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平东在线阅读 - 第八十七章 夺菊

第八十七章 夺菊

    五年前,在父亲冷衡兵败之后不久,冷轩辕收到一封来自冷衡的书信。

    此信写于发兵热河之前,内容本无什么异常,若在旁人眼中不过是一封父亲写给儿子的家书。可冷轩辕与父亲常年皆有书信往来,反复读来,总觉其中暗藏端倪。

    冷衡其人,性情激昂狂放,用兵也是如此。他总是将满腔豪情寄托于家书之中,与自己无比器重的儿子分享,亦或者也是一种鞭策和激励。哪怕冷轩辕身在远在千里之外,也能从家书中感受到父亲的万丈豪情。

    只是父亲所留下的最后这封信,却大有不同。

    他反复读来,字里行间再也见不到父亲的豪情,反而处处生悲。

    他拿着这封信,当时只有一种感觉。

    这是一封遗书!

    按理说,王师连战连捷,克定辽国指日可待,根本没有任何意志消沉的理由,更何况写信的人还是冷衡,别人或许不知,冷轩辕却最是清楚,休说是形势一片大好的局面,即便面对刀山火海,父亲也绝不会失去“不破楼兰终不还”的英雄气概!

    冷轩辕莫名生出一种疑虑,父亲显然在出兵之前已经预知到突袭热河之行将有去无回,但这又完全说不通。

    作为一军主将,既然知道这样的结局,为何不去想办法避免,反而任由全军覆没的惨剧发生?冷轩辕心思细腻,当即想到,父亲之死或许还有其他内情。

    尽管想要探究真相,然而在看到梁家满门抄斩之后,冷轩辕还是怕了。

    他害怕自己深究之后,得到的结论变成父亲冷衡才是失败的罪魁祸首,尽管他死也不会相信这种可能性,为了保全冷家,他必须死守这个秘密!

    如今,他要死了。

    对邢东吐露实情,也许将来冷家当真会大难临头,但那已经不是他该承担的事了,他的潜意识里,甚至还有些一丝期望这样的结局。

    若非背负冷家的期望,还有那留下一堆烂摊子的父亲,他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

    “有办法了!”

    正当邢东想得出神,这个时候王初音突然喊出声来,惊得邢东差点把茶杯碰到地上。

    “大姐,有必要这样一惊一乍的嘛!”

    这段时日,二人逐渐熟络,邢东又自觉的又开始“不通礼法”起来,竟敢直呼刑察司的一把手为“大姐”。

    对于现代人来说,称呼“哥”或者“姐”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可在极重规矩的古代,这样称呼朝廷官员就显得有些轻浮了。

    王初音只是微微皱眉,好歹没太介意,赶紧说起了正事。

    “我记得大理寺丞狄明杨乃是梁旭尧的挚友,五年前若非他拼死力柬,恐怕梁旭尧就不是被满门抄斩,而是夷灭三族了。我觉得你可以去找他试试!”

    “狄明杨?”

    此名字邢东有些耳熟,想了半天,终于记起当初在对岳飞进行三堂会审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

    那场会审上,虽然此人也和何谦等人一样,认为岳飞就是凶手,可在当时的情形下也是合乎情理的判断。而与尖嘴猴腮的何谦不同的是,狄明杨生了一副黑脸“包公”相,气度也还算刚正,都说相由心生,因此邢东对他印象还算良好。

    大理寺丞,乃是大理寺的要职,至少是五品官员,与王初音的官阶相当,如果有这样的人物愿意帮忙,查阅案卷自然简单很多。

    但邢东却有其他的考量,如果此案当真有鬼,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去找狄寺丞索要案卷来查阅,必定会惊动幕后搞鬼之人。

    那样的话,且不说着手查案,说不定自己也会陷入到危险当中。

    邢东回忆起岳家庄的滔天火场,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心底冒起汩汩寒气。

    他摇了摇头,“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有倒是有…”王初音支吾难言,显得有些犹豫。

    邢东先是一喜,随即又不抱什么希望,他何时见过王初音这般扭捏的说过话,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办法。

    但好歹人家已经铺垫了上文,邢东不问也有点失礼,“是什么办法?”

    “很简单!”

    王初音看着邢东的眼睛透出一股异色,邢东已察觉不对劲,她凑了过来附耳道:“翻墙!”

    “我去!”

    邢东哭笑不得,心想你可是刑察司司正啊,怎么鼓动老子去做违法的事情。敢情这位遵纪守法的大姐要是目无法纪起狠来,和他相比也是不遑多让啊!

    ……

    离开刑察狱之后,邢东悻悻回到家。按照和雪蔓的约定,他将从冷轩辕处获得的信息尽数告知刑法天。

    邢东猜测,刑法天和雪蔓之间定然有着某种联系,可以将话转达过去。

    另外,他认为雪蔓如果是受害者一方,应当知悉这些情况。

    按理说,雪蔓的事情到了这里,对于邢东来讲也应该点到为止,毕竟此事和自己关联不大。

    可一连几日,邢东都睡不好觉,梁旭尧的案子总是萦绕心头,每每想起,都令他烦躁不安。

    邢东很善于剖析自我,他清楚原因所在。

    一来,梁旭尧案存在诸多疑问,出于曾是警察的职业本能,邢东对于真相有着不同于常人的执着;

    二来,此案涉及梁家数十条人命,还有更多的亲属因此被流放莽荒之地,受尽磨难,他们极有可能含冤莫白,邢东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

    最重要的一点,此事关系雪蔓,她是邢东的救命恩人,从道义上讲,邢东更加无法任由自己袖手旁观。

    可他想了许久,若想要插手此案,面临的困难可谓棘地荆天。

    且不说此案历时五年,是否还存在翻案的客观条件,光是想到梁旭尧这样的二品武官也被人成功设计,背后的能量必然巨大,完全不是白丁身份的邢东能够与之抗衡。

    越是这般来回纠结,邢东就越睡不着觉,辗转反侧间,窗外已泛起了鱼白…

    异日,邢东顶着一双熊猫眼出了寝房,本想找点吃的来慰藉自己饱受折磨的灵魂,哪知刚推开门,一桶冰水“哗啦”一声浇头淋下,顿时一扫疲态,神清气爽。

    只不过身上略微有点湿,还很冷。

    “卧槽!谁他妈这么缺德!”

    熟悉的笑声在远处响起,“师傅,你的方法还真管用,复杂的机关他不上当,还不如就用最简单的!”

    老人沙哑的声音传来,其中多有自豪:“这就叫大道至简,徒儿可领悟?”

    “不太明白!”年轻人直截了当的回了一句,又道:“不过现在不是悟道的时候,我们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快溜吧!”

    邢东哪能不知这说话的二人是谁,大怒道:“邢瑾你这混小子,给老子站住!”

    这一大早,相府里面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或者说叫“鸡飞狗跳”。

    无论是前堂后院,还是库房厨房,哀嚎和尖叫声此起彼伏,不用说也知道,相爷家的大魔王又回来了!

    可这一次,无论邢瑾如何闹腾,刑法天却没有半点生气,反而高兴得不得了,因为邢瑾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和往届一样,科举文考和武考时间都放在金秋十月,由于正是桂花飘香的时节,考取状元称为“折桂”;而匠考通常会提前整一个月进行,是时菊花正盛,考取匠魁又被称为“夺菊”。

    本寄希望于邢东勇夺今年的科举状元,哪知道邢瑾动作更快,今日正是“夺菊”归来!

    此时他身穿深蓝色的锦绣华服,头戴双翅微垂的状元帽,腰缠二龙戏珠的白玉带,前胸绣着一朵七彩花瓣的菊花,与往日里判若两人,顿时威风八面,趾高气扬!

    邢东还是第一次听说“夺菊”这个名词,暗道还好自己的表字没有叫做菊东,否则这词儿听来总觉得有些变味。

    当他得知邢瑾“夺菊”乃是获得匠魁的意思,因被浇冰水的怒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抬手作打的动作立马也变成了拥抱!

    他发自内心的为邢瑾感到开心,这位自家兄弟,终于证明了自己的才华和价值!

    眼见邢东为自己的成功如此开心,邢瑾鼻子一酸,突然嚎啕大哭,弄得众人摸不着头脑。

    一直以来,邢瑾早已具备夺取匠考状元的实力,只不过他总不屑于走被所世人认可的正途。

    这种心态完全可以理解,就像很多学校里的坏学生,你以为他是没有实力考出好成绩?他只是不屑成为别人眼中的优秀学生罢了。

    若非邢东的激励,邢瑾无法走上这条路。当他真正获得匠魁,收获无数的赞誉之时,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被人肯定的感觉,真的很好。

    此时的大哭,是一种明悟,一种宣泄,同时更是对从前捉弄邢东感到无比的愧疚。

    许久,邢瑾缓和了情绪,急切对邢东说道:“老三,我给你看看助我夺取匠魁的新发明!”

    邢东愣道:“什么东西?不会是钱吧?”

    “我把你当兄弟,你竟然在打我匠神资的主意?”邢瑾一脸嫌弃,“家里的钱你随便拿,这匠神资我可不给,这可是我要留作纪念的!”

    邢东无语,这小子到底哪根筋不对,竟然把钱当纪念品。

    然而当邢瑾命人将送他的东西推出来时,邢东下巴掉了下来,半天没有合拢。

    “自…自…自行车!”

    邢东讶然,定睛一看,两个轮子一个把儿,不是自行车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