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云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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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渐和她到底什么关系?”吴豪升问。 “让人眼红的关系!”张另解咬牙切齿。 “林渐不是一直窝家里,连工作都没有,在哪认识的?”吴豪升怀疑。 “不管在哪认识的,总之我不允许这么单纯善良的女人被林渐那种人渣欺骗感情!”张另解站起来。 吴豪升拉住他,张另解甩开他的手,“不要拦我。你有老婆了,我没有。我要是错过了这样的女人,会后悔一辈子的!” 吴豪升说:“不,我不拦你。只是给你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 “为什么要直接去说?万一他们是兄妹你上哪哭去?找个中间人去聊一聊不是更好?” 张另解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可是,谁做中间人呢?” 吴豪升微笑,张另解摇头:“你不行。” 吴豪升反问:“除了我,还有谁?” 张另解看了一圈,指向远处正在练习跳火盆的黄小楚:“她。” …… “恩人,我有一件事很好奇。” “说。” “你跟那条狗到底什么关系?” “呸!孽畜!要不是这么多人用下流的目光盯着你,信不信我扇你一个大耳光?” “不要激动。我只好奇我拖了那么久,结果回来一看你在遛狗,图鉴呢?” “借遛狗的机会,我都问过了。图鉴不在吴一升家里。” “那在哪?” “她。” 林渐指向蹦蹦跳跳的新娘,“听别人说烧火盆的纸是新娘自己带过来的。” …… 黄小楚:“你放心,大家都是女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只是问几个问题。” 玉虚仙尊心声:仙尊不可辱仙尊不可辱仙尊不可辱,表面开朗:“好的!” 黄小楚:“你叫什么名字?” 玉虚仙尊:“你可以叫我玉虚。” “玉虚?好有个性的名字。呃,你跟林渐什么关系?” “以身相许的关系。” 黄小楚拿笔记在小本本上,“那你平时叫他什么呢?” “恩人。” “他叫你什么呢?” “孽畜。” “第一次见面在哪?” “厕所。” “两人在一起久了,难免会生气闹别扭,这时他都会用什么招数哄你开心?” “扇我耳光。” 黄小楚停下笔,看玉虚,长嘘一口气,问:“meimei,他这样对你,你为什么还要留在他身边?” “上一世欠他的。” 黄小楚眼睛湿湿的,“傻meimei——” “轮到我了。”玉虚仙尊拿起自己的小本本,“你为什么嫁给吴豪升?” “我喜欢吃他家保姆云姨炒的粉干。” “你对婚礼最期待的部分是什么?” “跳火盆。” “火盆里烧的东西是不是你自带的?” “是。” “那上面是不是画了一个没穿衣服的白鲸?” “白鲸为什么要穿衣服?” “请回答我的问题,有没有白鲸?” “没有。” “那你烧的到底是什么?” “炭啊。” “炭?” “烧烤用的炭啊。” “跳火盆就跳火盆,你带烧烤用的炭干什么?” “我喜欢吃烧烤呀。” …… 张另解和吴豪升在看黄小楚做的笔记。 看到一半张另解就忍不住了,拍案而起:“人渣!” 吴豪升击节赞叹:“高手!” 张另解卷起袖子:“走。” 吴豪升:“去哪?” 张另解:“教训那个玩弄感情的人渣,救出水深火热中的玉虚!” 吴豪升:“能不能等我结完婚先?” 张另解:“你说呢?” 吴豪升:“走。” …… “恩人,承认吧。你的方法没用。让我来。”玉虚仙尊站在一扇门前,徐徐吟道:“所谓剑道仙尊,剑意所至,宁直不曲。求的就是一剑解万愁的大逍遥,大痛快,大纯粹。恩人,你想要图鉴,那就去找吴一升要图鉴。就这么简单。” “我说还是——”林渐正要劝他,玉虚仙尊洒然一笑,推门而入:“吴一升你——” 啊! 伴娘们在换衣服,一边尖叫,一边拿东西挡身体。 玉虚仙尊瞬间关门,隔着门还能听到里面的骂声。 林渐问他:“痛不痛快?” 玉虚仙尊沉思了一会儿,决定求林渐:“恩人,我找人不行,需要你的帮助。” 林渐带玉虚仙尊走到吴一升的房间门口,问:“你确定要直接进去?” 玉虚仙尊从之前的开门惊吓中恢复过来,洒然一笑,推门而入:“吴一升你——” 吴一升坐在椅子上,背对着门口,一听到动静,忙把什么东西塞衣服底下,转身,大怒:“我门都锁了你们怎么进来的!” 玉虚仙尊伸手:“把图鉴拿出来。” 吴一升气得脸都红了,“什么图鉴!” 玉虚仙尊从吴一升手中硬抢过来,递给林渐,问:“恩人,是这个吗?” 林渐看了一眼,很是失望,“不是。” 是一叠照片,照片上有个女人,没有白鲸。 吴一升抢回照片,大声指责林渐和玉虚仙尊:“儿子快要结婚,我想起过世的老婆,拿出旧照片,用30秒的时间缅怀一下,这有什么问题!” 林渐很同情眼前这个男人,想想自己老爸要是活着,等到自己结婚的一天,估计也会缅怀起老妈。 林渐拉玉虚仙尊出去,连说对不起,不打扰你缅怀了,我们马上就走。 关上门后,林渐教训玉虚仙尊:“还仙尊呢。就你这种方法,迟早要被当成偷窥狂抓起来。接下来都要听我的,我说什么你做什么。” …… 张另解推门进去:“林渐!你这个玩弄——” “啊,对不起对不起……” 一群女生守在门口拿扫帚板凳砸下来,张另解满头包退出去,退得急了,和吴豪升摔成一团倒地上。 张另解瞪吴豪升,吴豪升说:“明明看他往这边来的。我再去问问。” 过了三分钟,吴豪升回来,说:“这回绝对不会弄错了。走。” 两人到了一扇门前,张另解深吸一口气,摸摸头上砸出的包,心中恨意更盛,推门进去:“林渐!你这个玩弄——伯父,你继续玩,不打扰了。” 关上门,张另解冲吴豪升大吼:“林渐人到底在哪?” 吴豪升看窗外,说:“在那里。” 后院草地上的全钻拱门立了起来,在阳光下闪烁。 火盆也烧起来,晨风送来烧烤的香味,终于换好衣服的伴娘们簇拥着黄小楚嘻嘻哈哈地跳过火盆。 婚庆公司的老板蹲下来翘着兰花指给新娘、伴娘们拍照。 亲朋好友也聚在空地上,进行无意义的寒暄,一碰即走的对视,拼了命找出来的话题。 “你妈贵姓啊?” “舅,我是你外甥。” …… “初次见面,请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 “哥,咱俩小时候一起偷看过云姨洗澡,你忘啦?” …… 张另解看了半天没看到林渐,问吴豪升:“人呢?” 吴豪升指指全钻拱门,张另解终于看到了。 林渐和玉虚站在拱门边,林渐在跟玉虚说话,玉虚点头,接着又摇头。吉吉在他们俩脚下转来转去,扒拉着草地。 “可恶!他一定又在玩弄玉虚的感情!”张另解恨不得当即跳窗出去,当着大家的面揭发林渐的卑劣手段。 这时门开了,吴一升走出来,一脸儒雅的笑容。 “伯父,你——”张另解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总不能问玩得开心吧。 “我很好。只是一时兴起,缅怀一下他mama的音容样貌。豪升,我先下去,你准备好了就下来吧。” 吴一升慢慢拖着脚走开,一张照片从裤脚下掉出。 吴豪升看着老父佝偻的背和虚浮的脚步,还有后脑灰白相间的头发,突然想哭。 老爸从没提起过mama,我还曾经埋怨过他,谁知道原来他是一直放在心里啊。 张另解捡起地上的照片,交给吴豪升,说:“你去结婚吧。林渐的事我自己解决。” 张另解拍拍吴豪升的肩,有些愧疚,今天明明是兄弟的大好日子,自己却只顾着玉虚和林渐的事。 吴豪升瞪大了眼,张另解尴尬起来,捶吴豪升一拳,“别啰嗦,滚去结婚吧。” 吴豪升却只是死盯着照片,说:“云姨!” …… 全钻拱门下,吴豪升站在一头,黄小楚站在另一头,伴着音乐手捧鲜花徐徐向他走来。 也许是之前烧烤火盆的余香,吴豪升生出一种错觉,黄小楚好像是捧着一串滴油的烤羊rou串走过来。 张另解站在拱门右侧,瞪着对面的林渐。 为了好兄弟的婚礼,他要忍一下。 只要婚礼一结束,他保证让林渐这个玩弄感情的人渣死的很难看。 林渐没理张另解,他只把张另解的目光看成另一束盯着玉虚的下流目光而已。 他正忙着跟人聊天。 “其实我以前偷听过吴总跟云姨下象棋。” “哦。听到什么?” “就下象棋啊。” “还有呢?” “没了。自从云姨回老家后,再没听到她的消息。” “不是说给女儿带娃去了吗?” “云姨没女儿。” “嗯?真的?” “当然真的!我偷看过云姨洗澡,她有没有女儿我怎么会不知道?” “你偷看她洗澡,跟她有没有女儿有什么关系?” “喂,你谁啊?我们聊天跟你有什么关系?” …… 林渐装熟跟别人聊天,吉吉也没闲着,跑过来,在拱门下刨坑。 玉虚仙尊有些担心,过来问林渐,这孽畜该不会又大便吧? 林渐问哪个孽畜? 玉虚仙尊指吉吉,林渐说不会的。 玉虚仙尊又问:“恩人,你这样找人聊天,能把吴一升聊死吗?” 林渐没回答,看向拱门。 这时黄小楚走到拱门下,离吴豪升一步远。 吴豪升回头看了一下不远处的父亲,吴一升没在看他,低头盯着草地,不知在想什么。 吴豪升深吸一口气,伸出手去接黄小楚。 突然一片阴影斜了过来,像热刀切开奶油般,照在他身上。 吴豪升本能地抬头去看,只见两人多高的拱门缓缓倾斜,伴随着不堪重负的嘎吱怪响,朝他和黄小楚头上压来。 “小心!” 有人大叫,吴豪升只来得及拿手去挡,眼睁睁地看着那团阴影占据了所有视野,脚却没办法移动半步。 然后一个人横冲过来,撞开吴豪升,两个人抱成一团摔在地上。 咚的一声闷响,拱门带翻一片泥土,倒在草地上。 宾客们乱成一团,有人说快救人! 可没人压到啊! 那就赶快救门! 救你个头!快拍照! 婚庆公司员工马上对着镜头嘟着嘴,比个小爱心。 老板翘着兰花指弹员工脑门:弹死你个小心心!叫你拍照!不是叫你自拍! 员工:拍谁呢? 老板:拍新郎啊!危急时刻,新娘勇救亲夫,还有比这个更好的宣传题材吗? 员工:可亲夫之上不是新娘啊! 老板看过去,果然不是新娘,是一个男人。 林渐把脚从吴豪升脸上移开,蹲下来仔细察看吴豪升脸上的脚印,告诉他两个好消息:一个是我遛吉吉的时候,通过仔细观察,早就看出这拱门不牢靠,随时有倒塌的风险,所以早早做好准备,救了你一命,不用谢我,只是第一次救人,一时控制不住,踩在你脸上,请不要介意。 第二个好消息是你脸上粘粘的不是脏东西,只是我之前鞋底沾上的吉吉的宿便,无毒无害无副作用。 …… 拱门倒下的那一刹,张另解在看玉虚,他想去救,身体却跟不上眼睛,只看到玉虚身子一晃,就把黄小楚拉到她那边,抱着黄小楚坐下,好像还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两人身前刚好是一道泥坑,拱门门脚斜在里面。 张另解往前一步,正要去看玉虚是不是受到惊吓,需不需要一个厚实的肩膀来依靠,突然又停了下来。 不止他一个人停下,吴一升、吴豪升、亲戚好友……在场的所有人都停下来,目光汇聚到一处,那个泥坑里。 泥坑散发出腐烂的味道,蚂蚁、蚯蚓从霉臭的土块中钻出,一块块白骨在阳光下闪烁,和拱门上的假钻一起灿烂、扭曲、战栗、悚然…… 风中传来抽泣的声音,黄小楚凄厉的呐喊捣碎了沉默:“云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