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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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渐在找那个咖啡师。 之前那个女人突然跑走,又折回来,气喘吁吁地请他一起帮忙抓人。那个咖啡师就是深夜袭击她的坏人。 那口哨声她绝对不会听错。 她已经通知保安封了门,那人绝对逃不走。 林渐看女人一脸杀气,马上答应下来。 “可是找到了怎么联系你呢?”林渐问。 “手机联系啊,难道心电感应吗?”女人匆匆离去。 林渐在后面喊:“那也要给个手机号先啊!” …… 孟圆圆一家家展位问过来,由于手持法棍,气势汹汹,很多老板误以为是过来收保护费的,纷纷主动交钱,还问能不能开发票。 孟圆圆问他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吹口哨吹得很猥琐的男人跑过。 大家表示没看见。 孟圆圆又问那有没有看到一个咖啡煮得很难喝能让人皱眉的咖啡师跑过。 大家表示没看见。 “可恶!我描述得这么详细,你们一点线索都没有吗?什么都没看见吗?” “没看见。” “算了,要是有看见什么的话,请马上打这个号联系我。” 孟圆圆匆匆离去。 “喂!你倒是留个号码先啊!”众人在后面喊。 …… 孟圆圆查到面包展位,问面包师有没有看到一个吹口哨煮咖啡的猥琐咖啡师。 面包师一边洗手,一边表情凝重地问:“什么样的口哨声呢?” “这样的。嘘——嘘——嘘——” “怎么样?听过吗?什么时候?在哪里?” “你为什么不说话?” 面包师表情严肃地说:“我想去洗手间。” “能憋住吗?” “不能。” “你不许去。” “为什么?” “因为你要帮我守住这个通道,抓到那个吹口哨的咖啡师!” 面包师拒绝了孟圆圆的无礼要求,挂上“面包师正忙“的牌子,去二楼的洗手间。 孟圆圆身心俱疲,坏人就在附近,她却抓不到。 到底躲在哪里呢? 孟圆圆看着面包师渐远的背影,突然被一个念头击中。 洗手间! 整个会展中心她都查了个遍,只有二楼的洗手间还没查过。 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现在才想到? 她拿出手机,给相亲对象发消息:“我在二楼洗手间等你!” …… 张校从未和第一次见面的人聊得这么开心过。 他开心地笑,放肆地笑,卸下所有伪装。 他也惊讶地发现原来和人相处这么轻松,这么坦荡荡。 他俩可以聊生意,谈感情,天文地理,四书五经,蜡笔小新,生理卫生,无所不包,无所不容。 一杯咖啡泡好了,端起来,聊到现在愣是一口没喝。 俊俏的男人说:“所以我出去开拓业务,和人合作,有一个基本原则。其他条件都好谈,只有这个基本原则没得商量。” 张校把咖啡放到柜台上,问:“什么原则?” 俊男说:“一个正直的男人不靠打击对手来抬高自己。” 张校频频点头,“哥,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像你这么正直了。” 俊男说:“是的。今天聊得很开心。再见。” 俊男拿着法棍走开。 张校愣在原地,想叫住俊男,却突然发现自己和他聊得太投机了,像多年未见的老友,竟连对方名字都没问过来。 相亲就这样结束了吗? 张校也相亲过几次,这还是第一次让他觉得不舍的相亲。 惆怅,相当惆怅。 张校叹气。这时手机响了。 他打开手机,微信里有新消息,正是相亲对象发来的。 “我在二楼洗手间等你!” 幸福像空中城堡的门打开,所有喜悦的飞鸟扑楞楞地飞出,一瞬间,张校的身子似是轻得能飘到天花板上去。 “我来了!”他用颤抖的手指在手机上回复。 …… 为什么还没来? 孟圆圆在二楼洗手间外等。 她已经想好了,一人搜一间,总能把那个混蛋搜出来。 这时相亲对象上来了,她一把拉住,“你总算来了。知道你上来要做什么吗?” 林渐脸一红,他咖啡喝多了过来方便,用得着问得这么详细吗? “抓坏人。看到他就叫,我会过来帮你一起的!” 林渐只能先点头答应,然后看着那女人挥舞着法棍冲进右边的洗手间。 他进了左边的洗手间,可能是因为免费咖啡,这里的人很多。 有人还在蹲坑外等着。 他还碰到了一个面熟的人,就是跟紫阳交接任务的面包师。 见到认识的人就要打招呼,这是很正常的社交礼仪。 “师傅,你除了做面包,还亲自上洗手间啊。你先,你先。” 林渐谦让。 面包师给了他一个“你谁啊”的眼神,走上前去。 这世界上莫名其妙的人真的很多,也许是环境污染的缘故吧。 就像那个投诉他法棍做的像钢棍的客人。 不过他也解气了。 虽然找不到是哪个吹毛求疵的家伙做的,可是根据投诉的时间来判断,极有可能是在塘下地铁口附近工作的上班族。 你不仁我不义。 既然那人害他少了一个月的奖金,那也别怪他雷霆手段,害所有塘下地铁口的上班族迟到,扣发一个月的全勤奖。 这叫礼尚往来,也叫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至于其他无辜被牵连的上班族,他不在乎。 林渐方便后,没有离开洗手间。他还要帮孟圆圆抓坏人。 为了防止坏人乔装打扮混出去,他一个人一个人问过来。 “打扰了,请问贵姓?” “呵,你一定是觊觎我的美貌过来搭讪,还用这么老土的方法。” “呃,这位小姐你是不是走错——对不起,请继续。” 林渐把门关上,再敲下一个门。 “打扰了。请问贵姓?” “贫僧法号梦逸。” “大师,你们出家人还亲自上洗手间啊。” …… 可能是怕了林渐敲门问姓名,有些人提早出来,去洗手台洗手。 一个人拧水龙头拧不开,嘟囔了一句:水管做的像钢棍。 边上的面包师突然瞪大眼睛,看着那人。 那人瞪回去:“看什么看?” 面包师呆了会儿,突然大笑:“原来是你!”飞身向那人扑去,连裤子都没提。 林渐看面包师突然暴动,掐住一人,扭打在地上,再看那人正是他要找的咖啡师,心里很是感激。 “师傅,你见义勇为、脱裤相助的精神我很佩服,但能不能穿上先再打?” 面包师不听,继续厮打。 边上一圈人围着,纷纷点评。 有人说是感情纠纷。 有人说是同行竞争。 有人说是觊觎我的美貌,故意用这么幼稚的行为来吸引我的关注。 有人拿出手机拍照,还合十赞曰:善哉善哉,静静吃瓜,随缘转发,法号梦逸,求上热榜。 林渐劝架不成功,只能站在边上给面包师加油助威。 面包师越战越勇,和咖啡师扭打到洗手间外。 孟圆圆听到动静,咬着法棍,挎着包冲过来,看到地上的咖啡师,先是一喜,再看咖啡师身上的面包师又是一愣,最后才看到边上站的相亲对象。 怎么回事? 关系有点乱,让她先捋一下。 林渐也看到孟圆圆,本想叫她调解一下这场乱局,自己却愣在原地不动。 他想起小软跟他说过:在洗手间外和咬着法式长棍面包的女主角相撞,是制造浪漫邂逅的最好方式之一。 难道她就是孟圆圆? “法棍做的像钢棍!法棍做的像钢棍!你告诉我哪里像钢棍!哪里像!我辛辛苦苦烤出来的法棍,香甜可口,人见人爱,回味无穷。哪里像钢棍了?你说!” 面包师竭斯底里。 他突然发现就算让一个城市的人迟到丢了全勤奖,也弥补不了他心中的空洞。 只有痛殴这个男人,才能稍解他的痛楚。 孟圆圆很为难。咖啡师受的伤好像比上次自己打的还重。好像也没必要过去了。 围观的人群以面包师、咖啡师两人为中心散成一个圆。林渐和孟圆圆刚好在直径的两端,隔着面包师、咖啡师相望。 这时一个人走过来,分开人群,来到面包师身前,抓住面包师的手。 面包师喘着气,抬头看那个人。 紫阳微笑着把手里的法棍还给面包师。 “这是——” “打他。” 面包师目光闪烁,最后下定决心,举起法棍,重重砸下。 众人惊呼。 法棍砸在咖啡师头边的瓷砖上,瓷砖四分五裂。 咖啡师扭头看插在地上的法棍,脸都白了。 面包师一动不动,仿佛整个人的重量都倚在那根法棍上。 终于,他松开法棍,抱住咖啡师,诚恳地道歉:“真的像钢棍啊!对不起!呜呜呜!” 咖啡师也抱住面包师痛哭流涕:“我就说嘛!差点打死我!呜呜呜!” 一场突如其来的争斗居然以这种方式结尾,众人唏嘘不已。 有人说这就是爱啊。 有人说这是同行的爱啊。 有人坚持就算他俩抱在一起哭,也还是觊觎我的美貌。 有人诵经曰:欢喜解脱,善哉善哉。 林渐劝导:裤子穿上先再哭。 …… 紫阳走到林渐身边,脸上有大慈悲。 “恩人。你见了孟圆圆,做了什么?” 林渐看紫阳的眼神,就知道自己猜的不错。原来那女人真是孟圆圆。 他很羞愧,“什么都没做。” 紫阳长叹,“看好了。这回我真的只示范一次。” 紫阳向孟圆圆走去,脚趔趄一下,撞倒孟圆圆。孟圆圆的法棍掉了,包也掉了,滚出一包卫生纸样的东西。 孟圆圆站起来,提起包要走。 紫阳叫住她,拾起那包东西,看着包装纸上的字说:“这是你的420mm超长夜用型——” “无耻!” 一声怒啸,一人出腿飞踹紫阳,迅捷绝伦。 紫阳冷笑,如此软绵绵的力道,连扇木门都踹不破,更何况是仙尊的脸皮。 他抬眼去看,这才发现踹他的人是恩人。 恩人一脚正中他面门,紫阳身子晃都不晃,只是脸上凭空多了一个湿黑的鞋印。 “流氓!”恩人怒斥。 紫阳呆了一下,这才醒悟过来,扔下420,怪叫一声,合身飞起,砸在地上,翻滚之势不止,又连撞几人,碰到面包师和咖啡师二人抱成一团,滚出去三米远才停了下来。 林渐捡起420和法棍,还给孟圆圆。 “你好,这是你的法棍。” 孟圆圆不知是被林渐那一腿的威势吓到,还是想其他事,呆了一会儿,这才接过法棍和另一样东西,甜甜一笑:“忘了。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孟圆圆。你呢?” …… 张校几乎是一路飞奔,飘到二楼的。 一上楼梯他就看到一大群人围在洗手间外。 他挤进人群,看到俊男和两个男人抱在一起。 一个头上顶着厨师帽,一个脸上青青紫紫。 两个男人都在哭,眼泪大把大把地掉。 俊男安慰他们:“一个正直的男人不靠打击对手来抬高自己。我真不是故意的。” 厨师帽哭得更惨了,“可是真的很痛!我的心很痛!” 青紫男哭得喘不过气来,“原来是你!” 三个男人抱在一起,悲伤逆流成河。 张校静静看了一会儿,耳边响起了嘭啪的碎响,飞出城堡的鸟儿都变成了气球在高空爆炸。 他拿出手机,删了俊男的号码,然后走出会展中心。 一出门,就有东西飘到他脸颊上。 是初雪吗? 他抬头看天,天灰蒙蒙的,没有雪,也没有雨。 他擦了擦脸,醒悟过来,笑着说:“是眼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