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哄你
昭永十八年十二月十五,曾经的国舅,武宁侯张致青戴着枷锁脚铐,流放出京。 一路都有百姓围观,所经之处,群激愤,一路狼藉。齐延特地带着她去看了,那样的盛景,比昭永十三年敕勒使臣入京时不差。 今上的病却仍然没有一点起色,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夜夜都要太医留守看护。因为治好了白贵妃的病,立了大功,证明了自己,林霰也成了其中的一员。 虽然沛柔如今已经不去二门上等着齐延回来,齐延有时候值夜,要到白才会回来。 可每到了他正常下值的时候,沛柔坐在宴息室的罗汉上,总忍不住要一直回头去望门口。 然后今她很快就望到了面容冷峻的齐延。他低着头,像是在想什么事,没有注意到在屋内隔着窗户望着他的沛柔。 他一进了屋,面上的寒气便尽消了,照例站在正堂的炭盆旁边暖了暖子,才掀了帘子进来找沛柔。 沛柔只当作没看见他方才的样子,笑着道:“今怎么这样早。” 齐延在她边坐下,指了指桌上的福橘要她剥给他吃。 “今不是十五么,要和你一起去书房拜月老像的,就想着早些回来陪你。今家里有什么事么?” “倒也没有什么事,只是三房那一妻一妾又闹了一场,也不算什么。” 沛柔玉指纤纤,将拿橘瓣直接喂到了齐延嘴里,“看你还算乖觉,便赏你一块甜甜嘴。” “真甜。”齐延就着她的手吃了,还盯着下一块,沛柔却将那剩下的橘子全都塞到了自己嘴里。 那橘子太大,她险些噎着了,汁液有些就挂在她唇瓣上,倒是颇为狼狈。 齐延轻嗤一声,“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瞪了齐延一眼,正要取了手帕去擦,见屋内无人,齐延便干脆将她揽过来,亲了亲她的唇瓣,“这就更甜了。” 沛柔就红着脸从他怀里挣出来,“总是这样没正经。” 齐延理直气壮,“在自己夫人面前要那样正经做什么,又不是要升堂。” 沛柔待要驳他,又不出什么来,只好望着他笑。 “今在家里又是做针线么?都做了什么?” 沛柔便道:“你是不是又觉得我在家里没事做了?早起服侍你出门,然后去养颐堂给两重长辈请安,再是发落家事,准备除夕夜守岁。” “而后又是你那好三哥的好姨娘让人来要些好燕窝,我倒不至于在这些事上气,便如数给了,你那三嫂又却派人过来往后可以不必给,她亏待不了何霓云。” “一到晚就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才想着给三jiejie的孩子做个肚兜,绣了两针,有些人偏又到家了,要来闹我,叫我不得安生。” “眼见着三jiejie的孩子就要出生了,再过两三个月又是五嫂的孩子,再往后还有大嫂。唉,做不完的姨母姑姑,我是欠了一大笔账了。” 尽管两重婆婆宠,丈夫又上心,海柔这一胎怀的也颇不平静,如今有了八个月了,总是胎动不安。大夫看过了,极有可能早产,又平添沛柔一件心事。 她和万家那边好了,若是海柔发动了,千万也要遣冉她这里一声。 齐延见自己一句话,倒引来她怎么一大通抱怨,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就把她抱在怀里,笑着道:“哎呀,我们家夫人怎么这样能干,这么多的事桩桩件件都能应付下来。” “针线活若是做不完,便不要做了。大不了将来我们的孩子出生,也不要她们这些姨母舅母的做的肚兜便是了。” 沛柔就笑着拍了他一把。 待用过了晚膳,齐延见她整整齐齐的穿戴好了,就牵着她的手往内院的书房去。昨才下了一场雪,廊下的积雪都没有扫去,雪色映着月色,倒比从前的月夜都要明亮。 若不是到底有些冷,倒也是难得的美景。 进了书房,点了檀香,虔诚地拜过了月老像,许过了心愿,他们就在齐延的书房里话。 如今齐延的书房内室里已经没有,他们已经好,将来即便有意见不合的时候,也要睡在一间房里。 有贵妃榻便睡贵妃榻,若是没有,也只好让有些人睡在地上了。 沛柔在他的书房里徘徊,原来是想找几本书看。思哥儿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夏莹吹又不许他出门,他每其实都很无趣。 再有就是她总觉得自己很快就会做娘了,孩子长得很快,到时候她什么都教不了她的孩子,孩子更喜欢齐延可怎么办。 齐延却忽然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袱,招呼她过去看。 里面却是许多个精致的锦盒,还隐隐有香气。 沛柔打开第一个,是一对点翠镶珊瑚珠与东珠交错的手镯。打开第二个,是一支赤金累丝镶红宝石石榴花的金簪。再打开第三个,第四个,都是做工精致,用料名贵的首饰。 再拆了别的,还有玉炉芳出的新香,有兰麝的馥郁之气,想必应该是瑜娘前几信中与她的那一味桨寻芳侣”的香。 除此之外也还有一些别的,林林总总,总也要千八百两银子。 齐延见沛柔看的差不多了,便又道:“还有几匹布料,我让他们直接送到库房去了。你若是想看,明让纫冬取出来给你看。” 沛柔便渐渐收了笑脸,“你可是做了什么错事,要我原谅你了?” 齐延大呼冤枉,“大人明察,人冤枉。” 又正色道:“你从前不是,我从未像人家哄自己的夫人一样哄过你么?可我两生也就你这一个夫人,又向来懂事,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哄。” “我就问了几个同僚,他们就,多买些衣裳首饰熏香。你看,这不就是了。这里面每一样东西都是我亲自挑的,你喜不喜欢?” 沛柔听,心里早就已经高心不得了,她不过随意的一句埋怨,原来齐延也能记得。 但她照例是要为难为难齐延的,“别的也就罢了,只是这熏香……你不是对很多香料都过敏的么?” “我在嘉懿堂住了很久,只有你留下的东西相伴,我很清楚你喜欢什么样的首饰。” “至于香料,当然也是我亲自去挑的了,不然难道相信重乔么?我给你挑的香,自然也是我闻过不觉得难受的,不然往后你用了这香料,我都不能接近你,岂不是自讨苦吃?” “人家重乔的品味未必就比你差,你看他在我面前多乖巧。”沛柔就点点头,“不过也是这个道理。只是……你从哪里来的钱买这些东西?” 齐延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来,看起来颇有几分慵懒,又将沛柔拉过来,坐在他腿上,“没花你的钱,都是之前检举有功,今上赏下来的。你也不能一点钱都不给我吧。” 沛柔就笑着转过头道:“若是这样花倒是可以,出去喝酒赌钱却不校” 齐延其实也有几分诧异,“我明明两生都很少喝酒,你为什么总觉得我喜欢喝酒?” “前生你第一次喝多,闹出了何霓云的事。第二次喝酒……” 沛柔顿了顿,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我们其实曾经有两个孩子,你知不知道。就是你喝多了酒的那次有的。不过也没能保住,就是何霓云来香山找我的那一。” 齐延能感受到她的绪,却不能让她沉浸在里面。 他当然是知道的,他和她一样痛苦过,也深恨自己的冲动。他用双手捧住了她的脸,用自己的额头去碰她的。 “不要再想了,都过去了,我们都是活在今生的人。我们很快会有孩子的,而且他们会健健康康的长大,陪着我们到老。” 他见沛柔没话,又道:“后我和同僚换值,陪你去庙里走走吧,求菩萨早些赐个孩子给我们。再之后我是晚上上值,我们可以在庙里住一晚。” 他忽然了这样的话,沛柔的心便莫名沉了沉,“后?这样着急,还要住一晚。我如今上事多,只怕走不开。” “不要管那些事了,也不必准备什么。你怕不怕冷?到时候我们直接骑马过去。让扬斛和茵陈坐了马车慢慢跟来就是了。” 他见沛柔还有犹豫之色,便道:“好了,你别的都不要想,听我的就是了。你想去哪座寺庙,佛音寺,还是大相国寺?” 沛柔迎上了齐延的目光,“还是感慈寺吧,感慈寺求子最灵。” “感慈寺?”齐延有些诧异,“你不会害怕吗?” 她毕竟曾经差点殒命在那里。 一想到沛柔差点被柯氏和谢氏害死,他恨不得要她们的命。 沛柔摇了摇头,“曾经害过我的人,如今自己伴在青灯古佛旁,也不知道夜深人静,佛祖究竟能不能渡她们。” “如今有你在我边,还有那么多关心我的人,我没有什么可怕。” 他喜欢她此刻的坚定,她从来都是很勇敢的。 “那好,我们就去感慈寺。寺外后山的山茶大概都开了,我们一起去赏一赏。”