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余烟尽处
“是的，我们见过……” 陆安平想起封神榜中那一眼对视，稽首道：“多谢前辈！” “免了免了；” 广成子摆摆手，长发在两颊翕动着，活像个流浪汉。“你小子不错，九道符图掌握了，连轩辕剑也认主！” 接着，他又打量几眼白石郎君，道：“有些熟悉。” “兴许在天上见过！”白石郎君显得很恭敬，“广成道友，那穹烈鸟？” “穹烈鸟杀不死的，只能推开！不过好消息是，几万年都不会再碰上那玩意了……” 广成子说的轻松，可置身其中的陆安平知道个中凶险：连广成子都杀不死的存在…… 还有刚才那句‘变身’是什么神通？ 星辰巨人？ 念头电闪间，水镜真人抹了抹眼角道：“先前师傅行迹在苍龙角一带闪烁了下，徒儿还以为，还以为……” “苍龙角嘛？” 广成子打了个哈哈，“被一个黄衣服的家伙耽搁了。” 黄衣服的家伙？ 不仅是陆安平，其他三人也齐齐咂舌——将广成祖师拦下的存在？而且听上去有灵智…… “也算域外天魔吧！” 广成子没有多谈，而是话锋一转道：“你们能来这，可见结界已解除了吧？” “是，是，是！” 水镜真人忙解释道，并将九天结界、封神榜、器灵之事通通说了个便。 “什么？” 广成子少见地露出惊骇，“AI……唉，先前就曾劝祖师，不该如此封闭！” “这波混沌元气复苏，险些没赶上趟！” “混沌元气复苏？”水镜真人疑惑地道，仿佛又变成三千年前的小小道童。 陆安平他们也凝神听着。 “这事儿很复杂，” 广成子将长发拢到肩后，又带上那副黑曜石似的法宝：“总之，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又来了…… 水镜真人感到分外熟悉，过往时每次师傅谈到高深处，总是带上那副称为“墨镜”的法宝，神情冷峻。 “星辰大海…” 陆安平默念了声，这时广成子已回过头：“回去吧！” “等等，日月都被吹开了，待我把它们推回正轨。” …… …… 穹烈鸟的危机解除，三界很快陷入平静。 人们庆幸于灾劫的解除，可仍对漆黑的天际感到恐惧，没有太阳、也没有明月，只剩下陌生的星斗…… 造化天宫孤零零漂浮着，沈凌风等人站在上面，翘首盼望着天外。 “成了…” “可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陆安平、白石前辈两个会不会有事？” 他们正议论着，忽然瞥见星河之中，一轮红日正在升起；与之相对的，是小许多、表面呈现暗壤的月轮。 “是广成祖师！” “……” 水玉儿尖叫了声，其他人惊愕地望着，欣赏着这幅难得的奇景。 很快，地上的人们也发现东方天际现出一轮火红的太阳，而西方群山也有弦月正在升起。 日月同天，将黑夜驱散，柔和而温暖的光晕笼罩在大地上的每一处角落，人心的不安也得到抚慰。 幸存下来的人们呼喊着，在潮水褪去后的泥淖中奔跑，望着种子一点点抽出嫩芽，感受着生机的荡漾…… “呼！” 低调重返人间的广成子轻吐口气，低沉道：“还是回来的晚了。” “……” 陆安平、水镜真人几分站在后面，也跟着沉默了。 “玄鹄！” 过了少许，广成子忽然抬起头，摊开手心异样的虫豸：“这些虫子要彻底清理，你带那些仙家去！” “是！” 从师傅严厉的辞色，水镜真人不难理解其中的紧迫，正当他欲转身时，青鸟忽地扑哧飞来。 “师傅！”经混沌元气浸润，青鸟已得人声。 “玄真呐……” 广成子梳着青鸟羽颈，似乎想起了往事：“说起来，我对你们九个管教不够……” “那封神榜呢？” 水镜真人忙将封神榜呈上。从陆安平去天外，这块玄碑便由他保管。 “唉！” 广成子扬手一点，漂浮着的玄碑上金篆流淌，诸多名姓与事迹闪过，自然也包括南溟夫人。 “罢了，他们终究是殒灭了……” 他挠了挠头，墨镜下并看不出神色，随后将封神榜掷出，远远落至归墟深处。“留个纪念也好！” 几人正心有戚戚，然而广成子转瞬调转，出现在金光流溢出的净土上空。 “广成前辈！” 张灵潇化出法身，望着这位打扮别致、境界不知高到哪里的道人，行了一礼。 “免了，免了…” 广成子瞥了眼下方入定的众僧人居士，并没有多说。 陆安平倒感到惊喜，冲张灵潇示意了瞬。 水镜真人、白石郎君、以及朱子琳好奇望着这位弥勒，神情各异。 “先前佛道不少矛盾——” 隔了片刻广成子终于开口，“什么天人道啦，弟子叛逃、挑拨离间之类的，实在没趣！” “善哉。”张灵潇双手合十道。 “你继承了佛陀衣钵，也算好事；” 广成子微微点头，看起来很满意弥勒的反应，“门户之见不比如此深，但凭众生各自选择！” 他说着，又转向水镜真人，意味深长地道：“道门内部也如此！” “还有——” 没等几人反应，广成子再度严肃补充道：“天人道修便修吧，人人都能成仙可不是好事，也要轮回来着。” …… …… 令陆安平意外的是，主动提及轮回的广成子并未至九幽，大约…不愿见那几个中古相熟的道友？ 他回忆着封神榜中所见种种，不禁哑然失笑。 水镜真人也同样低调，并没有大肆宣扬广成子回归的消息，但架不住纷飞的流言。 故而当他宣布召开昆仑法会时，三界几乎沸腾了。 “我也在想，三千年订下的三道天规是否错了？” 昆仑山脚，带着墨镜、披着长发的广成子在向水镜真人作最后的交代。 “经封神一战，三位道祖怕了，这才令化外与世俗两分；可如今看嘛，人人都成了炼气士，大概率会开辟一个新的时代！” “这一条就免了。” 他蛮不在乎地摆摆手，“每百年昆仑演法这事得保留，还有人间帝王不得修道！” 水镜真人微倾着身躯，显得尤其恭敬。 紫府天女所化青鸟悬在一旁，也静静听着。 “还有那些域外虫豸，不小心会酿成大麻烦——”广成子又强调了句，水镜真人听得连连点头。 他见识过龙鳌体内共生的鲛人，知晓那些外魔的威力。 “师傅真不露面吗？众生可仰慕得紧......” 最后，水镜真人弱弱问了句。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呐！”广成子摇摇头，“低调低调……” 这时，许久未发声的青鸟也不禁开口：“感觉师傅有些地方变了，有些一丁点也没变。” “毕竟在星河中走过一遭；” 广成子抚了抚额上银核，“算了这些事你们还是不知道的好！” “陆安平，你随我来！” 他忽地转身，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 …… 于是，昆仑之巅，那枯木逢春的建木之上，迎来一回别致的昆仑法会。 “诸位！” 缥缈的紫气中，水镜真人望着海海漫漫的仙家与道人，沉吟道：“你们是不幸的一代，也同样是幸运的一代！” “……” 声音顺着昆仑山巅的风，传得老远，然而陆安平与广成子两人早已消失。 对广成子单独留下，陆安平早有预期，不然也不会在交代水镜真人时特地留下自己。 “没想到是你集齐了九道先天符图？” 广成子摘掉墨镜，露出那对熟悉的小眼睛。 “我也没想到，”陆安平停顿了瞬，过往的记忆一瞬间浮现，“总觉得有种不真实感……” “你这样的感觉，我也曾有过。” 广成子打了个哈哈，并没有就这个话题延伸下去： “我之前听过一句话，说一个人的命运啊，当然要靠自我奋斗，但是也要考虑到历史的进程！” “很有道理…”陆安平低头琢磨道。 “当然有道理！” 广成子变得严肃了些，“我也没想到那一瞬，能隔着时空看到你，甚至助你破境话。” “当然，我也因此脱困！”他又补充了句。 “前辈是说——” 陆安平记得封神榜中那一刹，“前辈说的脱困，是指那个黄衣服的家伙？” 他试探性地问着，心中闪过无数疑惑，关于域外天魔相关的。 那纠缠成环的铁甲苍龙，尾部生出黑洞、莫名将人传送的混沌玉蝶，还有那炽烈无穷的穹烈鸟…… 当然，还有广成子额上星核与星辰巨人。 “没错！” 广成子点了点头，脸上现出几分余悸，那是陆安平先前从未见过的。 “铁甲苍龙、穹烈鸟这些，大概算星河间异类的死物；当然对此界破坏力惊人，不然当初道祖也不会执意炼结界！” “我也是出星河后，才摸索到它们的弱点；相比之下，那位存在则是不可名状的恐怖……” “不可名状的恐怖，”陆安平念叨了声，心底生出一股凉飕飕的感觉，“那祂的名号是？” “要谨慎提到祂的名号——” 广成子压低了声音，“不过以你如今境界，应该不会受到影响！” 陆安平心中的好奇与恐怖愈重，旋即听到广成子轻轻念道： “黄衣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