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师徒之情

    月华山外深林中，前来寻宝的修士深夜还在四处翻找。

    一人找的不耐烦埋怨着：“这里到底藏着什么？怎么大家都在找？”

    另一人神神秘秘小声说道：“嘘！听闻白帝上君在这里斗法，足足引下九九八十一道天雷诛杀了一个魔头。也不知这魔头满身法宝有没有在这落下？”

    “骗人的吧？白帝上君怎么可能亲自来这里？”可他话音还未落下，突然两眼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眼神惊骇。

    他的面前，拨开一人高的深草，是一个直径百丈的巨坑，坑内泥土都似乎被火烧过，全无生机，百物化灰。

    巨大的灵力残留在附近，那带着天地法则毁灭之威的力量令人心神震撼，逼得人几乎想原地跪下参拜。

    另几个人闻声连忙跑过来，见此情景也都呆在原地，若世间真有如此毁天灭地之力，那肯定就是白帝上君亲临了。

    突然一人惊呼道：“快看，这是什么？”

    顺着喊声过去，只见一棵树干上，一头浑身是伤一动不动的巨兽被一支洁白如玉的飞箭贯穿太阳xue钉在上面。

    那飞箭小小一支，莹白如玉，发着朦胧的微光，却灵力逼人。

    那兽红面獠牙，皮肤布满诡异符文，浑身碎rou鲜血，恶臭扑鼻，似是已经腐烂一般，此刻已经毫无生机。

    小小一支能灭杀此等凶兽，一定是个宝贝！

    还未等其余几人上前查看，发现的人眼疾手快一把拔出飞箭，捏在手中赞叹道：“当真是好东西！”

    飞箭一拔出，怪物躯体轰然倒地。

    而深坑另一面，此刻黑夜中，一只布满红色符文和黑气的手正在将散落在地的御境伞碎片逐一拾起。

    当拾到一片碎片时，那双手明显顿了一下，借着月色摊开碎片，只见晶莹的伞面上用一种光亮如星的丝线绣着一片完整的荷叶。

    摊开荷叶的一刹那，一股异香过喉，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渐渐的，紊乱的气息开始平稳，他手上的红色符文隐去，黑气也散开了。

    “嚎！”一声兽吼打破寂静。

    接着深坑那头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

    江刹抬起头来，月光照在他脸上，眸子正逐渐变回黑色。

    “夜王，来。”他轻轻召唤。

    深坑那头跌跌撞撞跑出一头浑身是血的怪物，不一会就到得江刹面前，安静地将头伏在地上呜咽不止。

    江刹伸手朝他头上按下，一道红光自其心脏传向夜王全身，一瞬间，夜王身上的伤口全部愈合，甚至被削掉的耳朵和翼翅也都重新长出来了。

    做完这些，江刹身上再次腾起黑气，目中血红。他连忙拿起荷叶捂住口鼻。黑气缓缓散开，眼神也渐渐清明。

    他低头看了看那片荷叶，回想起当初自己初见小荇，被遮天环迷失心智时也是嗅到这个味道恢复神智的。

    他重回本体时也是喝了小荇的血瞬间回过神来压制住了遮天环。

    难道荷花有这神效！？

    江刹小心收起荷叶，踏上夜王的背，命令道：“回天机道。”

    既然萧烈没能杀了自己，那么这笔账是到了该算的时候了。

    趁着自己意识还清明。

    乾坤袋中，小荇用青绫剑耍了一套天极一式。

    玄嚣在一旁看着，眼中欣慰。

    “师父，这里漂浮着跟你教我练剑的水里感觉一样，我反而觉得顺手些。”小荇回头笑道。

    玄嚣的灵力日渐流逝，他已经无法长时间站立，只得坐在一旁看着她。

    她倒好，随遇而安。

    人有七情六欲，即便是修炼如他般空淡的心境，依旧无法控制被反噬，修行日长，无尽寿命带着绝望而无尽孤独，这是修行最残忍的地方。

    见玄嚣低垂着眸子，小荇又问：“师父，我刚才练对了嘛？”

    玄嚣抬起眼，回过神，停了一会才说：“你要勤加练习，如今这世间，真正会天极十二式的只剩你了。”

    小荇不解：“师父你自己不算吗？”

    玄嚣摇头：“我不会再用剑了。”

    小荇有些吃惊又很可惜，停下来看着他问：“为什么？”

    玄嚣目光温柔，轻轻摇头，却不答，反而问了句：“在小荇心中，我是什么样的？”

    这句话问的突然，就好像没有复习的考试，小荇愣了一下。玄嚣是什么样的人？那当然是世界上最好最温柔的人了。她好想把这些话脱口而出，可又想到上次在云霄殿里说喜欢他时的反应，小荇犹豫了。

    过了一会，小荇才说了句：“在我眼中，你是最好的师父，比我遇到的所有的人都要好。”

    玄嚣浅浅笑了笑，果然，她是把自己当师长来看的。

    有些无奈却又有点失落。

    既然是师长，玄嚣继续指点道：“接着练吧，天极一式就是整个天极十二式的核心，练的就是与剑合一，若做不到这点，即便会之后招式，也只能是有点技巧的普通剑法罢了。”

    这点小荇知道，她连忙说：“我知道，我试过了，在月华派外，面对那怪物，我就是用这个自保的。”

    玄嚣笑了笑夸赞道：“小荇真厉害。”他脸色一直不太好看，说几句话便会停下来一阵，“接下来我会把剑谱给你，你自己多练习。”

    “嗯，谢谢师父！”小荇还当这是一场普通的教授，并未觉察到将来的危机。

    玄嚣又道：“能到哪就到哪吧，不必求快。”他只怕看不到了。

    说完，玄嚣闭目，养神起来。小荇拿着剑飞到他身边，并不继续练剑，她看着他，缓缓靠近。他身上明明都是伤痕，却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丝毫不露出来。想起这些时日相处的种种，小荇忍不住红了眼眶。

    感受到身旁的异样，玄嚣睁开眼，却见小荇看着自己，满眼含泪，楚楚可怜。他连忙直起身来问她：“小荇怎么了？”

    小荇垂下眸子：“师父……那日在月华山外，江刹将我控制住了，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我知道。”玄嚣微笑着摸摸她的头，“不是你的错，难道为师这点都看不出来吗？”

    小荇停了一会，却又道：“可是师父，明知不是我，却没有推开……”

    这句话将玄嚣问得一瞬间全身僵直，他移开目光，道：“你是我徒儿，我推开你作甚？”

    “师父……”小荇伸手按住他的手臂，“我曾听说，你身上有一咒印，凡是……”

    她还没说完，玄嚣忽地站起来背过身去：“你哪里听的胡言乱语。别当真。”

    小荇仰头看着他的背影，他微握的掌心分明还有半朵咒印在外面。

    小荇咬了咬唇，继续道：“清静剑是仙器，跟你多时了，我知道她是绝不可能弑主，她要杀的人是……”

    她还没说完，玄嚣一把打断：“别乱想，与你无关。”

    “师父，你为何这么怕我说？”

    玄嚣回头，眼里有一分慌乱，却依旧安慰小荇：“我没有，小荇你别乱想。”

    一听他此言，小荇站起来，飞到他面前看着他：“师父，你几次施恩于我，全心全意为我，甚至不惜修为和性命护我，我都看在眼里，这世界上没有比你对我更好的人了……”

    “小荇。”玄嚣不敢听她继续说下去，“仙途漫长，以后你还会遇到很多人，还会有人对你比我还好。”

    小荇眼眶酸楚盯着他：“没有了，你是对我最好的人。”

    “你还没遇到怎么知道没有？”玄嚣叹了口气，“小荇，师父就是师父。我应做的是引你看这个世间万物，而不是在你懵懂无知的时候欺负你，你也不要在涉世未深之时轻易会错了意，不要因我对你好就急于付出真心，真心向来不是感动换来的。”

    小荇争辩：“我知道我自己的心意，我就是喜欢你，以前我怕你不高兴我不敢说，如今你为了我变成这样，我一定要告诉你，可为何你不信我？”她边哭边说，眼泪化珠散在周围。

    玄嚣看着她，想伸手替她把泪拭去，刚抬手却止住了：“小荇，你还小，你对我是敬仰，是敬畏还是喜欢你分得清吗？我不愿意居高临下利用身份优势让你误判，我也不愿意在我心境不稳时不负责任地让你牵扯其中。这样对你不公平。”

    小荇上前一步：“师父，我分得清。”

    玄嚣摇头转向别处：“待你看过这世间山川万物，你会知道男女之间并非只有一种情感，你对我敬仰对我尊重并不一定要用喜欢去填补。或许你历经人事之后你会发现我不过就是个修为高些稍微厉害点的人，除此之外再无吸引你的地方。”

    小荇不甘心继续问：“师父，那你经历了千载岁月，那你应该知道，你对我究竟是怜爱还是……”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得玄嚣回答：“为师这个人，属实无趣得很。”

    小荇看着他许久，玄嚣都不曾再改变神色。

    最终小荇擦了擦眼泪，对他行礼：“师父，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