟上动作……”想了想,又道:“今日可有不适?” 万尘摇摇头:“没事,刚刚突然觉得喘不上气……” “龙城山高,又冷,还没适应吗?”冰月温和的问询,让正练剑的其他学生眼红不已。 忽然,天空骤然暗下。 “怎么回事?” “太阳呢?” “该不会是日食吧……” “怎么突然天黑了……” 有人开始慌乱。 冰月神情凝重,拔出腰间宝剑,高呼:“所有人!回雪鹰殿!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出殿!” “雪鹰殿?那不是院长给万尘姑娘住的地方吗?” “我们能去吗?” 司城澜有点兴奋,她搂住心绪不宁的万尘:“这是发生了什么?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去你房间了?” 万尘扯下她不安分的手,“你们先速速回殿。” “你不跟我们一起?”司城澜疑惑。 冰月看向她们:“没听明白指令吗?所有人!回雪鹰殿!万尘,你带他们去!维持好纪律,不许有人出来,你也是!” “冰月老师……”万尘看向她:“您如此紧张,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听话!!!”冰月挥剑,剑刃处出现黑色雾气,又顷刻消散。 “那是什么?”万尘有些惊恐,冰月剑刃处有声,分明是斩断了什么东西,但是为什么,她只看到消散的黑色雾气。 那天虚幻境的情景在万尘脑海中浮现。 她似乎感知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那些黑色的怪物,不止在虚幻境中。现实里,它们也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