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我想看老虎
还没等林曦做出决定，就又碰到了贾二老爷，贾政是听闻大明宫老内相莅临，匆匆赶来拜会相见。 在游廊恰巧撞见他在躲闲，就命他一起去逗蜂轩见客。林曦无奈只能又硬着头皮原路返转。 回到大厅，在一侧的逗蜂轩里，俩人抱拳躬身拜见内相。林曦瞄了一眼，见戴权正把一张红纸递与贴身小厮，心想这应该就是贾蓉的履历了，看来他们已经谈好了捐官事宜。 戴权看见林曦愣了一下，随后不需人介绍就直接问道：“你是林大人的公子吧？这眉眼间有文渊侯的神韵。”他是自幼就跟在老圣人身边伺候的，同文渊侯极其熟悉。林曦的容貌酷肖父亲，与祖父也有几分相似。 “林家瑾曦见过戴内相。” “你这小子倒是有几分运道，林家有此麒麟儿，老林侯九泉之下也该欣慰了！” “他一个年轻小子，当不得老内相如此盛赞！”贾政谦逊的客气了一句。 戴权颇有深意的笑了笑，不置可否。转头又与贾珍叙了几句话，便借故告辞。贾珍、贾政款留不住，只得送出府门。 戴相走后，贾政和颜悦色的吩咐林曦：“你这几天就留在这边儿府里，同贾蔷、贾琼他们几个一起攒忙待客。也跟着认认那些亲戚故旧。” “恐怕要让舅舅失望了，明天是顾夫人五十寿诞，小子得去顾府贺寿。” “哪个顾府？” “是工部尚书顾大人府上。” 贾政惊讶又欣慰，浅笑着问道“你跟顾大人家的公子有交情？” 林曦有些意外，这位二老爷竟然不知顾林两家的关系？“呃——我祖母林老夫人就是顾家的老姑奶奶。祖母出自江西顾氏，是顾尚书嫡亲的姑姑。” 贾政这次是真的惊呆了，顶头上司竟是林家的姻亲，他居然不知道！先是觉得不可思议，继而又狂喜：“这可是正经的亲戚，你随我回府找老太太商议一下，我们也得派人去贺寿才是，不能失了礼数！中午让人备上一桌酒席，咱们甥舅两个好好喝几杯。”说完就热情的拉着外甥回隔壁自家府邸。至于丧礼期间的禁忌，他根本没放在心上，谁让贾蓉的辈分低呢？秦氏不过就是个隔房的孙媳妇。他这个堂叔祖若愿意为小辈斋戒几日那是心意，若衣行饮食没有忌讳，礼法上也无人能指责什么。 荣国府内，贾母听闻忠靖候史鼎的夫人带着史湘云上东府拜祭，忙催王夫人和凤姐过去陪客。又让人去请三春姐妹过来与黛玉相见。 薛宝钗刚巧也在抱厦做客，于是便随同三春一起过来了。小姐妹们久别重逢叙不完的悄悄话儿。以往除了去隔壁宁府之外，三春从未出过家门，简单寒暄几句后，探春就迫不及待的询问起这一路沿途的风光见闻。迎春和惜春虽然矜持，却也眼巴巴的望着她们，好似含着一汪秋水的明眸里流露出期待和好奇。宝钗在一旁善解人意的为黛玉解围：“你们可别为难她了，林meimei来回行的都是水路，一成不变的茫茫江水，瞧的久了乏味的很。靠岸补给时我们姑娘家又不能下船透气，路途百无聊赖、枯燥无趣，她还能凭空给你们编排出什么趣事来嘛？” 三春姐妹明显有些失望，黛玉素手捏了下惜春粉嘟嘟的脸蛋，故作神秘的说道：“我还真遇到了一件奇异之事，meimei想不想知道？” 小惜春两眼放光，“林jiejie，你快给我讲讲！” 若是往日，黛玉定会吊足了她们的胃口，姐妹们嬉笑打闹一番才肯开口。现在因着东府的丧事，谁也没心情玩闹。她也没有故弄玄虚，轻声细语的描述起路途中的奇闻异事，“回京途中，哥哥怕我烦闷，就拿银子向船夫们买故事。那些船夫常年在运河上飘泊，他们见惯了人生百态，也听过各种悲欢离合，还有一些民间口口相传的怪诞奇事。哥哥都整理记录了下来，让丫鬟们读给我听。这些故事我都存着呢！回头再拿给你们看。今儿我要说的——是亲眼见到的一件奇事儿。我哥哥爱钓鱼，每天总能钓上几条大鱼来，让厨娘换着花样儿做给我吃。有一天下午，雪雁欢呼雀跃着跑来报讯，说我哥哥钓上来一条四尺多长的大鱼。” “四尺多长？”惜春惊的瞪大了眼睛。探春紧紧抓住黛玉，好奇的急切询问：“后来呢？你看见那条大鱼了吗？” 薛宝钗疑惑不解的说道：“大鱼倒是不稀奇，听说海边的渔民有时候也会捕到特别大的鱼，我只奇怪林meimei句句不离口的哥哥是何人？” 三春方才的注意力全在故事和大鱼上面，还真都忽略了这点异常，此时听宝钗提起，也颇觉纳闷儿不解,因为府里几位长辈并没有跟她们说过林家的事情。去过扬州的几个婆子回来后因为讹言惑众被罚，这段时间一直缄舌闭口也没敢再多嘴多舌。 黛玉挺直了脊背，微微带点小炫耀的说道：“自然是与我血脉相连的亲哥哥。我哥哥叫林曦，父亲为他取字——瑾曦，他是家中长子，从小也在京都长大，现在任六品的龙禁尉。” 三春和宝钗震惊异常，下意识的看向老太太。 贾母点点头，“曦哥儿是林家的庶长子，不过早前就已经养在了你们敏姑妈的名下记为嫡子，以后你们见了也要唤声表哥。” 三春替黛玉高兴，诚心诚意的围着她道喜。 宝钗有心再多问几句，不过看贾母的态度似乎对这个林家庶子颇为认可，她收起想刨根问底的心思，温柔体贴的随着三春附和。 二姑娘迎春小声的开口问道：“他对你很好吗？” 黛玉不假思索的清脆答道：“好啊！我哥哥嘛——他模样虽然肖似父亲，文质彬彬、儒雅俊郎，其实啊！他是个武学高手，不但拳脚功夫好，剑术刀法也样样精绝，哥哥说等他得空了，就去给我抓几只漂亮的白狐，我才不要呢！我骗他说想看老虎，你们不知道他当时的表情有多逗，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半天都没言语，最后叹了口气离开了，四五天都没再见我！”如果林曦在的话，他会告诉meimei那不叫目瞪口呆，那是一言难尽。他没想到娇娇弱弱的林meimei居然会有个这么‘宏伟’的愿望。 贾母听到她们的谈话，浅笑着嗔怪黛玉：“你这促狭的丫头，看曦哥儿实诚，就戏谑捉弄他，我这个外祖母可不依，不能让你欺负老实人。” 黛玉红唇微噘，娇俏的埋怨道：“老太太有了外孙，就不疼外孙女了？我今儿就赖在府里不走了，非得让老太太再好好的疼疼我！” 贾母笑的脸皱成了一朵花儿：“好好好，外祖母疼你，你还留在这儿同我一起住，咱们祖孙俩好好亲香亲香。” 宝玉也住在这西院呢！黛玉为避嫌，只能委婉的拒绝，“老太太年纪大了，睡眠浅易惊动，万一我夜里闹出点儿声响来，打扰了您休息怎么办？我同惜春meimei住一块儿吧！晚间还能有人陪着说说话。” “好啊，好啊！”惜春高兴地歪靠过来挎住黛玉手臂，“晚上林jiejie再给我讲些有趣的故事！刚才说的那条大鱼怎么样了，好吃吗？” 还没等黛玉回答，鸳鸯在旁边突然问了一句，“林姑娘方才说的大鱼可是通了灵性的？” 众人齐齐一愣，都诧异的看向她。 鸳鸯解释道：“那几个去过扬州的婆子、小厮回来后到处吹嘘，说是在船上遇到了河神本体，是一条银光闪闪的大鱼，他们不少人都跪下磕头参拜，这一路能够平安顺遂的回京全靠河神保佑。这些人的话太过离谱，咱们府里许多人都不相信，赖管家特意审问了他们，几个人都支支吾吾、言辞闪烁，又说是他们的船离得太远，只听到了喧闹声，没有看到河神真身。管家斥责他们撒诈捣虚扰乱人心，罚扣了他们旬余的月钱。大家也都认定了这几个人是在说谎吹牛，还唾弃嘲笑过他们。” 黛玉蹙眉言道：“那几个人说的话可能有些夸张，但是他们并没有说谎，哥哥钓的那条大鱼的确不似寻常鱼类，它很漂亮，鱼鳞通体银色，脊背鱼鳍却泛着微红，哥哥说万物有灵，江中的鱼能长这么大也不容易，就把它送到我那艘船上，让我瞧了稀罕后再放生了。那鱼好像当真通灵性，放进水里后摇头摆尾，徘徊在哥哥的船边始终不肯离开。那些船工和婆子们都把它当做神物，在甲板上磕头纳拜。过了好久那条鱼才依依不舍得游走，我瞧见它还回头看了好几次，像是不情愿分别似得。” “阿弥陀佛！这是遇上灵物了，你们兄妹都是有善心的，将来必有福报！”像贾母这般年纪大的内宅老太太，更敬信神鬼灵异之物。当即合掌念了句佛号，心里对林家兄妹更加满意喜爱了。 屋子里其余人也大感神奇，七嘴八舌的一遍遍详细询问当时的情景。黛玉被问的不耐烦，让人去把巧辛和雪雁叫进来，她们那时倶都凑到了近前，比自己看的更加清楚。刚好紫娟和雪竹也收拾妥了一些日常用品赶了过来，于是四个丫鬟就一起进来回话。把所有的细节都描述的清清楚楚。雪竹还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一个三层荷包，里面装着一枚大鱼掉落的鳞片。 黛玉都懵圈了，这丫头什么时候偷藏的？之前一点儿口风都没漏！ “我拿着让老太太看吧！这鱼鳞又薄又利，容易伤了手。”雪竹嫩白的手心放着铜钱大小的鱼鳞，奉到了贾母跟前。 大家也都围过来观看，只见那鱼鳞极薄，边缘锋利，颜色是纯粹的银白，贾母低头闻了一下，没有鱼腥味儿，触手微凉，像是一片儿打磨抛光过的凉玉。见微知著，从这鳞片就能想象出那条大鱼是何等不凡，众人不由得更加惊叹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