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所谓家生子
回到林府时，已经过了丑时，耳房依然亮着灯光，莫非那俩丫头还没睡？林曦回房，开门关门之时故意弄出声响来，外间起居室的火烛照旧亮着，似乎有人来换过了新的蜜蜡。他半卷起炫彩蜀锦厚窗帘儿，身形透过云纱，让外面人隐隐绰绰瞧得见。 巧辛开门看了看，回头小声对雪竹说道：“少爷回来了，茶壶里的水换了吗？” 雪竹打着哈欠回道：“刚刚换过，这都换了六次了，少爷若是现在就喝，怕是还有些烫嘴呢！汤婆子也换了两次，你把糕点送过去了？” 巧辛一边关门一边说着：“早送进去了，我还特意挑了两种好克化的，免得夜里吃了伤胃，你换水时没看到吗？” “哪敢乱看啊！少爷好像不喜欢我们进他房间，我换了茶水就赶紧出来了，只顾低头看路了，连桌子上有什么东西都没注意！”雪竹说完小脸儿皱成了一团，悄声问巧辛：“少爷是不是不喜欢我们伺候啊！” “我们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儿就行了，睡吧！辰时之前就得起呢。”巧辛轻叹一声，吹灭蜡烛，同雪竹一起和衣躺下。 林曦见耳房的灯熄了，摇头笑了笑，放下窗帘，小心拿起玻璃罩的双鱼琉璃烛台，进了里间的寝室，依次把房间四角几个铜胎掐丝珐琅立式宫灯都点燃，整个屋子亮堂起来，习惯了现代的灯火辉煌，他有点儿不适应这古代夜间的黑暗。 桌子上放着两盘点心，一盘甜的奶酪蒸糕，一盘咸口的荷花酥，旁边的茶壶触手微烫，里面盛的是安神助眠的花茶，林曦不由得赞叹这俩小姑娘心思细腻。 这次回来时身体安然无恙，衣服也是完好无损，思来想去恐怕是跟身上这件外袍有关，这样的外衣空间里有好几件，是防御型的法衣，只是他rou体凡胎没有半点儿修为，原以为法衣也是鸡肋没什么用，想不到却给了他一个惊喜，看来这同‘防御符’一样，都能够在他遇到伤害时触发被动防御，不过以身犯险的事儿他也不会再做了，将法衣脱下重新放回空间，坐下用了几块点心，喝了一杯热茶，直到舒舒服服的躺入暖烘烘被窝里，他才去查看今晚带回的财物，大部分都被他放进了皇宫，只带回了两百多箱白银，这些箱子是特制的，每个都大的离谱，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运到密室的。空间与他神魂相连，进了里面的物品他隐约有所感应，这些银锭都没有标识，大概总共有一百六十吨，林曦默默算了算，一吨是一千公斤，也就是两千斤，古代这时候一斤是十六两，也就是说......这些银子约莫有五百多万两，他倒吸一口凉气，着实被惊到了，这些还只是极少的一部分，论价值尚不够那批财物的十分之一，林如海在扬州任职十几年，再加上林家几代的积累，攒了三百万左右家资，这已经算是足够富贵的了，要知道现如今朝廷一年的税收才八千万两，难怪前世皇上得了财物后，发还了贾家的世职。这都抵得上国库一年的收入了，天降横财谁会不高兴？不过高兴之余想必对贾家也会有所忌惮，以后贾府的小辈们入了官场，祸福犹自难料啊！ 这些财物贾家究竟知不知道？又是从哪来的呢？......思绪纷纷扰扰越想越迷糊，最终抵挡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早上醒来，天光大亮。林曦在衣橱里挑了件月白色里衣，套上绛紫直裰。出得外间，听到俩丫鬟在门口小声说话，就唤她们进来伺候，巧辛和雪竹一个提着热水，一个捧着鹅羽大氅，轻声推门进来，有条不紊的伺候着少爷洗簌、束发。 戴发冠时林曦说道：“用那个象牙的吧！我今儿要出门，把这大氅也换成裘皮。” 巧辛手上束着发回道：“知道了少爷，要不要马房现在就备车。” “让他们预备上吧！我大概会巳时出门。” 巧辛出门吩咐婆子去通知马房，雪竹则带着几个小丫头摆好了早膳，“林管家说老爷今早昏昏沉沉精神不济，用不下饭食，让您在自个房里吃了再过去。 林曦没应声，沉默的走到桌子边坐下用饭，小丫头们都出去了，只留下巧辛和雪竹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其实他只是绷着脸装样子，心里头却在寻思着别的事情，他打量着面前这两个小姑娘，看她们脸上并没有显露出疲惫之相，也不知是因为年轻经得住，还是用脂粉掩盖了倦色。“你们家里的人也都在府里？” 俩人显然没想到少爷会突然问这些，怔愣了一下，巧辛先回神儿答道：“回少爷，奴婢家中还有兄嫂侄子，兄长学了些手艺在厨房掌勺，嫂子在针线房，两个侄子年纪小没当差，大的十三岁，平日里也能帮兄长干些零碎活，小的方才五岁，还不顶用。” 雪竹也跟着回道：“奴婢的爷爷、奶奶、爹娘都在府里当差，下面还有一对双生弟妹，今年才三岁。” “龙凤双生，这倒是少见，既然知道了，那就得赏点儿东西，讨个喜气！匣子里有对儿白玉的灵芝蝙蝠扇坠，你拿去送给你弟弟、meimei吧！” 雪竹欢喜的行了礼，“我代他们谢谢少爷，他们俩这几年没少得赏，身家比我可丰厚多了！” “回头我也赏你一些”林曦话音儿刚落，管家进来了，一进门就瞪了雪竹一眼，斥责道：“真是越发的没有规矩了，怎么到少爷跟前讨起赏来了？我们平日里是饿着你还是冻着你了？”雪竹眼眶嗖的一下红了，低头跪下不敢吱声，巧辛瞧了瞧林管家，也默默陪着跪下。 林曦有些微怒，压着火气说道：“林叔这话也太过了些，这俩丫头机灵又守本分，是本少爷执意要赏她们的。” 管家说道：“伺候少爷本就是她们分内的事，少爷用不着打赏，这雪竹是我的亲孙女，巧辛是我的外甥女，我那meimei、妹夫都早早不在了，他们兄妹也是我照看着长大的，我看这俩丫头平时还算机灵，又没有那些毛毛躁躁的坏毛病，所以才让她们来您这伺候，想着这知根知底儿的用起来放心，若是她们偷懒不尽心，您该罚就罚，该骂就骂，撵将出去也使得，用不着看谁的面子！” 林曦听了有些尴尬，合着他们是一家人。管家接着说道：“奴才们嫁娶大多都是在府里，几代下来，家生子们彼此之间都沾亲带故的，这于府里有好处，知根知底的用着放心，但是也有不少弊端，总之只要身契在主子手里，奴才们翻不起什么浪来！” 林曦明白管家这是在提点他，他过来扶起了两个丫鬟，拉着林管家到桌边，“林叔您坐”。 管家急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林曦按着他坐下，笑着说道：“您是我父亲身边的老人了，按理也算是长辈，怎么就坐不得了，您安心坐着，我还有事同您商量呢！” 管家本想起身，听到少爷说有事相商，索性就僭越一次，稳当当的坐着没动。 巧辛和雪竹想要出去，却被林曦叫住了，“不用避开，这件事也跟你们有关。”俩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忐忑，她们这几天也看出来了，少爷不喜欢丫鬟伺候。果然，林曦提出将她们换成小厮，“我不习惯丫鬟们近身伺候，林叔帮我挑两个小厮过来，巧辛的大侄子不是还没当差吗？十三岁的年纪，跑个腿儿、传个话儿什么的也合适，巧辛和雪竹我想送到meimei院子里去，她那里奶嬷嬷年纪偏大，那个叫雪雁的又太小了些，贾府来的——”林曦顿了一下说道：“贾家的人我信不过！我赏这俩丫头也有我的思量，咱们府里没有年长的女主子，在我成亲之前，meimei怕是还得一直住在贾府，贾家的下人婆子们趋炎附势、捧高踩低，人人长了一双势利眼，父亲这次病重，就算保住了性命，这官职也是留不住的，我怕meimei回了那地儿，再受了委屈，如今我们没势，那就拿钱开道，赏巧辛雪竹一些好的首饰、布料，在meimei跟前当差尽管打扮的奢华些，主子赏的衣饰，穿戴起来不算僭越，meimei的吃穿用度自然都是最好的，平日里对外打赏也别小气了，贾府上下都自诩富贵，得让他们看看我们林家也不差，我们家的姑娘那也是金娇玉贵捧着养大的。若有人欺负也别忍着，我虽然是六品虚职，可京中好友不少，还算有些人脉，总之只要你们护着小姐，惹上任何麻烦少爷我都能担着！” 管家赶紧起身行了一礼说道：“还是少爷想的周到，小姐那儿是老奴疏忽了，这边我给您挑两个伶俐点儿的小厮，让我儿子林全也来这儿应差，他虚长几岁，办事比小子们稳妥些。”他倒不是举贤不避亲，而是让别人来伺候他不放心，少爷可是林家唯一的独苗啊！出不得半点闪失，就是亲儿子林全，回去后也得再嘱咐敲打一番。 林曦知道他们父子都没有私心，否则前世林全也不会千里迢迢上京送银票了。 “林叔看着安排吧！您老挑的人必定错不了，我带这俩丫头去趟meimei那里，巧辛，把里屋条案上的红木盒子带着。” “哎！”巧辛脆生生的应着，转头对雪竹说道：“你去偏房把那件黑熊皮的裘衣给少爷取来。” 且说林黛玉在自己家里住着，每日里都觉得随性舒心，南方冬天本就比北方暖和一些，这院子又朝阳，外间几个火盆里的银霜炭从不间断，里屋暖阁和书房都放着熏笼，室内温暖如春，咳疾都减轻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