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悬崖神碑
无尽黑渊，漆黑如墨；遮天巨石，七彩流转。 这永恒不变的旋律，已经不知道在这神秘莫测之地，上演了多少纪元轮回。 ………… “这已经是我们剩下的最后一点粮水了。我已经将其平均分成了四份，是我们这辈子最后一顿饭了。” 林封玉边说边抖了抖空空如也的干粮袋子，摇了摇毫无声响的水壶，低头望着地面上，用油纸垫上的四份干粮和已经见底的四个水壶。 听到林封玉这番话，几人并未出声，只是默默将属于自己的一份拿到手中。 一手持干粮，一手拿水壶，八目相对，气氛一时之间好似凝固。 “也罢，我们就以水代酒，一起来共饮了这绝命之酒！假以为慷慨赴死！” 林封玉将深吸的一口气提到胸口，然后闭上眼，直到呼吸平稳。 再次睁开眼睛时，眼神之中已然多出一股看破生死的意味。 四人细细吃下干粮，饮下壶中最后一滴水。 干粮，饮水，往日里吃得生厌的食物，在四人味蕾中，此刻已然变成了人间美味…… 这一番美味，又饱含了对人间的几多眷恋…… 林封玉扶起钟灵儿，同柯玄鱼、安弱水一起，走到到悬崖边缘。 低头向黑渊深处望去，只见到深渊之中，似乎与昨日别有不同，但具体又说不出不同在哪里…… 只是隐隐觉得，黑色深渊之中，似乎多了一丝丝灰蒙蒙的雾气…… 这些灰雾颇为怪异，按理说，早该同黑如墨炭的深渊之色融为一体……却偏偏……格外显眼…… 给人的感觉，好像四周的黑色，对灰色雾气颇为畏惧，留下好一段空间不敢靠近一般…… 林封玉摇了摇头，心中暗道，死到临头，还管这些作甚？ 既然死亡已不足惧，何惧有哉！ “林封玉，下辈子老子还要和你做兄弟！二十年后一起再做好汉！” 柯玄鱼这时候显然已经坦然接受了必死之境，放开了胸怀，恢复了往日里的豪情，走到林封玉的身前，来了一个大大的熊抱。 “哈哈……那是自然。玄鱼，下辈子我会从万人中生得最俊俏的少年里面寻到你……哈哈哈……”林封玉在柯玄鱼发达的胸肌上重重锤了一拳，嘴角微咧笑道。 说完，林封玉转过身，看向一侧的安弱水。 只见这时候的安弱水，正嘴角微掀，眉眼含笑，以一副以往从未见过的、让人如沐春风般的笑意看着自己。 林封玉并未同往常一样故意避开安弱水的视线，而是眼神澄澈地对上安弱水的目光，缓缓开口道： “弱水，谢谢你！下辈子对自己好点儿……放下，才会得到更好……” 安弱水盯着林封玉的双眼，不等林封玉将话说完，本就似水的双目已然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见这番情景，一旁的钟灵儿凤眼闪烁了几下，上前抱住安弱水，在其耳边温柔的说道：“安jiejie，不管如何，下辈子我们还是好姐妹……” 等二女哽咽之声渐去，林封玉上前，将钟灵儿揽入怀中，紧紧相拥…… 而后，伸出粗糙的双手，捧住钟灵儿白里透红的双颊，手指轻轻撩开其额头前的发丝…… 闭上眼，在钟灵儿光洁如玉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睁开眼，温情脉脉地盯着钟灵儿，林封玉温柔地说道： “灵儿，此生有你，是我万幸。 未能白首，三生遗憾。 若真有轮回，我愿生生世世，替你受尽万千苦难，护你百转周全。” 话音未毕，一滴晶莹泪珠，自林封玉眼帘，滑落至钟灵儿红唇之上…… 稍许…… 在钟灵儿的建议下，四人以柯玄鱼最右，钟灵儿第二，林封玉第三，安弱水最左的顺序次第站好。 四人双双两手相牵，周围的一切寂静无语。 空气中，只剩下相互之间的呼吸与心脏急速跳动之声…… 而后，四人闭上双眼…… 纵身一跃…… 一跃间…… 生死线…… ………… 死亡终归是万般恐惧的。 下坠的过程中，几人脑海中难免浮现出粉身碎骨的场面。 几人都不敢睁开双眼，唯恐下一瞬，就见到自己身首异处、同伴血rou模糊的画面…… 耳旁呼啸之声不止，脸上被急速下坠带动的疾风挂得火辣生疼。 坠地的一刻，却迟迟未到…… 林封玉心中，不禁犹豫是否应该睁开双眼来…… 感受到右手熟悉的温润手感，林封玉忍不住想睁开眼，想再看钟灵儿最后一眼。 睁开之后才想起，眼前本就漆黑一片，睁眼闭眼本无区别，心中暗骂自己愚蠢，索性懒得再闭眼了。 下坠…… 下坠…… 不知下方的黑色深渊，究竟还有多深…… 下坠…… 又过了不知几许，林封玉明显感受到，握住自己左手的那只手掌传来的力量越来越弱，到最后一丝力量也无。 林封玉还以为安弱水体力不支，哪知当他左手用力想抓住安弱水时，手上却明显感到安弱水冰冷的右手似乎在刻意主动挣脱…… 握住玉手的主人心底一松，此时的林封玉明白，左侧的佳人，终于斩断了前尘情愫…… 正当安弱水的手指即将脱离林封玉手掌之时，异变陡生！ 林封玉看到，深渊之下竟然透出丝丝光亮…… 难道，黑色深渊下方，还别有空间？ 更不可思议的是—— 四周的丝丝灰色雾气，竟然自动聚拢！ 最后化成一片，不大不小的灰色云朵！ 灰色云朵刚一成形，就微微一震，竟然散发出一股绵柔的托举之力…… 托举之力不大不小，恰到好处地止住了四人下坠的速度…… 睁着眼睛，依靠深渊之下射来的微弱光芒，朦胧之间，目睹一切的林封玉见生死之事或有转机，精神一震！ 于是左手发力，将即将脱手的安弱水拉了回来。 同时右手用力，将右侧的钟灵儿揽入臂弯，并大声呼喊让闭着眼睛的三人都睁开了眼睛。 “咦，我还没死？我们都还活着？奇了怪哉，难道黑渊之下别有洞天？”刚睁开眼睛的柯玄鱼惊呼连连。 “还有，我们脚下的这片灰蒙蒙的云团是怎么回事？”林封玉怀中的钟灵儿凤眼睁开，疑惑地问道。 只见钟灵儿纤纤细指，用力打了一下林封玉的左手，玉指顺势往左，接过沉默不语的安弱水的玉手。 握住安弱水右手的钟灵儿才发现，安弱水的右手竟然寒冷似冰！手上的力道不禁加大了几分，关切地问道： “安jiejie，你的手好冷，是哪儿不舒服吗？” 安弱水细长的睫毛颤了颤，低首细声回道：“灵儿，我没事，或许是惊吓过度……” 不等安弱水说完，惊变再起！ 只见深渊下方传来的晦暗光线，顷刻之间光芒大放！ 强光恍若烈日晃动，逼得四人赶紧用手遮住双眼！ 然而，四人发现，即使眼眸紧闭，双眼也刺疼无比！仿佛刚刚强光闪耀的一瞬间，双眼之中，已经种下两轮晃晃烈日！ 与此同时，几人只觉双耳雷鸣滚滚，越来越响亮，好似深渊之下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急速上升一般！ 好似那庞然大物，正撞破重重虚空，向着几人的方向而来！ 而几人脚下的灰色云团，此时却隐有不稳，聚散不定，似乎对下方极速而来的事物，极为恐惧又急不可耐一般！ 灰色云团的起伏不定，直接导致几人左右摇晃不止，几人连忙抱作一团，生怕再次下坠。 好在这灰云虽聚散絮乱，从中散发出的托举之力却尽忠职守般护住了众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四人只觉得双眼中的强光缓缓消散，耳旁的雷鸣之声也销声敛迹，脚下的灰色云团也恢复了平稳无异。 遂缓缓睁开双眼，从指缝之间向前方看去…… 这一看，被震惊得难以言语…… 入眼处，是一庞然无比、晶莹剔透的水晶玉璧！ 此时此刻，玉璧还在不断上升扩张之中！ 好似这深不见底的巨大黑渊，亦难以容纳得下其体量一般！ 随后，整个黑渊之地轻轻一震，水晶玉璧似乎是抵达了已经遥不可见的七彩琉璃巨石之顶，涨势戛然而止，不再纵横扩张。 饶是连日以来，几番生死挣扎、见怪不怪的四人，目睹这擎天玉璧，也不禁瞠目结舌！ 这玉璧，不知是何种材质，似玉非玉，似水晶又非水晶，烟雾缭绕，总给人一种真真假假、断断续续、虚幻莫名的感觉！ 玉璧之外，道道巨大无比的深灰色匹练恍若古蟒游龙，围绕着玉璧伸缩变换！ 古蟒游龙般的深灰色匹练，时而升腾，时而坠落，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却又始终不敢靠近玉璧分毫，好似群臣面见帝君一般。 四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只能大眼瞪小眼！ 紧接着，玉璧表面的朦胧烟雾轻轻撩动，一道细如发丝的晶丝从玉璧之中游离而出。 细小晶丝恍若长有双目一般，旋转四顾，而后直奔四人脚下的灰色云朵而来！ 而此时四人脚下的灰色云团，好似兴奋异常，一涨一缩之间显得激动莫名。 晶丝一闪之下就来到四人眼前，先是绕着几人转了一圈，而后竟有气无力地耷拉下线头，似是厌弃异常、心有不甘般地融入了灰色云团！ 晶丝入体，灰色云团顷刻之间晶光流转，稍许之后光华内敛，竟然是化作一团如同玉璧之色的云朵！ 玉色云朵随后滴溜溜一转，竟然化作一片玉色莲叶，载着四人，直奔晶莹玉璧而去！ 玉色莲叶所过之处，古蟒游龙般的无数深灰色匹练自动退避，以形似拱卫之状，拱卫在莲叶两侧。 等到莲叶不断接近玉璧，四人方才见到，玉璧表面的晶光，似乎是永不休止般流转变换，入眼处处光怪陆离，似乎模糊了虚实的界限！ 此时的林封玉，则面带思忖之色。 只因远远看去，玉璧之上，万物形聚形散，却是同之前在悬崖平台之处、几面石壁之上的图形多有相似。 晶光一会儿凝聚成日月星辰天宫云朵，一会儿凝聚成花鸟虫鱼万物生灵，转首之间又凝聚成黄泉轮回九幽冥门，倏忽之间又凝聚成黑色大日八臂…… 等所有幻化的图像消散，所有晶光又缓缓幻化出九道模糊不清、遮天蔽日的巨大身影…… 晶光再次转动，九道恐怖身影消散，玉璧之上，晶光缓缓聚成五个类似奇异图案的象形文字…… 说来奇怪，这奇异图案般的象形文字般，林封玉并不认识分毫，然而脑海中，却是古怪非常地领会到了前面三个表达的含义： 体！ 魂！ 法！ 至于后面两个象形文字，林封玉则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等五个图案文字消失，玉璧上的晶光竟然又再次聚成四个象形文字，只是这几个字，林封玉却是一个不认识了。 正当林封玉摇头欲收回目光的时候，这四个看不懂的晶光文字竟然自行变换笔画，最后变成四个古篆： 道不同体！ 等所有图像、文字尽皆烟消云散，玉璧之上晶光尽数收敛。 而后，整块玉璧上，显露出一个巨大而朴素原始的象形文字，文字的意思主动传入林封玉脑海： 真！ ............ “体、魂、法……道不同体……真......是什么意思呢？”林封玉转过头，问柯玄鱼三人，是否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图案。 得到的答案，却令林封玉更加疑惑不解！ 因为，三人看到的东西，竟然和自己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使劲摇了摇头，林封玉暂时将心中的种种疑惑压下。 ………… 等到莲叶抵达至玉璧跟前，速度戛然而止，而后竟是静止不动，似乎对水晶玉璧甚是畏惧，不敢再越雷池一步一般！ 见四下再无动静，几人只得盘坐在玉色莲叶之上，相看无言。 抬眼处，玉璧擎天；低头见，晶光无尽。 也不知其从何而来，更不知其因何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